安妮安静了一会,她更加激动了,她撕扯着楼杰胸前的衣服:为什么我是最后知道的!为什么!为什么们都不说!们都不让我知道!
楼杰将她按在怀里,一遍又一遍抚摸着她的头发,像在爱抚一只小猫,他不停在她耳边说着:对不起,我必须尝试,我必须习惯不依靠别人。我只是想保护!不让自己拖累。
“可现在还怎么保护我?是在离开我!是在让我备受煎熬,如果我知道聋了我一定不会让这样冲在第一个的,我会在的身后做的耳朵,就不会被咬!”安妮紧紧抱着楼,哭得死去活来,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更无法原谅自己的粗心,回想起之前楼总总古怪的行径,她早该发现的,她怎么能这么迟钝!她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好好的人会突然耳聋!这超出了她的生活常识范围!
这是一个失误,绝对是一个可以避免的悲剧!她可以忍受走投无路而失去生命,绝对无法接受因为失误而造成的遗憾。她突然间恨极了楼,恨他自以为是,自以为替自己着想,却不知道深深伤害了她,他为什么就不能坦然地告诉她!
楼杰抱起了她,他们所有的人都撤回了总控室,室内弥漫着血腥味。
里里外外就du和李明两个人在忙,他们忙着给大家的伤口止血包扎。
安妮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楼杰,阿卜杜拉,牛蛋、罗布斯、顾成功,都被咬伤了。
罗恩也被咬伤多处,但他不需要担心,只要他活着就不会转化。
这一趟,他们的代价太大了,安妮的眼睛肿得跟葡萄一样。
罗恩坐到了她的身边,低着头,他咬着一根烟,没有点燃,他又拿在手里,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为了他,赔上了四个人。罗恩几次欲言又止,他觉得说什么都不能挽回他们的生命。最后他说:“谢谢们。”
安妮又抹了一把眼泪:“罗恩,大家是生死患难的兄弟,无论做什么决定,无论是什么结果,活着,就证明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
罗恩点点头。他去休息室点燃了烟,看着天花板,从门缝隙里,他看到了安妮盘腿坐在红色的沙发上,心里莫名地抽,他明白这种压力,压力永远都在活着的人身上。
如果要问被咬之人是什么感受,他是最有资格说出这种感受的,被咬的人就像卸下了肩上的担子,在那一刻会觉得轻松无比,因为不用再费尽心思地活着了。
休息室里,罗布斯一个人静静地坐着,罗恩给他递了根烟:“谢谢来救我。”
罗布斯嘴角翘起:“不用谢我,我可是不想来的。”
罗恩笑:“可还是来了。”
罗布斯抽了一口,无奈地耸了耸肩:“结果无法预料。”
罗恩:“后悔来了吗?”
罗布斯摇了摇头,无比放松地一笑:“总要人打开石门的,如果不是我,一定会是别人,况且我也吸引了不少丧尸的注意,给其他人提供了便利。”
罗恩:“现在感觉怎么样?”
罗布斯笑:“除了伤口疼,没什么不舒服的。没被咬的时候可害怕,被咬了也就那样。”
罗恩:“还是谢谢。”
罗布斯:“那我就收下的感谢了。到时候给我一枪,我可不想自己死后再去咬别人。”
罗恩:“好,我答应。”
罗布斯说着就惬意地躺在了椅子上,嘴里吞云吐雾:“那我就不谢了。”
罗布斯觉得很有意思,逃来逃去终究逃不过一死,早知如此,当时被炸死在svi不就没那么多屁事了嘛!不过他转而一想,觉得多活的这几个月还是值得回忆的。如果不是这场灾难,他可能一辈子平平淡淡地过完都不及他这几个月来得刻骨铭心。他觉得从前的太平日子很遥远,如果他能带着现在的记忆回到从前,他一定会备感珍惜。
罗恩重重地按了按罗布斯的肩膀,一切言语尽化在这股力道之上,郑重的感激。
罗布斯释然一笑,他这算不算还了罗恩一个人情?
罗恩来到牛蛋的身边,摸了摸他的头:牛蛋,疼不疼?
牛蛋被咬伤了腿,他点点头:疼。
罗恩:牛蛋,很勇敢。
牛蛋有些羞愧:其实我很怕,如果是我一个人,我一定不敢去。
罗恩理解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不怕才怪。
罗恩又问:牛蛋,怕死吗?
牛蛋:怕。不过现在不怕,因为有和阿卜杜拉叔叔陪着我。
罗恩:牛蛋,不会死的。相信叔叔。
牛蛋有些怀疑:可是被咬伤的人都会变成丧尸的。
罗恩:叔叔就没有变成丧尸。
牛蛋好像又有了点希望,他兴奋地拉着阿卜杜拉:叔叔,听到了吗,我们有可能不会变成丧尸!罗恩叔叔他不就没事,我们也会没事的对吗?
阿卜杜拉善意地点点头:对,我们会没事,安拉会保佑。
牛蛋:阿卜杜拉叔叔,我想去和楼杰叔叔说对不起。
阿卜杜拉看到楼杰往安妮身边移动,阻止了牛蛋,道:他不需要说对不起,他理解。
牛蛋:真的吗?
阿卜杜拉:真的,我发誓。
牛蛋为自己说过的话而感到不安,他曾经说他们不顾罗恩叔叔的性命,可如今看到他们都将死去,他觉得自己说得很过分,他很难过。
牛蛋低着头,他真心觉得心里就像很多蚯蚓在钻着那样不安和恐惧。
顾成功伸出手向阿卜杜拉表示感谢:谢谢把我拉了出来。
阿卜杜拉慌忙道: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很庆幸给了我这个机会实践自己的诺言。我真担心自己到死之前都不能完成救的那个许诺。
顾成功:很重视自己的承诺?
阿卜杜拉:当然,因为对我充满期待,我不能让失望,我知道那种感觉。
顾成功问:如果我还被关在那里,而进来救我,死了,而我并不知道来过,不是很遗憾?
阿卜杜拉:没有什么遗憾的,安拉什么都看得见,做过的好事,和坏事她都知道。
顾成功突然发现了很珍贵的东西,静谧而耀眼,他觉得他们每一个人都很奇特。
罗恩问:要怎么样才能和国家基地取得联系?
顾成功道:有一种专用的设备叫tu,类似于无线电发报器,军部的电密文件在大型灾难来临,通讯设施毁坏的情况下会启用这个设备来传输。这个设备从前是放在总控室的保险柜里,但是它现在不翼而飞。顾成功指了指保险柜,只见保险柜门大开着,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居然没人知道。
罗恩问:还有谁知道电密和接收频率?
顾成功不太确定地道:可能朱建成会知道,因为他的弟弟曾是政府高层之一。
罗恩:只有这一台仪器吗?有没有可能还有其他的?
顾成功叹了口气:紧急出口一般会配备一台,但是没有人知道出口在哪里。
罗恩陷入了沉默。
楼杰坐到了安妮的身边,拉了拉她的胳膊。
安妮侧了个身,不想理他。
楼杰委屈地道:我都快死了,就不能多陪陪我。
安妮:最好一个人静静地去死,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楼杰依然拉着她的衣服:我听不见说什么,得面对我说话。说短一点的话。
安妮转过脸,盯着他黑漆漆,胡子拉扎野人一样的脸,还无所谓的样子,她就莫名上火,她慢慢地开头,一字一顿:连死都要膈应我,是不是?
楼杰有点伤心,他嬉皮道:我这不是想逞强嘛,得理解一下一个男人想在心爱的女人面前表现出最勇敢的一面。
安妮咬着咬骂:还能脸皮再厚一点吗?还能再笨一点吗?
楼杰:能不能不要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再吵一架呀?
安妮:我就是要吵,人生中最后的一架。
楼杰摸了摸胡子,笑了笑,这也挺不错的,打是情骂是爱。
安妮依然很生气:我就不明白了,关键的时刻,怎么就笨成这样?耳聋为什么不告诉我?
楼杰捏了捏她的鼻子,被她不客气得打翻了。他吹了吹手指头,一副小心翼翼讨好的模样。
“真想知道?”
“对!”
楼杰叹了口气,认真地道:如果我告诉了,一定会千方百计地注意我保护我,得像对待一个陌生人那样对待我。全力以赴自己眼前的,在生死相搏中没有余力也不能有余力去帮助其他人。
安妮:可这样去尝试,会赔上自己的性命。
楼杰:就像今天那样,正是因为们以为我能应付,所以才能专心对付眼前的。在大量丧尸突然袭击的情况下,们都自顾不暇,而我能够为们解决掉一些,能够冲在最前面。才能让生命的价值最大化……对不起。
楼杰不知道该怎么说,也许他这个决定是愚蠢的,可比起更凶险的环境,他愿意冒一次险,他从没想过在这次行动中自杀,他不被理解,他的考虑永远都和安妮不在一条线上,他知道安妮又不能理解了,所以她又和他吵架。
安妮将脸埋在膝盖间,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理由,虽然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他也有其积极正面的意义,可她无法接受,她觉得她可能有机会可以保护好他的。而他想的却是要么以聋子的身份像个正常人那样活着,要么就死去。
楼杰失去了听力,而她的听力却比普通人好太多了,这是什么原因?他们身体的构造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很多为什么充斥着她的脑子。
安妮比从前任何一次都要觉得混乱,身体内发生了特殊的改变令她不安,直升飞机也没了,而他们将要失去那么多个人,并且得亲手阻止他们变成丧尸,她觉得压力大极了,她甚至希望此刻被咬的是自己,她不想用刀子捅进楼的眼睛,用坚硬的物体拍扁他的头!她内心焦灼,抓狂,悲伤,失去信心,甚至她失去方向,她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一遍又一遍问自己,她走到这一步,那么辛苦,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加倍地体尝悲伤、感动的、愤怒、恐惧吗?既然承受不住这一切,为什么还要努力活下来?是本能吗?还是因为其他什么?享受灾难在心灵上刻下的一刀刀的印记吗?
一开始她满怀希望,以为人类可以攻克这个病毒,可是当她意识到,这个病毒的构成本身就是人体的一部分的时候,她开始迷惘,一种无法产生免疫的病毒人类拿什么去克服?她活着,因为身边还有亲人,还有爱她的人,可是如今,连他都要失去……她失去了目标,失去了支柱,她还能依靠什么活下去?
她的手指插入了鬓发,紧紧捏着发根,她的脑袋隐隐作痛。她看到神经病在角落里睡得正香,此刻她居然羡慕起一个神经病来,他多开心,没有烦恼,还能睡个好觉。不会痛苦,不会害怕,没有过去,没有将来。
她想放弃,她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她居然也想放弃生命,她用双掌捂住了脸庞,她怎么可以被打败,可她为什么不能被打败?凭什么她必须苦苦支撑?她的思想在进行激烈的交锋,如果当身边的人死得一个都不剩的时候,她还能坚定地走下去吗?
不,她一定坚持不下去,她一定不能!她摇了摇头。
楼杰看着她一会摇头,一会哭泣,一会拧头发,好像她在自己和自己进行对话。他将她的头按进自己的胸膛,紧紧地:“就算我们都不在了,最多只是回到了刚开始的时候,还会再认识很多像我们一样的人,一起走下去,活着并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不断失去的我们,因为我们希望活着和队伍中的其他人一直都走下去,代替我们看到人类重新回归文明。见证我们的逃亡最终走向了胜利。”
安妮泣不成声。
叮铃铃一声电话铃声催命一般急促地响起。
吓得李明从椅子上跌了下来,他一边扶着眼睛框,一边扶起凳子,他真的被吓得不轻,那台电话就在他耳朵边上,而他刚刚趴下想眯会眼,晚上出了那么多事,他精疲力竭!
他战战兢兢地接起电话:“喂。这里是总控室,我是李明。”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迫切的声音:“安妮在不在,快让她接电话!”
李明松了口气,将话筒递给安妮。
所有的人都看着这个话筒,有人打到总控室的电话不奇怪,奇怪的是居然找安妮!
安妮从沙发上放下了腿,赤着脚走了过去,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痕。
她拿起话筒心不在焉地道:“喂,我就是。”
电话那头刘坤民有些紧张,他握着话筒,一只手紧紧拽着衣服。
他压抑了声音,好像有什么危险正在迫近,他轻而快速地回答:“安妮,是我,刘坤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