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修翻了几页资料:“那还有什么遗物吗?”
“遗物?”周炎说,“只有一个玉镯子。我查过王芝失踪当时的寻人启事,上面说她戴着一个玉镯子,但由于没有拍照,所以不知道这个玉镯子到底长什么样,这样使警方的寻找很困难。”
“由于一直找不到相关人员,警方委托了当地的殡仪馆将尸体火化,王芝的骨灰便一直存放在那里了。现在已经联系那边的警方将这些东西送过来了。”
晏修合上资料:“等东西到了,我们去见一见杨先辉吧。”
东西将将到达的当天,晏修在局里忙案子,突然接到了精神康复科打来的电话。
“晏先生,托病人杨先生恳求,他想见一见您和您的妻子,以及安安。”
晏修注意到杨先辉用的是您的妻子?他稍稍一愣神,杨先辉是恢复正常了吗?
念头在心里闪过一秒,他答道:“帮我转告他,如果我妻子想见他的话,我们会去的。”
本来晏修是打算带周炎一起去的,既然杨先辉想见祝渔,晏修便回到家,与祝渔谈了谈这个问题。
“去见他?”祝渔沉默了几秒,咬住下嘴唇,有些为难。
晏修问:“还是很害怕他吗?”
祝渔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见到这个人了。她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安稳,她不想再让人来破坏了。
晏修揉了揉她的头:“没关系的,既然害怕那我们就不去。”
祝渔沉默地伸出手,环住了晏修的腰,依恋地靠在他胸前。
晏修垂下眼,她的神色怔怔,好像还是很沉闷的模样。他知道,这是祝渔心里抹不开的阴影。
他不应该回家问祝渔的想法,再次提醒她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儿。他应该直接告诉杨先辉,祝渔不想见到他了。
所以晏修还是和周炎一起去医院了。
走廊上,医生一边带两人走进病房,一边说道:“杨先辉的情况只能说一般,他的执念太深了,半清醒状态。”医生说着偏头看了一眼晏修,“这是他在清醒状态下提出要见你们的恳求,如果是不清醒的状态,他只要见安安和妻子芝芝。”
晏修点点头,透过玻璃窗,他看着杨先辉坐在桌子上,手上拿着一张白纸,不知在折什么:“他在做什么?”
“折千纸鹤。”医生解释道,“他说要祈福。但是不知道他要对谁祈福。”
医生推开门,杨先辉听到动静回头,神色平淡,应该是清醒的状态:“晏警官,周警官。”他说完扫了一眼几人的身后,没有看见祝渔,神色稍稍失望。
晏修看到他的反应,他微微张嘴,还是试探道:“杨先辉?”
几人不懂他的意思,但杨先辉懂了,他点点头:“是的。”
医生说:“你们聊。”便出去了。
等医生出去后,晏修主动问道:“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儿?”
杨先辉从床底下拿出一个纸盒子,上面装满了他清醒状态下折的千纸鹤,声音干涩:“晏警官,我……”他呼了一口气,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对不起。”
晏修微微一怔:“你……这是做什么?”
杨先辉神色内疚:“请帮我把这句话转交给祝小姐,这些千纸鹤转交给安安,每一只纸鹤都写满了我对她们内疚。因为我的缘故,让她受了这么大的苦,我……”越往下说,他忍不住红了眼眶,弯下腰,“我……让你们受了这么大委屈,真的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回到那种不清醒的状态,所以我想趁还清醒的时候向你们道歉。”
晏修接过千纸鹤,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地说:“其实……我们今天来,也有东西想要交给你。”
“什么?”杨先辉一愣,这才看见周炎抱着一个被黑布包裹着的方盒子。
周炎上前一步,有些不忍地说:“这是……王芝的骨灰。还有她随身一直戴的镯子。”
杨先辉猛地退后一步,腿抵在了床上,他怔怔地茫然地坐了下来,脸上全是不可置信的模样,轻轻喃着:“怎么会……怎么会呢……”
两人见状,都没说话。
许久,杨先辉用手捂住了脸,细细的抽噎声变成了号啕大哭。
“我……我知道她失踪了这么多年,人不是死了就是……可我一直认为,没有找到人或是尸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我真的很想很想她,想知道她在哪里,过得好不好,现在怎么样了,哪怕她不记得我了,不爱我了,不想找我,这些我都能接受……可我真的没有办法接受她已经死了。”
他脸上满是模糊的泪水,哭得不能自已。
可晏修明白,他哭,是因为自己无能为力去改变妻子的死亡,以及心里的愤怒,他的妻子和孩子,永远地离开了自己的生活和世界。
从此以后,他一个人,该如何面对这暗暗长夜和孤独的一生?
晏修不知,但他体会过,他懂得这个感受,失去最重要的人,好像整个世界都暗了,再也不会好了。
一个人,真的太难太难了。
直到出了医院,晏修的心情还有些郁郁,做了警察这么多年,他早已练就成了一个很难和旁人产生共鸣或者同理心的人。
可祝渔的失踪,让他和杨先辉一样尝到了失去最重要的人的感觉。
他静静打转方向盘,听着车载音乐。
“啊我终于失去了你,在拥挤的人群……”
歌词好应景,好悲伤。
可他是幸运的。
晏修没有回警局,而是回了家。他拿钥匙进来,祝渔正在厨房做菜,她没失去记忆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现在倒是喜欢做这些东西了。
晏修站在厨房门口,静静看着她,她全然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了:“一勺料酒和耗油,两勺生抽,啊,又弄多了……”一边做一边看手机上的厨房,手脚慌乱的场面让人感到好笑。
晏修走过去,伸出手,从背后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