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母晏父离开后,祝渔把孩子交给月嫂照顾,则和晏修出去逛了逛。
这段时间,大多时候晏修都在外办案子,不着家,两人很少去公园这样悠闲地散步。
公园很大,旁边绕着一条小河,广场舞的音乐和细细的流水声传来,暖黄色的路灯投在身上,拉出一道细长的黑影。
气温虽冷,但这个时候倒显得温情了不少。
两人漫步行走,穿过园林和拱桥,走在林荫小道上。前面是十字路口的马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晏修问道:“和他们相处得还习惯吗?”
祝渔很开心,笑着说:“妈妈爸爸挺好的呀。”
方才吃饭的时候,晏母一直在给祝渔夹菜,说是:“这么瘦,多吃一点儿。”
“少学那些人减肥不减肥的,我瞧着圆润的女孩子才好看。”
晏修心道:这么多年了,晏母还没给他夹过菜呢。这会儿听祝渔甜甜地叫着爸爸妈妈,他总有一种别样的幸福感,要知道一开始晏母还不同意他们俩在一块儿呢。
可现在,晏母恨不得拿她当亲闺女待。
晏母的真心,他都看在眼里。
晏修觉得有些好笑,也觉得那些过去好像很遥远了,遥远到祝渔根本没有失忆,也没有受过那些伤害。
……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不疾不徐地走着。突然,一道刺眼的车灯从远探照过来,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刹车声,轮胎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好像即将要发生重大的变故。
一辆黑色的车没有减速,也没有刹车,直直地驶了过来,向晏修和祝渔的方冲过来。
祝渔下意思地用手挡在眉前,想去看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在她抬头的那一瞬间,车灯却晃得她睁不开眼。
下一秒,她身体一歪,天旋地转间,她被一双温柔有力的大手揽在怀里,重重地摔倒了在地上。
男人将她紧密地护在怀里,可还是抵挡不住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无法保护她的周全。
黑色的车撞倒两人后,飞快打方向盘,驶向了车流里,消失不见。
祝渔的头重重地磕在人行道上的石阶,鲜红色的血液缓缓从额头上流了下来。
她眼前一片黑,只能感觉到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抱着,她觉得头好疼,疼得她无法呼吸。
像是濒临灭绝的动物一般,她用力地抓着晏修的衣服,想要喘一口气,可还是昏睡了过去。
临睡的那一刻,耳边听到男人发出无力的嘶吼:“祝渔!”
不知过了多久,祝渔感觉自己躺在床上,可那张床像是在波.涛.汹.涌的海上的船,风雨招摇,船摇摇晃晃地往前拼命地涌动……
终于,她被晃醒了,模模糊糊地睁开眼,入眼却是刺眼的光。周围是穿着白衣服的人,还有……晏修,他紧紧抓着她的手,面色惨白,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
她动了动手指,想要抬起手,可怎么也抬不起。
于是,她想要说话,说她没事儿,可声音也发不出来。
她还想做些什么动作,可下一秒,有一道白色的墙隔绝了一切,晏修在她眼前慢慢消失,她也无力地闭上了眼。
是护士就将祝渔推进了手术室,道:“家属在外面等。”
晏修怔怔地望着慢慢紧闭的手术室大门,一动没动,他就这样看着,尽管什么都看不到里面的情景。
过了很久,他才转身颓然地坐在蓝色椅子上,疲惫地用手撑住了额头。
他闭上眼,眼前仍是那辆黑色的车朝他和祝渔驶过来景象。
没有踩刹车,没有转方向盘。
就像是对着他和祝渔冲过来。
是意外,还是一场有预谋有目的的计划?
晏修的脑袋一片纷乱,他靠在墙壁上,无声地呼吸着,什么都想不明白。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中那盏灯终于暗了下来。
晏修激动地从椅子上坐起来,医生率先走了出来,他摘下口罩问晏修:“病人的头部以前是不是受过伤?”
晏修皱了皱眉头:“是的,她的头部以前受过重伤导致失忆了。医生,她的情况很严重吗?”
医生想了想:“手术很成功,但是由于头部受过重伤,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24小时,如果24小时内能醒来,那就没事。如果……”
晏修的神色在这一瞬间越发惨白,他张了张干哑的嘴唇:“如果没有醒来,是不是……”
医生委婉地说:“也许会有奇迹。”
很快,护士将祝渔推进了重症监护室,隔着玻璃窗,晏修怔怔地望着躺在床上,插着各种各种呼吸管的女人。
她的皮肤在白灯下显得异常淡白,离得那么远,他能看到皮肤下细细的血管,心跳微弱地跳动,一下又一下。
他不由得放慢了呼吸,真想同她一块儿躺在那里。
她要是敢走,他绝对不会多待一秒。
……
很快,祝清平和晏母晏父都来了,几位长辈看着里面的人儿,大抵是年龄越大,心思就越脆弱。
若是以前的晏母,哪怕亲眼所见车祸的现场,她也不动如山。可现在,她心疼得眼睛都红了。
她紧紧抓着晏父,低低轻泣:“怎么办啊,这可怎么办啊……”
晏父看她,又看看面色沉静,不知在想什么的晏修,道:“阿修还在这儿,你就少说一点儿。”
晏母擦了擦眼角:“我就是难过,不舒服,不公平。”怎么好事轮不到这孩子,坏事儿却一箩筐。
晏父叹了叹,拍了拍她的肩膀。
晏修像是没有听见两人的话一般,只一动不动地站着。
祝清平心里也不好受,他收回目光,转身看到了晏修已经磨烂的袖子,伤口渗出了的血液粘在衣服上,已经干了。
暗红色的一片,令人触目惊心。
祝清平道:“你也受伤了?”
晏修没吭声。
祝清平只好走过去,亲自检查了一遍,果然受伤了。他道:“走吧,我带你去包扎一下。”
晏修恍若未闻地摇了摇头:“我在这里等她醒来。”
祝清平佯装严肃,道:“先去处理伤口。”然后不由分说地拉着他走了。
晏修刚包扎万伤口,周炎和魏梓文匆匆赶来。
“祝法医怎么样了?”
晏修淡淡道:“手术很成功,正在观察。”他又问,“肇事者找到了吗?是谁?”他知道周炎和魏梓文肯定还有别的事儿。
提起这件事儿,周炎沉下脸说:“死了。”
“什么?”晏修心一惊。
魏梓文接过他的话:“肇事者撞了你们后,直接开车走了,然后上了高架桥,结果……”他顿了顿,“结果撞向了路边的围栏,然后死了。”
祝清平在一旁听闻,沉吟几秒后说:“我怀疑这场车祸是冲着你或是小渔来的,不,又或者是你们俩。”
晏修沉默不语。
事实上,他也觉得,因为他亲眼看见那辆黑车直直驶来的画面。
“车主信息查到了吗?”晏修问。
周炎摇了摇头:“这才是让我们最奇怪的,车主的信息查不到,车牌也是假的。”
晏修眯了眯眼睛。
到底是谁?
周炎道:“这件事儿让我们俩去调查吧,你好好陪在祝法医身边。”
晏修感激一笑:“谢谢。”
“客气什么。”
等周炎和魏梓文离开以后,晏修和祝清平站在楼道口,寒冷的风从狭小的窗口吹进来。
晏修垂下落寞的双眸,喉间发痒,突然想抽一支烟。
祝清平眯起双眸,从口袋里掏了一盒烟递给晏修,淡淡道:“一支。”
晏修迟疑片刻,还是抽了一支烟出来,点燃烟支,熟悉的味道涌入口腔,进入肺部,带着让人沉迷的味道。
晏修缓缓闭上了眼睛,吸了一口,然后他拿下烟,在一旁的灭烟桶里熄灭了。
祝清平一愣:“怎么了?”
晏修的嗓音有些沙哑:“只能逃避一会会,就一会会。”
祝清平兀自一顿,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他拍了拍晏修的肩膀,道:“等小渔醒了,你就去查吧,亲手查出来到底是谁干的!”
晏修用力地握紧了拳头。
“嗯。”
这一天尤为漫长,天渐渐淡白,呈现出鱼鳞般的云,日出东方,都昭示着今天是个好天气。
晏修猛地从梦里惊醒,第一反应便是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表,距离24小时的危险期还有17个小时。
还很漫长。
晏修去卫生间洗漱一番,然后去外面吃早饭,天刚蒙蒙亮,等待上餐时间,他回想了这些年办的案子,有没有得罪过谁?
可不管他怎么想,每一个案子的凶手都是穷凶极恶的,判刑五年,七年,十年,甚至是无期徒刑。
到底是谁?
他扪心自问没有害过谁,没有办处过一个冤案,如果这场车祸真是与他以往所办的案子有关,他该怎么办?
“包子和粥上了,请慢用。”
服务员打断了晏修的思绪,他点头道谢,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周炎的电话就来了。
“阿修,一个好消息,我们查到了车主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