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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是残破的,半边塌下来,断壁颓垣,还维持着方淮最后看到此处的样子。
然而正对门的那面坍塌的石壁后,并非方淮之前见到的来自现界的黑暗,明亮的光从墙后倾泻进来。仿佛这道墙是一道新的入口。
方淮皱起了眉,他怎么会在梦境中被引来这里?
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此刻是在梦境,还是在山洞里的幻境?
忽然右手方断塌的墙壁废墟中传来两声虚弱的叫声,方淮应声望去,只见角落里一只熊猫仔——应该说是化作熊猫模样的魇兽滚了出来,大大的黑眼圈内,两个黑豆似的眼珠望着他,慢慢爬来他脚边。
看来是幻境了,梦境的官感是不会这样的清晰的。方淮想到这小东西能在人的梦中来去,多半也可以控制睡梦中的人的行为,于是俯身一只手把它提起来道:“是你把我引来这里的?”
虽然余潇跟他说了魇兽可能会危害人的神智,不过方淮发现这只魇兽对他总有点亲昵讨好的味道——这种讨好和大白是一样的。
方淮相信灵兽再怎么对人怀有敌意,都不会比人心复杂,如果这魇兽要害自己,就会直接攻击,而不会做出这副讨好的模样。
曲意奉承、假意讨好这种伎俩,只有心思诡谲的人才喜欢用。
魇兽在他手上不是很抵抗地挣扎着,方淮看了它半晌,他不知道怎么驱使魇兽,但要离开这个幻境,估摸着还是得靠它。僵持过后,终是将熊猫团子放在了地上。
魇兽一落在地上,就去抱方淮的小腿。方淮感觉到抱住他腿的爪子正在朝一个方向使力,顺着方向望去,正是那堵像入口的墙,不由诧异道:“你要我去那里?”
魇兽闻言便松开爪子,转身朝断壁的方向爬了两步,意思是给方淮带路。
方淮蹙眉和它对视一会儿,无奈地松开眉头,抬起脚步,跟随魇兽来到墙边。
越过残破的石壁,他终于看到了其后的景色。
断壁之后,竟是极开阔的一片天地。两面清山秀水,近处芳花露草,密林深涧,灵猴仙鹿,远处雕梁画栋,琉璃碧瓦,一座宝殿矗立在雾霭中,一条石子小径蜿蜒而去,直到白玉般的台阶下。
方淮身后的大殿损毁之前,充其量不过是富丽堂皇,而相较之下,眼前这灵气氤氲的山水、远处雾霭环绕的宝殿,才称得上是洞天福地。
方淮心里一动,心想:难道这才是真正的“天仙宝境”么?
魇兽叫了一声,把方淮的思绪拉回。
方淮将视线收回,想到自己这么被魇兽引了过来,余潇会不会发现他不见了?会不会他们这时候正四处找他?
然而这只魇兽一个劲地想把他带去远处不知哪里,也只有暂时顺从它的意思,看能不能找到出口了。
这么想着,便迈开腿沿着石子路往前走去,见魇兽圆滚滚的身子还在费劲地爬着,索性把它捞起来抱着走了。
穿过草地和树林,聚在一起吃草的仙鹿一见生人靠近,立刻迈开纤长有力的四肢,一阵风似的散开了,郁郁葱葱的树木枝丫上坐着大胆的灵猴,抱着硕大的仙桃,一面啃着,一面好奇地看着方淮这个闯入者。
这样的风景,方淮倒是很久没能见过了。
这样边走边看,蜿蜒漫长的道路也不是那么难熬了,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那在远处像一幅画似的巍峨宝殿,终于近在眼前,揭开了那一层薄雾的面纱。
方淮踏上白玉阶,越靠近宫殿,他怀里的魇兽便越是急迫不安,叫唤着仿佛是在催促他,方淮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走过宽敞的前庭,道路两旁培植了不少名贵的仙花仙草,一方不规则形状的池子,最边上是古雅的回廊,悬挂着一色各式各样的鸟架,羽毛鲜艳美丽的鸟儿们停在架上扑扇着翅膀,发出清脆悦耳的啼叫。方淮径直走向宝殿的正殿。
跨过正殿大门的门槛,方淮一时被里面陈设的种种耀花了眼。
果然是天仙宝境。方淮走过那些桌案,宝架,上面错落有致地陈设着各式各样的宝物,有些方淮甚至只在父亲掌管的千机阁紫微堂对宝物的记载中看到过。
恐怕无论是谁来到此处,光是看到这一间大殿,就足够他流连忘返了。
但方淮只是稍稍看了一看,并没有因此驻足。而怀里的魇兽已经焦急地爬上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叫着,方淮伸手安抚它也没用了。
方淮领会并顺从它的意思,从大殿最靠边的一扇通往后面的小门踏了进去。
一踏进那道门,方淮立刻感觉到不对劲,那是很简单的直觉,随后,他嗅到了空气中漂浮过来的一丝血腥味。
方淮的心口仿佛被什么攥紧了,像是急于证明自己心中那不祥的预感是错误的。他开始在门后的大厅,暖阁,耳房中四处寻找。
穿堂入室,血腥味却越来越浓,终于,在推开一扇雕镂着花草纹样的门扇时,他呆站在原地。
下一瞬,他几乎是不顾仪态地、狼狈地跑了过去,把血泊中的人扶起在臂弯里,喃喃道:“这是幻境对不对?这一切都是幻觉吧?”
否则怎么可能只是做了个梦的时间,抱着他的腰睡得安稳的青年就这样毫无生气地躺在这冰冷堂皇的宫殿里。
可是正因为习惯了相拥而眠,青年躺在他怀里的触觉才如此真实。
方淮手上青筋绷起,小心翼翼地去查看他身上淌血的伤口。忽然像明白什么似的,伸手去摸对方的丹田处,那里有一个有他手掌那么宽的裂口,随着青年微不可察的呼吸,还在流出温热的血,像是慢慢流走的生命。
方淮感觉自己的心脏也好像裂开一道口子一样抽痛起来。
仿佛被他的动作唤回了一些知觉,青年微微睁眼道:“师兄……”
方淮立刻收回触碰伤口的手,去摸对方的脸颊,却不小心把手上的血沾染上去,他的声音变得又低又哑,还有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道:“阿潇,这是真的?”
余潇道:“师兄,林师妹……”他只够力气说出这几个字。
方淮身体一震,盯着他道:“林师妹伤的你?”
余潇看着他,已经点不了头,只是默认似的闭上眼,又昏迷过去。
方淮脑中浮现起千头万绪,但不再是乱麻,而是抽丝剥茧一般,一点点理清了。
他太疏忽大意了,怎么会以为离开了洞府,余潇就会安然无恙了呢?洞府里那种种不寻常,林想想性情大变,先前扇他的那一耳光……
他改变了剧情,没错,但其他人也会为了目的改变自己的所作所为,从他使剧情脱离轨道的一开始,其他的角色也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靠着对原文的那一点了解,实在是得意忘形。
这些念头像电一样转过,他看到被余潇的血浸染的衣袖,立刻从懊悔中醒悟,现在不是想来龙去脉的时候了。
他咬着牙翻找着宝囊里的丹药。厅堂里的灯火足够明亮,将他的影子斜映在墙上。
灯火忽然摇晃了一下,墙壁上的影子背后,又一道影子长了出来,颤颤巍巍的,像从墙内长出来的漆黑的藤蔓。
那藤蔓似的黑影爬到方淮的影子背后,头部裂开一条缝,慢慢打开到一个狰狞的角度,那是它张大了口,要吞掉自己看上的猎物。
只是黑影尚未和方淮的影子相交,黑影自己先抽搐似的一抖,而后挣扎起来。
方淮察觉到动静回头一看,不由惊出一身冷汗。熊猫仔模样的魇兽,正死死地咬住一条成年男子两条手臂那么长的蛇,两只对着他时毛茸茸软乎乎的爪子,此刻伸出了尖利的爪锋,一只牢牢地钳住蛇的七寸,一只破开蛇的肚腹。
那蛇的模样也颇为奇特,头顶金冠,身体在魇兽的钳制下不停抽搐扭动,周身漆黑的鳞片在灯火照映之下,竟是流光焕彩。
他只是看了一眼,但魇兽飞快地制伏杀死了敌兽,一只剖开蛇肚腹的爪子,从里面掏出了一颗妖丹,它那胖乎乎的爪子握不大稳,妖丹滴溜溜地在地上滚动,滚到了方淮身边。
方淮捡起那颗妖丹,手上的扳指“嗡嗡”震动起来,表明这颗妖丹中蕴含着十分强大的灵力。
方淮想都没想,就把妖丹送进了余潇口中。
青年昏迷得很深,压根没法吞咽,方淮便低头帮他把妖丹渡进了喉咙里。
眼看着妖丹在余潇体内发挥作用,对方的呼吸终于不再那么微弱得令人心惊胆战,方淮勉强算松了口气,把他平放在地上,取出法宝治疗他的外伤。
等一切忙完之后,他才发觉后背一片冰冷,都是方才渗出的冷汗,此刻变得黏腻而沉重。
魇兽在旁静静地看着他。方淮这时才看向它,又检查周围,发现从余潇的身上,斑斑点点的血迹一直蔓延到另一间内室。
方淮想到方才魇兽搏杀妖蛇的英姿,又是它带自己来发现余潇的,便起身对它道:“你在这里守着余师弟,明白吗?”
魇兽望着他,往余潇身边凑了凑,示意自己明白。
方淮又在余潇身边布置了保护他的法器,随即看一眼内室紧闭的门,从厅堂靠墙放置的一排刀剑中取下一柄宝剑提在手中,朝门走去。
才走到门前,他便听到里面痛苦的□□。
方淮推门进去,里面横七竖八的,全是尸体。
他跨过那些尸体,走到唯一还在发出□□的人面前。
这人一动不动躺在地上,方淮看一眼便明白,此人经脉尽断,丹田空空,剩一具肉身还在苟延残喘。而看他的装束打扮,以及那变了调的声音,已经猜到他的身份。
方淮俯下身去道:“娄长老,娄长老?”
娄长老睁着眼,如同海上濒死的人抓住浮木,恳求着他道:“救我,救我……”
方淮道:“晚辈这就助前辈脱离苦海。”
娄长老瞪大眼睛,看着身带血污的青年,面庞如同白玉无瑕的神佛,悲悯而无情,提起宝剑刺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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