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仁龙山首义,志士闻风而至。仁共聚三百余勇,立血印之旗,传巡者之令。妖魔闻之大惊。是年,龙山城建,暗夜始乱。
——《暗纪元·五万一千四百一十七年》
经过大家热烈的讨论,龙山第一次会议决议出炉。
第一条:夜巡者的宗旨是扫除一切异族势力,实现人族的伟大复兴。口号是:天将破晓,吾以吾血点燃黎明。
第二条:选举槐仁为总长,为夜巡者最高负责人,总览一切事务。选举铎拳、千帆、燦思、吕断、易劳为副总长,分别负责征伐、行政、守卫、后勤事宜。
第三条:夜巡者恢复末日时代的组织建构。分为小队、中队、大队、总队四级。
第四条:夜巡者先当下任务有:
扫荡龙山周边异族实力,有副总队铎拳、千帆负责。
派遣工作队到东境、北原、南岭、西泽,做好宣传工作和情报工作。由副总长燦思负责。
在龙山之巅修建夜巡者城池,巩固据点,由副总长易劳负责。
守卫工作由吕断负责。
第五条:完善夜巡者征召、培训制度,新吸纳一批有活力有理想的成员……
……
第一次龙山会议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落幕。参与者都评价此次大会是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然而,作为夜巡者最高负责人的槐仁,微笑的嘴角下却露出一丝冷意:这次会议看似气氛和谐,但是在和谐的外表下,实则还是各种势力的斗争。他为了维护“团结和谐”的表象,一退再退,最后落得一个“总长”的头衔,却基本没有实权。军权,被实力最强大的铎拳、千帆瓜分。财权,掌握在易劳手中。行政权在燦思手中,本来算是自己人,但是现在隐隐有了分歧。吕断,这个小伙子不实力不弱,但是不争不抢的性格,使他落得一个看似光荣实则没有多大权力的“守备”工作。
“呵呵,总的来说,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槐仁笑了笑。“会往好的方向发展的。”
他所期望的,好的方向……
作为一条狗,癞皮自然看不见这些。此刻的他,一方面向往夜巡者这种平等、积极、团结、朝气蓬勃的氛围,一方面,听到“扫除一切异族势力”这几个字时,总感觉怪怪的。
我也是你们清除的对象咯?癞皮冷眼看着这群热血沸腾的人族。
然而,冷静下来,癞皮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血旗依旧高展,但是这次会议只提夜巡者,不提血旗军。
只谈巡令,不提血旗。
只杀异族,不伐人族。
这是再给自己那些摇摆不定的人族一个机会啊。癞皮略微思考,还是看明白了。
对于同族,他们是宽容的。对于异族,他们是残忍的。
连癞皮都看得出来的用意,人族自然也看出来了。离得最近的万民城率先收到这种善意。万民城议会大厅内,又针对这善意进行讨论,最终依旧是不了了之。
万民城城主暴狩以私人的名义,给龙山送去一份建材,回应了龙山的善意。
但,这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分歧。
龙山之巅,开始建城。
龙山周围,开始战争。
“天将破晓,吾以吾血点燃黎明!”
癞皮看见,在铎拳、千帆的带领下,巡夜者展示强大战斗力,扫除了龙山周围的一个个异族据点。士气高涨!随着,铎拳和千帆二人,在夜巡者中的威望日益提高。
恶来也提着他的铁棺,跟着在里面左突右撞,杀得好不快活。背棺巨人恶来的名头,也越加响亮。
作为宠物的癞皮,则跟在恶来的,时不时吼叫一两声。他一点也不积极,显得很懒散。
看着精诚团结,奋勇前进的夜巡者战士,癞皮第一次冒出“人族真好”的想法。当然,随即他立马把这种想法挥出。他告诉自己:狗就是狗,不用羡慕人。
在夜巡者副总长铎拳率部围剿一个熊妖部落时,杀起性的恶来冲锋在前,直入敌阵。就在战况激烈时,一阵阴风袭来,几十道黑烟在战阵中乱窜,冲得夜巡者的队形大乱。熊妖趁机反攻,夜巡者节节败退。
妖窝窝里跑出鬼来了?
对付实体妖魔,恶来很厉害。但是对付鬼魂灵体,恶来则束手无策。他举着铁棺怒吼,却被一道黑烟钻进身体。恶来两眼一白,立马倒在地上抽搐。周围的熊妖看见,一拥而上,准备趁他病要他命。有夜巡者看见此情况,赶紧过来护住恶来。可情势依旧危机。
癞皮看着倒地不起的恶来,虽内心很不认可这个“主人”,但也不可能真真看着他不管。没得办法,癞皮只得跳到恶来身体上,对着恶来狂吠。一道黑烟从恶来口鼻中颤抖飞出。恶来才晃悠悠醒来。
夜巡者中不乏擅长对付鬼魂灵体的队员,他们念咒的念咒,画符的画符,好不容易才勉强控制局势。
恶来脸色惨白,身体还在打颤,摸了摸腰间碎裂的木符,说:“麻蛋,从炮晖那里要来的着木符不靠谱啊?不行,以后得找个厉害的大师画几道辟邪的符。”
突然,又有一支雪鹰翼族从空中而降。夜巡者刚刚挽回的局势,又立即奔溃。
恶来瞪大眼睛,强撑着起来继续战斗:“妖族,鬼族,翼族联合起来了?麻蛋,情况不妙。”
癞皮也意识到不对了。之前端了好几处妖魔鬼怪的老窝,但他们都只是单打独斗,这是夜巡者第一次遇到三族联合起来对付夜巡者的情况。
“自求多福吧。”癞皮看了一眼正在和一头熊死磕的恶来准备开溜了。对人族“清除异族”的战争,作为“异族”的癞皮本来就很尴尬。现在形势不好,癞皮难免心中生出其他想法。
“天将破晓!”
“吾以吾血点燃黎明!”
夜巡者虽然处于下风,却人人死战不退。甚至有的夜巡者采用同归于尽的战法,不要命的攻击。
这看得癞皮热血沸腾。恨不得化身成其中一份子,跟着他们一起点燃黎明。可是,随即冷静下来:他只是狗,是兽族。不是夜巡者,不是人族。
人族在清除“异族”,作为“异族”的他,瞎激动什么劲儿?
想到此处,癞皮一边装模作样汪汪大叫,一边却偷偷往战阵边缘溜去。
“夜巡者惨了,遭遇第一次失败。估计这次要全军覆灭。龙山元气大伤啊!”癞皮心中想着。
就在紧急关头,美女千帆带着另外一支队伍赶来,加入战场。作为守备的部队,沉默男吕断也带着人马赶来。
甚至,夜巡者总长槐仁也现身战场。
几处合力之下,熊妖逃跑,雪鹰流窜,鬼族也潜入地下。最终,夜巡者胜利。
获得胜利的夜巡者,振臂高呼。
可槐仁的眼里,却流露担忧:惨胜啊!
槐仁、铎拳、千帆和吕断碰头,下令立即回到龙岭之巅。夜巡者来不及打扫战场,只匆匆烧毁阵亡的尸体后,就赶紧退回龙山。
过程显得十分匆忙。
回到龙山后,癞皮找一个旮旯趴着睡觉去了。夜巡者则集中起来,召开紧急会议。
会议的第一句话,居然是铎拳在抱怨槐仁。
毛胡子铎拳一脸惊魂未定的表情,说:“总长啊,今天这事儿你做得不对啊。”
众人看了一眼铎拳,又将目光集中在槐仁身上。
槐仁脸色平静,说:“是不对,做得很冒险。”
铎拳这个莽汉子一脸自责加恼怒的表情,说:“都怪我,没调查清楚情况就往上凑,差点还得跟我一起的兄弟们全军覆没不说。还害得总长率其他弟兄来就。基本上是倾巢而出,龙山空虚。要是有其他异族趁机攻山,龙山就完了。有一半的罪过在我啊。”
那些没做深思的夜巡者还以为又是一场大胜呢,现在才意识到是一场险胜。而且,是一场极为惊险的胜利。
槐仁说:“铎副总长奋勇杀敌,死战不退,有功无罪。至于敌情突变,这是意料不到的情况。”
槐仁不想纠结谁功谁过,毕竟这不是目前最紧要的事情,准备给这事儿定下调子后,就讨论其他事情。可铎拳就揪着这话题不放,抖动他的大胡子,说:“可我老铎内心过不去,除了深深自责外,要怪罪你呢。这事有一半责任在我,有一半责任却在你。”
槐仁微微一笑,示意铎拳继续说。他内心实则隐隐发火,现在正式不讨论,还纠结这些小事情,觉得铎拳不是真傻,就是真坏。
铎拳眼眶湿润,隐隐发红,说:“总长——还是叫仁哥吧,你能来救兄弟一命,兄弟感激不尽。但以后遇到这种情况,还请仁哥你以大局为重。老铎我死就死了,反正咱们这批夜巡者,就没有想活到真正天明的那一刻的。我们注定是要死在黎明前的黑夜中的,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可为了救我们,使夜巡者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老铎我心里……所以,仁哥,虽然感念你救命之情,但还是要怪你。”
这个莽汉子眼泪哗哗的,说得好动人。好多夜巡者都被这个感情炙热的莽汉子感动得眼红。
槐仁看在眼里,心想:好一副无惧生死,兄弟情深的画面!但是,显得我槐仁就那么不顾大局吗?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这个道理槐仁也懂。他走过去,拍了拍铎拳的肩膀,深情地说:“我们要做的事业,是伟大的事业,是光荣的事业。为了实现这个伟大的光荣的事业,我们不怕困难,不怕牺牲。但老铎,你要我见兄弟们陷入困境却见死不救,我做不到。因为,我们是巡夜人,我们是生死兄弟。夜巡者,携手同行,生死与共!”
“夜巡者,携手同行,生死与共!”
槐仁环视一圈,兄弟们一脸激动,高喊口号。此时此刻,槐仁却有些讨厌自己。
远处的趴在地上的癞皮,竖起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