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中午的时候,汽车在一处路边停了下来。
我猛然醒来,听见售票妇女报站上佛山镇,又有两三人拖着行李走了下去,忙叫醒叶子,拉着她下了车。
外面不知何时下了一场雨,路面一片潮湿,当大巴驶离时卷起一阵冷风,吹的人全身发冷。我紧了紧衣服,拉着叶子向里侧站了站,避开过往车辆溅起的水渍。方才下车的几个人早已背着行李向着各自的目的地走去,融入这条长长的街道里去了。
我站在路边,望着眼前陌生的环境,一时间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做什么。
叶子站在边上,似乎还未睡醒,迷迷糊糊问了一句:“我们到了吗?”
是的,我们到了。这是她旅途的终点站,而我的终点站到目前为止,依然是一个未知数,就像我的未来一样。
“这里是你的天下了,”我说,“想必周围你一定很熟悉了,下面需要你来带路了,我听你的。”
女孩子摇了摇头,告诉我她也没有来过这里,还说“单妈妈”从来不准她在镇上闲逛。
我愕然看着她,有些不可思议,好奇这个已经成年的女孩子是否真的像囚犯一样被禁锢在酒吧长达十八年之久的。我感到诧异,又颇为无奈,只好先带着她在路边找了个饭店解决中饭问题。
简餐过后身体渐渐回暖,思维也活跃起来,女孩子看起来也比早起时精神了些。我来到前台结账,顺便打听酒吧的位置。如今目的已明确,我可以直奔主题问别人,不必再像之前一样遮遮掩掩,拐弯抹角的打听了,这也免去了我诸多心思和口舌。
饭店老板正低头找零,听见我的问话停顿了一下,狐疑的看了我一眼,又越过我看看身后的叶子,似有轻蔑的眼神仿佛在质疑我居然会问这种问题,让我有些不快。转瞬间他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露出商人式笑脸说:“你说的是小步行街吧,离这儿不远,差不多十公里路,打个车很快就到了。”
我吃了一惊,还以为来错了地方,强调说问的就是天一酒吧。
老板看看我们,笑着说:“你们是外地来旅游的吧,是从别人那听来的?你们应该是不了解,那个地方叫锦城,可不止一个酒吧,你问的只是它的一部分,里面面积可大了,连着山脚下的一座高尔夫球场,号称京城富人俱乐部,那里可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你说的应该是天一商业城,我们这边叫它小步行街,距离锦城不远,那里是对外开放的。来森林公园旅游,没有不去小步行街的。森林公园边上是老街,再往后就是小步行街,和老街一河之隔。小步行街是后来建的,比老街要大很多,花样也多,每年森林公园旺季,小步行街里面还会有很多文化节一类活动,可热闹了。你们来晚了,赶在八九月旺季的时候,小步行街里还有灯火会,灯笼街的花脸节、后街的烛灯会,还有两河祈愿放纸船都是年轻人喜欢玩的,你们要是早几个月过来,赶上灯火会,晚上整个小步行街都是闹通宵的,可热闹了。”
我谢过老板,干脆的结束谈话,带着叶子离开了饭店。我已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没有兴趣再知道这些没用的消息,老板的一番话令我本已失落的心情愈发心灰意冷,我已无心再听下去了。
我原想着陪叶子一起去酒吧,找人打听出那个叫“子时”的年轻人的消息,或能见他一面,和他聊一聊有关叶子的事情,以“十几天的哥哥”身份拜托他多多照顾她,而后自己洒脱离开(虽然这个想法有些想当然,可是诚如萱姐留言所说,能够陪着女孩子走完旅途的最后一站,看着她安然重回往日的生活或许能让我安心一些,虽然我最终没能改变什么)。
可是,如老板所言,这个酒吧作为封闭的富人区的一部分,一般人根本不让进去,我的所有理想化的想法瞬间化为泡影。
虽然早先已从叶子的故事中得知这家酒吧的特殊性,却一直没有什么概念,而今听到本地人如此说辞,还有他不屑与我多聊酒吧种种的反应清楚说明了一件事情:那里是“上等人”的娱乐场所,像我这种“一般人”是不可能进得去的(想要借助叶子进去也难,毕竟此时的她也是命运难测)。我能做的,只有在多重保安值守的大门外和叶子道别,远远的看着她孤独的背影消失在宫殿般奢华的建筑群中(好似电影桥段中那样),仅此而已。
甚至此时,我已经可以在这马路边上和女孩子说再见了,只是少了二十里的陪同而已。
这就结束了吗?
想到才踏入上佛山的土地,一路相伴的旅行就这样猝然结束,心中难免一阵惶然落寞。我看了看叶子,莫名想要知道她此刻的心情。
女孩子正抱着胳膊一声不吭等在边上,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惋惜之意。也许她尚未想到分别的一幕,我想,毕竟这个单纯的女孩子没有我这样庞杂琐碎的心思。
女孩子见我看她,提醒似的说了一句“好冷”。我恍然醒悟,发觉我们正傻站在路边吹冷风,就歉意说:“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