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虽然不是很想去上课,林涣仍旧乖乖去了。
王举人先是抽查了一下林涣昨天晚上的背诵情况,见他背得还算流利,不由地点了点头。
然后又让他读了十遍,继续背接下来的二十句。
而他自己则是坐在位置上继续看他那本《论语》。
林涣简直要戴上痛苦面具了。
他一边读书,一边忍不住将目光看向了窗外。
今天天气正好,阳光扑簌簌地落在窗子上,明暗之间,有一只蝴蝶停在了他的视线里。
蝴蝶五彩斑斓,颤巍巍地停在窗边,林涣立马被吸引了注意力。
他年纪小,容易好奇,一被吸引了注意力,就很难再坐得住,越发觉得读书难熬。
平常的时候林涣很少去听方块里的人在说什么,因为有些话他根本听不懂,但是这会儿,在难熬的读书时间,他不可避免地走了一会神。
于是,本来还算流利的读书声就变得卡顿起来了,经常读完前一句,走了神的林涣过两秒才能接得上下一句。
然而大概王举人也在走神,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反而直愣愣地盯着手里的书在想什么东西。
到了下学的时候,他更是匆匆交代林涣要背书,然后就背着书箱走了。
林涣都来不及追上他。
只能蔫哒哒地回了后院。
秦婉正在整理账册子,见他有气无力地回来,不免要问两句。
方块里的人都在催他把林举人的事儿和娘亲说。
【猪都跑了:你这个老师不得行,得赶紧叫你娘给你换一个。】
【心上人:这老师真的不好,一点都不如古文学研究老师教得好。】
林涣犹豫再三,觉得方块说的对。
于是埋头拱进了秦婉怀里:“娘,我不想念书了。”
秦婉没有大发雷霆,反而温柔地搂着他问:“为什么呀?我们欢宝之前不是很喜欢念书吗?”
林涣噘着嘴委屈巴巴:“读书好累啊,我都没有一点时间玩了。”
他上完王举人的课还要听小妖怪们给他讲课,讲完课他还要背书,背完书基本就没什么时间玩了。
他本该讲一讲王举人的,但是他其实根本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自然也说不出王举人的教授方法有哪里不对,只是本能地觉得读书很累。
他不知道这样填鸭式的教学是有问题的,只知道自己每天都在读书,从早读到晚。
他不知道王举人其实根本没有教到他什么东西,他获得的知识全是方块里的人教给他的。
不知病由,无从说起,只能最直白地叙述自己的感受。
可他不说,秦婉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缘故,只能安慰他:“读书是很累的,你爹当年读书的时候也很累,每天要看很多书,写很多字,这是很正常的。”
林涣差点就要泪眼汪汪了,听了这话又把眼泪憋了回去,仰着头问:“真的吗?”
“嗯。”秦婉讲了个他爹读书的事儿,“当初我和你爹刚成亲,脸皮薄,不好意思跟他说话,你爹呢,忙着准备科举,饭也跟不上吃。”
林风起呆在前院读书不吃饭,秦婉急得很什么似的,又不敢去叫他,过了半下午见人还不回来,才悄悄儿地去书房门口看了一眼。
桌上的点心早就被吃完了,林风起正在奋笔疾书,秦婉以为他不饿呢,结果就看见他连灌了两杯茶进肚子里——感情是把水当饭填肚子了。
秦婉哭笑不得,连忙进去叫他吃饭。
结果林风起水喝多了,肚子胀得很,还不停出恭,场面实在搞笑,到最后两个新婚夫妻就没有什么隔阂了,也算因“祸”得福。
这会儿说起这事儿,秦婉脸上还带笑。
林涣也听得津津有味。
他爹现在官当久了,越发严肃了,难得还有这么青涩的时候。
听着听着,他又忘了说读书的事儿了。
好在秦婉答应他,说过两天要带他出去玩。
上回去了葫芦庙,那地方实在有些狭小,更何况秦婉仍旧想去寒山寺补一盏灯。
因为有这根胡萝卜吊在眼前,林涣倒也忍住了枯燥的学习。
主要是王举人最近上课频频走神,根本没关注林涣。
寒山寺在姑苏城外,这个林涣是知道的。
方块已经念叨了两天的“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了。
林涣还没学诗,也不知道张继是什么人,却也被这首诗的意境给吸引到了。
甚至想撺掇着秦婉晚上坐船去庙里。
然而被残忍地拒绝了。
临近法会,庙里的和尚们都很忙,每日都有数十个僧人坐在大殿之中参禅。
寺庙的墙壁上也镌刻了那首出名的《枫桥夜泊》。
曾经的寒山寺大约是没有什么姓名的,耐不住这首诗实在太过出名,没念过什么书的人都会惆怅地念一句“夜半钟声到客船”,这地方住也就称得上人流如织了。
虽然在林涣眼里它和葫芦庙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大了些,人多了些。
但是方块很激动啊?
他们那可没什么寒山寺,听说林涣直播间有名胜古迹,一传十,十传百,一群人挤进来围观了,礼物唰唰唰地增长。
他们都在指挥林涣到处去逛逛看看风景。
林涣看着那些亮晶晶的特效美滋滋的,带着几个下人就开始逛起来了。
因为是方块里的人在指挥,林涣也是瞎走瞎逛,很快脱离了大部队,到了略微有些偏僻的院子里。
这地方没什么人,林涣鼻子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
他人小胆子大,根本没想别的,直接抓了路边一个小沙弥问怎么有血腥味。
也是他问了,方块里的人才觉得不太对劲。
【熊猫头:等等,欢宝胆子是不是忒大了,闻到血腥味还敢问?不直接跑路吗?】
【心上人:日常怨念欢宝为什么不开通无感共享,我闻不到美食的味道,现在也闻不到血腥味。】
【斤斤计较:月黑风高夜……欢宝小心这里有什么非法勾当被你撞破,快跑。】
林涣被他们说的一愣一愣的,什么武功高强的刺客刺杀了大官,结果自己被侍卫所伤之类的话本小说都冒出来了。
林涣无语:“现在姑苏城里最大的官就是我爹了好吧,你们说啥呢?”
方块里的人都哽住了。
而小沙弥也很快解惑了:“前儿有一对母子回乡探亲,结果不知怎么的,在金陵那一块儿被人打了,这会儿正在屋里借住养伤呢。”
【斤斤计较:……是我想太多。】
以后再也不看那些奇奇怪怪的小说了!
林涣在外面问的时候,里面就开了门,一个看着有些瘦削的妇人站在门口问:“谁在那里?”
门大开,妇人一看不过是个垂髫小童,便松了口气,问:“你怎么逛到这儿来了?你家大人呢。”
林涣好奇地看了她一眼,也问:“你身上看着没伤啊?怎么有股血腥味?”
听了这话,妇人眼泪就下来了:“不是我受了伤,是我儿子叫人打破了头。”
她见说了一会儿话林涣家的大人还没来找,索性带他进去坐一会儿吃茶,又叫林涣带来的下人去一个告诉他家人。
林涣进门,那股血腥味更浓了些。
他往那边床上看了一眼,见一个比他大一些的男孩儿躺在床上,额头上扎了白布条,布条上渗出暗红色的血迹。
林涣头一次看人流这么多血,吓了一跳。
妇人倒完茶就看见林涣在床边,惊住了:“哥儿怎么好站那儿?小心冲撞了你!”
林涣摸了摸自己,问:“他伤得好严重,怎么不去看大夫?”
妇人将水杯递给他,脸色暗淡下来:“我们本是出来探亲的,家里不重视,没派几个人,谁知道到了金陵地界,就有那起子跋扈的爷们,见我们孤儿寡母的,就动手打了人,我家这个小子脾气又爆,与人推搡了一下,就磕到了头。”
她自陈家里没什么钱,那些个纨绔故意叫药铺子不许给她药,要给也要高价给,不过用了两贴药,身上的银钱就抛费的一干二净。
连叫人往家里写信都没办法,只能借住在寺庙里。
林涣心疼起她来。
想想要是自己给人打了,娘还不能带他看大夫,还住在这么简陋的地方,林涣就心酸酸的。
于是他拍着小胸脯:“你放心,我爹是县令,肯定不会让人白白欺负你们,这样,我去问问我娘,让她使人往你家送一封信,叫人来接你们。”
正说着,秦婉进来了。
她先是看了一眼林涣:“镇日里叫英莲自己多注意一些别乱跑,轮到自己就忘了!”
也还好他带了下人们,她才没太过担心。
方块里的人都惊了。
【心上人:??????谁???】
【白菜豆腐脑:???英莲??我听错了吗?】
【古文学研究:靠,甄英莲??】
把向来温文的古文学研究都吓得说了脏话。
丝毫不知道自己扔了个大雷的秦婉又看向妇人:“这位是?”
那妇人已经看出她穿戴都是上品,便起来福了福:“这位是县令夫人吧?我夫家是京城荣国府的。”
???
林涣震惊。
荣国府他知道啊!
昨天方块还在说呢!贾宝玉就是荣国府的宝贝蛋!
所以他这是《红楼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