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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行世界(三)
知知虽然不拘小节、肆意贪玩了些,却也跟同年纪小姑娘一样,都喜欢漂亮头面首饰。
岑父只是个从六品小官,岑家不算大户人家,不像那些高门贵女,一有新款头面首饰便有人亲自送上府邸。
知知通常都是自己亲自去首饰铺子挑选。
这日,她带着银朱,一如往常来到保德大街,进到琳琅阁旁玉宝阁里挑选了最新款胭脂首饰,没一会儿耳边便响起一道略带嘲讽女声:“听说岑姑娘最近攀搭上了国公府容大姑娘,怎么如今还来玉宝阁,没去隔壁琳琅阁呢?”
琳琅阁是京城里最有名珠宝首饰铺子,寻常人进不得,能出入都是京城高门望族,达官显贵。
岑父官职虽不高,岑母却是出身显贵,只是知知不愿打着外祖家名号招摇,是以很少进出琳琅阁,久而久之,有些人就以为岑家被琳琅阁拒于门外。
那人说时候,知知刚挑完首饰让掌柜打包,听见何家六姑娘话,眼皮抬都不抬:“何六姑娘不也没去吗?”
何氏世代簪缨,出过几次皇后,可惜当今皇后,并非出自何家。
“我是恰巧见到岑姑娘,才特地进来瞧瞧这玉宝阁与琳琅阁究竟差在哪。”何六勾了勾唇,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笑,“这才会让好不容易攀上容大姑娘岑姑娘如此念念不忘。”
放以前,知知是懒得和她计较,知知和钟钰一样,都讨厌这些说话弯来绕去名门贵女,但何六开口闭口就是她攀上容静姝,这让她有点不爽。
此时银朱接过掌柜包好首饰,知知笑了下,正打算趁着今天就破除那些岑府是个连琳琅阁都进不去小破户传言,一道陌生却又有点熟悉男声已从旁响起。
“好了吗?静姝让我过来接你,还说,陶然楼戏就要开演了,再慢就要错过前半段好戏了。”青年声线低沉清冽,带着点温和笑意,只是清隽眉眼依旧淡漠倨傲不可一世。
陶然楼是京城里有名戏楼,由于当今皇后喜爱听戏,这陶然楼自然也深受官家妇人及名门贵女们追捧,可说一票难求,能进到里头品茗听戏皆身分非凡。
何六一听到这话脸马上就变了,再抬头,看清来人正是容府大公子容子玉,面色更是忽青忽红,莫名精彩。
容珺眉目如画,八尺身长十分挺拔,一进到满是姑娘玉宝阁,可说在人群中鹤立鸡群,早已引起众人侧目,如今这一番话,更是让在场许多姑娘纷纷朝知知投来羡慕及惊讶目光。
知知怔了怔,听见容珺话并不觉得高兴,但他是静姝兄长,还是二哥哥挚友,她实在不方便当众拂他脸面,只能朝容珺微微一笑,优雅勾唇:“已好,叫容大公子久等了。”
两人出了玉宝阁,朝保德大街路口陶然楼走去时,她脸上笑容却是慢慢淡了下来。
“我知道容公子是出于好意才会开口相助,”她说,甜软嗓音有点冷,“但是方才那种情况,我自己就有办法应对,容公子这般冒然出手,只会让那些人更有理由笑话说,今日说我攀搭容大姑娘,明日怕要换成攀上容大公子了。”
少女声音又轻又低,却隐隐听得出些许恼怒。
容珺指尖微动,很快就低声道歉:“抱歉,方才是容某思虑不周,太过轻率。”
知知脚步一顿,诧异抬头。
容珺道歉这么干脆,她若是再咄咄逼人,倒有显得不近人情了。
她柳眉微皱,心中忍不住嘀咕:阿兄不是说这位容大公子目无下尘,不可一世吗?静姝也说她兄长看上去儒雅温润,实际上脾气差得很,尤其眼光极高,平日里若漂亮姑娘企图接近他,他便越发冷酷无礼,是以头一回她认错人时才会那么凶,让她别放在心上。
“……”嗯,等等,难道她在这位目无下尘容大公子眼中算不上漂亮?只是普通?
容珺绝对想不到眼前小仙女脑回路居然如此清奇,还在想着要如何开口将人带进陶然楼,就见到小仙女忽然杏眸圆瞪,气呼呼看着他。
“……”还在生气?是他道歉语气不够诚恳?
容珺飞快道:“方才我那些话也不全然是假,我确在陶然楼订了雅间听戏。”
他顿了下,神情突然有些不自在起来,故作轻松,背在身后双手扣得死紧,心里紧张得七上八下。
容珺怕吓到小姑娘,刻意让自己语气听起来尽量温和:“听静姝说岑姑娘也喜欢听戏,不知岑姑娘可否给容某一个道歉机会,请你上陶然楼听戏,今日戏台本是最近正热‘狸猫换太子’,不知岑姑娘可有兴趣?”
两人不知不觉间已来到陶然楼前。
“……”说话这么客气,还这么温柔,果然是觉得她不漂亮?
知知目光复杂看着眼前眉眼犹带几分倨傲之气青年,心中有把莫名无名火在烧。
她哪里就不漂亮了?!
她从小就被众人捧在手心长大,岑母年轻时还是京城里赫赫有名大美人,不知多少儿郎为之倾倒;爹爹年轻时也是姿容不俗,郎艳独绝探花郎,不知道多少姑娘梦中情人。
如今她都还未及笄,就已经有媒人上门欲要提亲,只是碍于她与二哥哥有口头娃娃亲,才会一一推拒,她生得雪肤花貌,身段秾纤合度,虽然她还没自恋到觉得自己倾城倾国,但也不至于被归类到不漂亮吧?
少女精致漂亮脸庞越来越沉,水润润红唇越撅越高,看起来甚是不悦。
容珺心里顿时就凉了一半,心里空落落,莫名难受。
他浑身僵硬,有些慌乱低眸看她,小心翼翼语气里带了些许微不可察无措:“岑姑娘若是不喜欢听戏,改到一旁清云楼用膳也可。”
知知觉得自己生气理由太奇怪,也没办法直接开口问他自己到底哪里不漂亮了,索性扭头就走。
气死她了!
容珺错愕看着她离去背影,心中忍不住懊恼自己刚才在玉宝阁果然还是太唐突了。
知知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之后每一次出门,不管是与钟钰一块逛街,或是自己出门到布庄挑布或买胭脂,总会莫名其妙巧遇这位容大公子。
饶是知知再迟钝,这半个月接连而来“巧遇”,也发现了不对劲,尤其不久前,温延清才因为向舅舅坦承他心悦容大姑娘,提出想解除幼时和她定下娃娃亲,因而受了家法。
她对二哥哥就只有兄妹之情,根本就谈不上喜欢,她吵着说要嫁给二哥哥时也才三、四岁,哪里知道成亲是什么意思,她就只是听府里妈妈说两人成亲之后就能住在一块,很单纯觉得嫁给二哥哥之后,他就能跟阿兄一样和自己住在一起罢了。
本来就是童言童语。
二哥哥态度十分坚定,再加上她也亲自上温府坦承自己并不想跟二哥哥成亲,两家才终于解除了口头婚约。
难不成容珺是觉得自己妹妹对不起她,所以才会不停出现在她面前,想要代她道歉却又难以启齿,次次作罢?
但是她根本就没有怪过静姝啊!
二哥哥能真心找到自己喜欢人,她可开心了好吗!
知知觉得此事,有必要和容珺解释清楚才行,要不然她走到哪,他就跟到哪,再这样下去,谁还敢上岑府提亲啊?
这一日,知知一如往常出门,去到成衣铺准备买衣裳,果不其然在回府路上,再次遇到容珺。
容珺开场白就像之前每一次那般干巴巴,让她听了莫名想笑。
但只要一想到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不够漂亮,才会这么客气,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今日陶然楼戏本是‘四郎探母’,不知岑姑娘可有兴趣。”
每次公子与这位岑姑娘“巧遇”之后,不是问她要不要听戏,就是问她想不想上清云楼吃东西,容珺身边小厮阿肆都听到会背了。
公子和岑姑娘说话时更是绝了,不止平时凌厉淡漠眼神都柔了下来,说话声音更是如沐春风,温柔得几乎滴出水来,眼神含情脉脉几乎能将人溺毙。
阿肆看着下颚微微紧绷公子,忍不住心里偷笑。
公子何时对人这般殷勤过?更别提屡次被拒绝之后,依旧锲而不舍不上前攀搭,和颜悦色,温声软语和对方说话?
要是他还看不出自家公子对岑家姑娘有意思,那他这个小厮可就白当了。
阿肆原以为这次岑家姑娘又会毫不留情拒绝,没想到,她居然点头答应了。
他瞬间和跟在岑朝暮身后银朱对看一眼,张嘴无声询问:你家姑娘终于开窍了?
银朱摇头耸肩。
容珺原本已经做好第十八次被拒绝心理准备,也没料到少女这次会答应得这么爽快,不由得有些茫然。
知知见他目光略显呆滞,有些好笑问:“怎么了?”
只觉得这位容大公子真是个奇人,从一开始,到现在,就没有不奇怪时候。
容珺心跳紧张地快了几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是有些意外,岑姑娘,请。”
这短短几瞬,容珺已经出了一身汗。
两人进到陶然楼时,容珺耳根还是烫,太紧张了。
完全不像平常自己。
二楼雅间位置不算太差,就在戏台斜对面,戏台正对面,位置极佳那间门是关上,显然已经被其人包下。
主仆四人进到雅间时,戏还没开始。
容珺身边小厮阿肆自动自发为两位主子添茶倒水,还在公子不着痕迹眼神暗示下,自动自发递上干净帕子。
容珺接过,慢条斯理擦干手心里汗,才端起茶水轻抿一口。
他骨子里散发着权贵子弟特有贵气,眉眼虽然倨傲冷漠了些,一举一动却是十分赏心悦目。
阿肆忍不住想,他们家公子这么优秀,十五岁高中探花之后,上门谈亲人便不计其数,公子还拿出十二万分耐心,费尽心思制造“偶遇”,这位岑姑娘再迟钝也该察觉到公子心意了吧?
不止阿肆这么想,就连容珺都暗自期待,置于腿上双手紧攥成拳。
“容公子。”
“喊我子玉即可。”
“……”
知知一脸纠结看着他,迟疑了下:“不太好吧?容公子毕竟大我六岁,与我阿兄同年──”
“那便喊我子玉哥哥。”
“……”
两人并不熟,这个称呼实在有点别扭,不过,她随即转念一想,她既然是静姝好友,而容珺又是静姝兄长,喊他子玉哥哥似乎也没有哪里不对?反正他也是二哥哥挚友。
知知没有纠结太久,很快就改口:“子玉哥哥。”
容珺瞬间就飘了。
嘴角疯狂地想要上扬,不过他还是强作镇定抿直嘴角,唇边笑意十分矜持。
他淡淡嗯了声。
“如今我与二哥哥,也就是景德哥哥已经解除儿时口头婚约。”
“……”容珺心砰砰砰跳着。
“我觉得,嗯……”她顿了下,忽然咬了咬唇,微微垂下头,像是在斟酌用词,又像是在害羞。
外边戏台响起奏乐。
容珺心中一个咯噔,突然意识到什么。
不对,这种事,不应该由她来开口。
青年脸色微微发红,心跳越来越快,仿佛在打鼓,尽管心脏紧张得几乎要爆炸,还是一股作气道:“岑朝暮,我心悦你。”
“你不用担心我生静姝气,我──”
两人同时开口,容珺说出口声音充满了紧张与急促。
知知怔了下,戏台乐声不小,她怀疑自己刚刚可能听错了。
“你刚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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