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让的话把姜瓖和姜暄听愣住了。
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大同参将做得好好的,再过两三年,铁定升副总兵的大哥,竟然在这个骨节眼上,有辞官北上的打算。
这……这不会是听错了吧?
“这不行呀,大哥,”会客厅内安静了大约半分钟,姜暄就反应过来说,“您是我们家的主心骨,家中没有您在,这……这还叫家吗?”
“就是啊,大哥,”姜瓖也反应过来了,他在旁边极力反对道,“就是要去帮玉娘妹子,也有很多别的办法去帮,没必要辞官嘛。
您说,您这参将做得好好的,眼看要升副总兵,甚至总兵也有可能。就这么辞了官,岂不是浪费大好前途?”
“二弟三第,你们说的那些我都懂。我也的确想过,咱们兄弟三人在大同镇,戮力同心地博出一个好前途来。”
姜让望着自己两个弟弟,看见他们真诚而焦急的眼神,也动容地说:“可你们大嫂的身骨子,快要扛不下去了。
昨天晚上她犯病,比以往更猛烈更痛苦。如果没有外甥送的胃药止痛,我都不敢想现在是什么后果?
今天早上她又犯病,也是吃外甥送来的药,才止住疼痛的。我就担心她把药吃完后,病还没好,那怎么办?
你们也听莫护卫说过,这药是外甥从天下带回来的,我想,他那个火车上应该还有不少吧?
我带你们大嫂北上,不单单是想帮帮玉娘妹子,更主要的是,是想你们大嫂能有药治病,多活几年……
你们大嫂这辈子,我亏欠她太多,治不好她的病,看着她活活受罪,我于心不安啊!二弟三弟,你们明白吗?”
会客厅内又安静了下来,在轻轻摇动的烛光中,姜瓖和姜暄,都紧锁着眉头,沉思着大哥辞官后,会对家族、对自己,产生怎么样的影响。
良久,姜瓖紧绷的脸色,才渐渐地缓和开来,他坚定地看着姜让,诚恳地说道:“既然大哥的心思已经决定,那我就全力支持大哥北上,大哥但凡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我一定想办法做到。”
“那我也支持大哥和大嫂北上,”姜暄见二哥表态,也连忙跟着说,“三弟我一定把技术最好的铸炮工匠找出来,让他们跟着北上。”
“那好,大哥就多谢二弟和三弟的理解、支持!”
……
姜家会客厅内。
在决定辞职北上的第二天,姜让就把刚刚从醉酒状态中清醒过来的莫敬辞请过来,问他是否有办法,把三四百人的队伍,安全地带回到大周王国?
莫敬辞点点头就告诉他,在离开恰克图前,北海伯爵为他向诺敏小台吉,求了一道可以从南方的大明,带回不超过三百五十人的商队,在恰克图过冬的通行文书。
凭着小台吉的通行文书,莫敬辞确信,他有能力,把队伍带回到大周王国去。
在得到莫敬辞肯定的回答后,姜让就雷厉风行做好出发前的准备工作。
首先,他把自己三百多家丁中,有家有口的一百多人,全部转入姜瓖和姜暄的手下听令。
剩下的两百人,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小伙子,几乎全是姜让在他们还是孤儿时,就开始恩养的。他们对姜让无比忠心,个个都愿意跟随恩主,北上大周王国。
其次,姜让让姜瓖和姜暄,从工匠营的仓库时,偷偷地搞来两千斤铜锭和锡锭,还有两百杆鲁密火铳——他打算把这些东西,混入买来的物资中,作为给外甥张天昭的见面礼,一同北上。
最后,姜让上书大同镇总兵官,称病请求辞去参将官职,回乡养病。总兵官礼貌性地挽留一下,就由他离职,不再过问。
在离开大同前,姜让几乎散尽家财,购买了大量的棉衣棉被、粮食毡靴和四百头骆驼。只等到从工匠营中偷偷挑选出来的130名工匠准备完毕后,就会离大同城。
1623年10月10日,姜让北上的队伍,终于全部准备完毕。一大早,便从东门离开大同城,往张家口而去。他们的队伍,将从张家口离开大明,然后在莫敬辞的带领下前往极北之地……
“哈哈哈,范十掌柜,你这趟恰克图之行,干得好,干得漂亮。
一下子,就把我们这三年的亏空,全部填回来不说,还小赚了三千四百两白银,哈哈哈!”
同一天,在张家口范家“大玉川”商号的书房内。
一袭青衣的范家家主范永斗,正扬着手中的书信,笑逐颜开对坐在他对面的“大功臣”范十老掌柜说:“你可能不知道,上个月底你带回来的那批皮子,范十七说,在京城里,已经被抢购一空,收到的皮子钱,高达二十六万两白银。”
“大玉川”商号这次去恰克图,搞到一万张狐狸皮,和按实力分配的两万张黑貂皮。
照范十七在信上所说,黑貂皮在京师的市场上,平均卖八两白银一张,而他们不太重视的狐狸皮,反而能卖到平均十两白银一张。
出于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理,只派一次远门去了恰克图,就把三年的亏空全部填回来,不但堵住家中那些老家伙们的嘴巴,还顺便增加了几分家主的威信,范永斗能不开心得哈哈大笑吗?
压在心头上三年的阴霾一朝散尽,范永斗觉得全身是难得轻松舒畅。他乐呵呵地站起来,给范十老掌柜斟了一杯茶。
又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目光神往地道:“来,范十老掌柜,再给我说说,那个小胖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听到范永斗又让他说那个胖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范十老掌柜的脸,顿时像便秘似的,哭笑不得。
回到张家口不到半个月,他就在范永斗的要求下,向他介绍张天昭的身高、相貌、为人、品性已不少10次!
可家主有要求,他又不得不说。
范十老掌柜只好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地讲:“他是一个很有胆量,很狡猾,又气魄十足的小胖子。”
“是啊,是啊!”
范永斗双眼放光,像发现了什么宝贝似地说:“没有胆量,一个十来岁的小胖子,敢带着不到三百人的大船队,在河流上漂十几天,去恰克图卖二十八万张毛皮吗?
不狡猾,他又怎么能够把那些价值最低的杂皮,交给税官,从而保住了价值最高的黑貂皮呢?
气魄不足,他又怎么敢刚刚认识你们,在没有任何抵押的情况下,先给你们八万张黑貂皮,换明年的流民北上呢?
啧啧啧,一个有胆量,又狡猾,气魄又足的少年俊杰,我居然不能和他见上一面,秉烛夜谈,真是让人遗憾呀!”
说完,范永斗灼灼的目光,望向书房外的天空,似乎十分渴望见到他口中的少年俊杰——张天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