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顾子辰似乎话里有话，小六忍不住又眨着眼睛，好奇地往前探了探身子，问道：“公子，难道那吴家小娘子也看出来了端倪？”
“她是装醉。”
“装醉？”
顾子辰微微颔首，“好在吴芮依发现了其余两人的不同寻常，借着酒醉的理由提前让丫鬟扶她回府了。不然，若真是睡到了曹若卉给她安排的客房，那么，隔日轰动全城的恐怕就不止辽国公睡商户女这一件事了，恐怕还要多一个吏部尚书嫡女与落魄书生偷腥的艳闻。”
“什么！”小六杏眼睁得溜儿圆。
与落魄书生偷腥？！
她强压下胃中翻腾的恶心，怒不可遏地道，“这，这曹若卉竟然如此阴毒？！且不说，她还不知道人家吴小娘子有没有意于辽国公呢。单就说她曹若卉也是一名未出阁的女子。她愿意牺牲自己的清白换取前程也就罢了，怎么还想着要一同将别人姑娘好好的清誉也毁给了呢？”
小六一直觉得，就算是你不懂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起码该有的良知也要有吧？
“曹氏如此安排是因为她需要另一件事情，帮她分担人们的舆论。毕竟，再蠢的人也知道人言可畏，而曹氏，虽不算聪明，但也不至于太蠢。”
确实，那日王伦和曹若卉的酒后同寝而眠的事情不知道被谁给改为了一个香艳小传，在市井坊间传了好几个月。直至后来水患，柳相蛇妖的传说浮现，这热度才有被减弱的趋势。再到后来，王伦自告奋勇前往湖州治水，曹文修又以女儿的名义捐出数车粮草救灾，这才让人们忘记了那日的荒诞，转而感念辽国公的仁善。
这时，小六忽然又想到另一件事情。
“所以公子，当初您让人去辽国公府劫走曹若卉，就是为了帮吴家小娘子报仇？”
顾子辰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他想也没想就摇了摇头。
“不是么？”小六有些惊讶。
那日在芙蓉园，她看得出来这吴家小娘子心悦她们公子，而公子似乎也认识吴芮依的父亲礼部侍郎吴首曦。
“虽然吴首曦是个还不错的，但是同我只算相识，并无深交。更何况他所效命之人为王稽，我们便注定为敌人。那么他的女儿，自然也就与我无半点关系了。”顾子辰的语气中满是淡漠。“同我无关的人和事，我向来没有插手多管的习惯。”
一时间，小六似乎又看到了外人眼中顾子辰的模样。真不知道，他为何总把自己说得这般淡漠薄凉？
食指在男子手背上画来画去，小六轻声问：“您真的这般想么？”
“嗯。我让景天找人劫走曹氏，单纯是想搅乱浔阳的局势，看看能否试探出王敦和王伦，到底谁才是我们在找的人。”
“那您为何要吩咐景天是找经验丰富的劫匪？”
“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了。您啊，这分明就是在找那日错将您当成刘誉劫走的那两个不靠谱的兄弟俩。若您不是想捉弄一下曹氏，何不直接吩咐影卫自己去劫人了？干脆利索，还省银子。”
她心中还嘟囔着，反正影卫扮劫匪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当初那被丢入猪圈里的刘颉不就是一个例子？
垂眸将女子的小手包于自己的大掌中，顾子辰才缓缓道：“虽然我不是个善人，但做任何事情前也都是三思过的。那日，我也是确实是思考过，如此对待曹氏一名女子，到底妥当不妥当。不过，才思考一瞬，我就发现，这曹氏似乎并不值得我去顾虑。”
小六“扑哧”一笑道：“呵呵，我就知道，就算您成日里说自己不是善人，但您也不是恶人。更何况，这世上又哪里有真正的善恶？”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面前清冷如玉的男子，“我在来浔阳的乞讨的路上，曾经听一僧人听过这样的一句话，‘你永远要宽恕众生，不论他有多坏，甚至他伤害过你，你一定要放下，才能得到真正的快乐。’后来，那僧人便被他宽恕的众生烤来果腹了。公子，其实我从来不在乎善恶，但是至少，我们不会为了自己的私欲，去伤害无辜的人。”
顾子辰眸子闪了闪，淡淡道：“但我......曾经会。”
“那是前世。”小六温柔地反握住他的手，“所以不算。”
忽地，顾子辰笑了，那笑堪比世间最和煦的春风。
然后，他抬起手轻轻弹了一下少女的额头，道：“任性。”
小六吐了吐舌头，笑道：“您惯的。”
逸国公府。
王敦的书房内有些昏暗，唯有书案两侧的烛灯，仍然冉冉。
此时，书案后男子上扬的桃花眼中没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却满是沉着冰冷。只见他对着右手下方的阴影处缓缓低声道：“人还没找到啊......难道，真的凭空消失了不成？”
这时，阴影处走出一人，身高八尺，胸脯横阔。殿中的昏暗模糊了那人的面容，即便是如此，仍可感受到其目光的锐利。
他对着书案后的王敦恭敬一礼，道：“殿下，会不会是——辽国公？”
王敦轻蔑地哼了一声，“王伦？呵，恐怕他还没那个能耐。”
阴影处的男人皱眉道：“您是说......是皇上抓走了纪向之？”
“多半是。所以，本王今夜请先生前来，是要麻烦您帮本王好好查查。”
“臣必会竭尽所能。”
“先生的能力，本王自然放心。不过，若纪向之当真是落到了王稽的手里，恐怕事情就棘手了。”
“臣明白。臣若发现纪向之有丝毫反叛的意图，定会当即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王敦叹了口气，道：“哎，倒是可惜了，多好的棋子啊，眼看就这么毁了，怪舍不得的。”
“殿下手上能人异士众多，此番只要这纪向之没有对别人透露太多，就不会对您造成影响的。”
“嗯。料他也不敢。”王敦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哎......先生您说，本王是不是应该给本王那皇兄送点礼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