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池先问宁梓玉:“宁世子是不是想保杨卿罗一命?”
宁梓玉当着邢越的面,不敢回答。然而杨卿罗是他姑姑的女儿,他的亲表妹,纵有一百个错,打断骨头连着筋,他又怎么能看着她去死?再者宁家杨家,两大家族深不可分,如果因为杨卿罗一个而生了嫌隙,不知要出什么大事来。
想罢,他硬着头皮回答:“姜大小姐,她到底是我表妹,如果可以留她一命,其余条件和要求,我们能答应的都答应。”
姜晚池勾起一个神秘的笑,“既然宁世子都这么说了,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明日此时,让杨卿罗到山上去,替我进香赎罪,只要她有诚心,我必原谅她。”
宁梓玉听完不敢相信,“姜大小姐说真的?”
姜晚池反问:“难道还让我给你写个保证书?”
“说来真是讽刺,从见杨卿罗的第一次开始,就没个好事,宁世子你每次这么为她擦屁股,你不累我都嫌累。”
宁梓玉被她说得头都抬不起来,当初有多横,如今就有多悔。王爷若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也早已动手。
而姜大小姐,认真说来,连王爷的面子都不给的,更何况是他?上次她已经既开一面,如今还让她留杨卿罗一命,他自己都觉得强人所难。
邢越不知姜晚池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以她的性子,只有她让人吃亏的份儿。这次遇刺差点连命都没了,她会放过杨卿罗?不可能的事。
然则他还是认为,像杨卿罗这种冥顽不灵的,她敢犯一次就敢再犯第二次,既然总学不乖,那就不必再留着了。
他看着姜晚池问:“你留着她,确定她不会再害你第三次?”
姜晚池却将问题抛回给宁梓玉,“这就要问宁世子了,我又不是杨卿罗,怎知她怎么想的。”
“但是宁世子,你也休怪我丑话在说在前,这已经是我的底线了,若再有第三次的话,可就不止是杨卿罗一个人的事了,你既替她作保,我即便不要你的命,也不会让你好过。就这味香阁,我必定会让它比乞丐窝还不如,然后将它改头换姓,让你们姓宁的姓杨的,只能看着它却一步都靠近不了。”
宁梓玉仿佛又看到当初那个立下字据,说让味香阁三个月关门大吉的狂妄女子。事实却告诉他,她并不狂妄,她完全能做到。
过往他清高自傲,从未服过哪个女子,但是经过这事之后,他如今对姜大小姐,实实在在是心悦诚服的。
若不是杨卿罗总生事,他也不至于夹在这中间,里外不是人。
宁梓玉诚心道:“谢姜大小姐不杀之恩,若杨卿罗再生事,我宁某必帮理不帮亲。”
姜晚池斟了杯酒给他,“希望明日过后,宁世子不会对我恨之入骨才好。”
宁梓玉的心开始悬起来,也许方才答应得太快了?可不答应的话,王爷今日就能解决杨卿罗,不会留她过子时。
他接过姜晚池给的酒,一口灌了下去。
姜晚池也喝了一杯,站起来说;“如此我就先告辞了。”
邢越不悦,她又要上哪儿去?一刻都坐不住,出个府比巡捕抓人还要忙。方才她见了唐绍远,难不成这会儿是折返留仙居,去见陈清棠?
他脸色难看得很,语气也变得不善,“你这两条腿,比马都好使,停下来能要你的命。”
姜晚池心里“切”了一声,嘴上应道:“我真有事,不打扰王爷和宁世子雅兴。”
邢越瞟她一眼,“有什么事不能用过膳再办?还是说非要去对面才能用膳,味香阁的饭菜都入不了你的口了?”
宁梓玉惊诧不已,这话从王爷的嘴里说出来,怨气好重,就跟那深闺的怨妇一样。
反观姜大小姐,却像个无事人般,一点都不卖王爷的账,反而说:“我的确要到对面留仙居去,横竖都要用膳,在哪里用不是用,就在那里一边用一边谈,省时嘛。”
邢越气得用力搁下酒杯,她还真说得出口,竟然当真要去见陈清棠。
“不许去”这三个字已到了邢越的嘴边,差点就要冲口而出。因为他知道,这话一出口,姜晚池必然生气,然后用那副不想理睬他的神情面对他。
眼看她走出了厢房,他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即便让含风盯着她又如何,她还不是照样想见唐绍远就见唐绍远,想见陈清棠就陈清棠。
合着他是白救她了,村妇一点都没念着他对她的好,跟他唱反调的本事倒是大着。
宁梓玉目睹这些,都不知要说什么好了,总觉得一个说错,王爷能将他劈了。其实这事挺简单的不是吗,王爷早日把姜大小姐娶回王府不就好了,等她成了名正言顺的楚王妃,有了身份上的顾虑,这些不相干的人不全都要靠边站了?
想是这么想,但他不敢提。
邢越也没了用膳的心情,连着一口闷了数杯酒,这才作罢。
“含风。”
含风还以为他家主子这么想得开呢,结果还不是让他去盯着准王妃。哎,爷你到底还能不能行了,姜大小姐怎么就完全不上心呢?
而姜晚池下了楼,去了斜对面的留仙居,掌柜的见了她,自然笑脸相迎,把她请上二楼,东家就坐在靠窗的位子,旁边几张桌子特意没安排食客,也是想给东家留个清静地儿谈事情。
今日姜晚池虽然带了婢子,但是他们都坐习惯了这靠窗的位子,也不太想挪去厢房了。
陈清棠不知是累的还是奔波的,感觉黑了一些,但是他五官深邃,白的时候俊逸,长黑了却也多了男子气概,不再像是冷酷弟弟那一挂的,倒像个即将成熟的大男人了。
姜晚池与他打招呼:“陈老板,有阵子没见了,你的改革大业进行得如何了?”
陈清棠似笑非笑,“这不正等着姜大小姐你来,跟你细谈嘛。”
听这语气,好像打通了要塞啊,他脸上都焕发着神采呢。姜晚池这就纳了闷了,“陈老板应该挺顺利的吧?但是听掌柜的说,你给我留了急信儿?怎么回事?”
陈清棠说起来,“我用了姜大小姐指点的因势利导,一个个去击破,那些个之前反对的人,在看到店里客人变多,进账变好之后,全都改了想法,这番新尝试还算是顺利。”
姜晚池“嗯”了一声,“那你在烦什么?”
陈清棠道:“实不相瞒,姜大小姐,我以为这番新尝试,会直接让饼业有个翻天覆地的变化,但眼下看来,效果是有的,但远远达不到我的预期,我在那边盯了两日,也看不出什么问题来,还是要请教姜大小姐。”
姜晚池翻了个白眼,“我又不在那边,如何能知道个具体情况?你还是把情况给我捋一遍吧,越详细越好。”
陈清棠便将他的改革说了一通,比如将那些不好卖的饼直接砍掉不再生产,又专门加大了某些饼的产量,然后又像留仙居的操作一样,搞出一套试吃的噱头来,起先几日,的确引来很多街坊食客,进账可观。
但试吃一过,也就回落了,远远不像留仙居,能每日都维持着相对的食客数量。
姜晚池看在那三成的利益上面,问得可细致了,恨不得连每个店里的伙计有几条腿毛都问个清清楚楚。
说是用膳,结果一说起来谁都忘了吃,倒是说得口干舌燥的,一连喝了两壶茶水。
“我大致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唉哟,可把我这脑仁都累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