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燕原以为,会看到姜晚池那村妇。秦芳若同样这么想。
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便无法停下来,她们也不想这么对那村妇,然而,若不如此,邢燕就怕她王爷哥哥一个犯浑,立马将村妇娶回王府;而秦芳若自德兴茶庄被村妇抢了风头之后,她无法不去计较,更担心姜晚池成了楚王妃之后,便一切都晚了。
然而眼前被揪出来的女子,竟然不是姜晚池。而是任她们想破了脑袋都不会想到的人,柳将军的庶女,柳玉双的庶妹柳玉真。
柳玉真虽为庶女,却是柳将军府一个特别的存在。只因其母是关外一个部落长的女儿,那部落为求安宁,当年特意用女儿向朝廷示好,皇上没纳入皇宫,却是赐与了柳将军为妾。
柳玉真的母亲过世后,这位柳府最小的千金,便担负着朝廷与母族部落和平的重任,加之她长得如花似玉,五官深邃精致,身段高挑纤细,在府中颇得她爹柳将军的宠爱,甚至连皇后都召过她入宫,可见对其的重视。
那么问题就来了。一个是柳将军出身名门的妻弟的儿子,一个是柳将军庶出却尊贵的女儿,这俩竟然在这宴席上闹出了这么一出秽乱之事来,身为柳将军亲姐姐的柳贵妃要怎么处置?
若是无人知道也就罢了,横竖都是姓柳的一家子的事,关起门来自个儿解决就行;可眼下所有世家小姐都看到了,这事不可能随便揭过。
柳贵妃脸都青了。邢燕瞪大双眼,完全不知为何这样,秦芳若蹙紧眉头,苦苦思索周全之计。
她让婢子去找柳玉双。若按计划,出现在这厢房里的女子,绝对不会是柳玉真,到底出了什么纰漏?
还是说姜晚池太过狡猾?连到了宫里,在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的情况下,还能逃脱。
那么姜晚池眼下又在哪里?这个该死的村妇,她是怎么逃脱的?
大概是秦芳若的念力太强,说曹操,曹操到,她忽然就看到夹在世家小姐们之间的姜晚池。只见姜晚池一脸平静地瞧着眼前的混乱,似乎在看着一场笑话。
秦芳若气得快喘不过气来,又觉得姜晚池看她的目光里全是不屑和轻视,她捏紧了拳。
上次在德兴茶庄,也是这种感觉但不强烈,现在,她连多看姜晚池一眼,都觉得姜晚池会随时走到她面前来,嘲讽她不自量力。
柳玉双终于过来了,她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以为这里已经没有她的事了,正准备回府去的,毕竟爹只让大姐姐来,没让她来,是郡主表姐偷偷将她带进宫的,只为对付那个可恶的姜晚池。
要不是怕爹发现她溜了出来,她必定要看了姜晚池的下场才走。
然而,当她看到跪在中间那对男女时,她吓得整个人快晕过去。特别是看到她庶妹柳玉真时,她只差没有两眼一翻就倒下去。
为什么跟少楚表哥在一块的人,会是玉真?怎么可能是玉真?要是爹知道玉真出了这种事,爹会不会先将少楚表哥劈死了,然后再将她弄死丢出将军府?
柳玉双被这巨大的打击刺激到,一下跪倒在地,吓得六神无主,喃喃自语:“玉真,你怎么,你怎么会在厢房里?”
柳玉真突然听到柳玉双的话,她含恨看着柳玉双,突然挣脱侍卫,跑到湖边,翻身一跃跳了进去。
“啊!有人跳湖了!”
众家小姐们尖叫的尖叫,遮眼的遮眼,后退的后退,有些胆小的更是吓哭了。
柳贵妃整个人都懵了,反倒是秦芳若还算淡定,“快,救柳小姐要紧。”
两个侍卫跳进湖里救人,自有婆子守在一旁,只等将人救上来后赶紧地用布给包起来,小姐的颜面要紧。
可是颜面再要紧,出了王少爷这档事之后,清白多半是保不住了。
柳贵妃回过神来,柳玉真已经被救上来,听说吐出了很多水,性命是保住了,但是受刺激太大,张嘴就是寻死觅活。
王少楚也被这一幕吓到了,仿若痴呆地跪在那儿,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种事不管搁在谁身上,都膈应死了,也够难受的,关键还发生在宫里,一石激起千层浪,上面责怪下来,柳贵妃自是摘不了责任,柳家、王家的关系也会变得岌岌可危。
没有人会想到,十五佳节竟然出了这样的事,乐极生悲。
柳贵妃让人驱散了众家小姐,她已无暇去管姜晚池,摆在她面前有那么多的问题等着她善后,一着不慎,她就成了千古罪人。
姨母尚且像被抽空了力气般,邢燕这种不经事的高门贵女,自是更加熬不起,她又惊又惧,怕被发现此事她有参与,更怕连累王爷哥哥,连累楚王府。如果可以,她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让谁也找不到她。
她不知要怎么向那些人交代,她这次真的闯了大祸。
唯独一个秦芳若在撑着局面,为免柳玉双慌乱中说多错多,她命自己的婢子先行将柳玉双带回去,回的秦府。
而邢燕,她在宫中暂且是安全的,柳贵妃会保住她。
秦芳若揉了下眼旁的穴位,从未想过,自回京以来,她就屡次输给姜晚池。她不知道自己输在哪里,明明所有事情都算到位了,可那姜晚池为何有三头六臂,怎么都弄不死?
她的师傅曾夸过她,说她聪慧又懂谋略,可是为什么,她竟会输给一个从乡下来的丫头?
秦芳若在宫门外,挡住了平西侯府的车马。
姜晚池知道秦绿茶会来这么一出,因为秦绿茶有一样别人都没有的“优点”,那就是输了之后,会很认真去找自己的不足,然后不断超越自己。
所以姜晚池一点都不意外秦芳若会跟自己正面刚。
她缓缓下车来,脸上带笑,“秦小姐在这里等我,所为何事?”
秦芳若最看不得姜晚池这副淡然的模样,好像不费一点力气就能将自己苦心经营的全部击碎。
她的语气颇为冰冷,“别装了,你我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只问你,为何?”
姜晚池差点笑出猪叫,特么的,你秦芳若以为自己是谁啊?我有必要理你吗?你算计我算计不成,还跑到我面前来,问我为什么没有被你算计到,这不是神经病是什么?
“秦小姐,恕我不清楚你问的是什么,所以没法回答你。”
姜晚池作势要上马车,秦芳若终于没沉得住气,一把攥住姜晚池的衣袖,“姜晚池,你不会一直那么好运的。”
姜晚池甩开她的手,“秦小姐在说什么笑话?比好运的话,谁能比得上秦小姐?我姜晚池有多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说我一直好运?请问好运在哪儿?”
秦芳若很想撕了她的脸,却反而显得自己气度太小。她要是真的跟姜晚池理论其好运在哪儿,那就等于承认那些事她都有经手,真正的不打自招。
她还算有两分理智,一下回过神来。
“姜晚池,有得笑的时候你尽管笑,等你再也笑不出的时候,任你再高傲也会认命。”
姜晚池上了马车,隔着帘子不轻不重地说道:“同样,我也有句话送给秦小姐,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
“再者,我宁愿事后笑得像个傻子,也不会事前笑得像只孔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