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越修长的手指在裴安君的名字上敲了两下,度雁明白他的意思,下去调查。
邢越的目光落在案头那简朴的盒子上,里面装的是姜晚池送的一笔一墨。听说当时她与秦芳若各不相让,最后她花了九十八两拿下,可见是冲着这物去的,也早就想好要送给他。
真是难得,在他身上费了心思。然而眨眼间,就发生了变数。难不成真应了那话,好事多磨?还是有缘无分?
邢越眸光渐深,似两泓看不到底的潭水。
含风见他家主子什么心思也没有,不由感慨,这才刚养了几天伤,还没好彻底呢,眼看着爷跟姜大小姐终于不再像前些日子那般僵着了,谁知突然来了这么一出,爷可真够难的。
郡主也真是,爷想娶谁就娶谁,且姜大小姐哪项拎出来都配得上爷,仿若天造地设的一双,郡主何必老干那拆散姻缘的事。
含风正欲交代下去,让人给爷熬点润燥的汤,恰这时外头来报,严公子,宁世子跟季少爷来了。
含风心想着,他们来了正好,跟爷说说话,喝喝酒什么的,总好过爷一个人。
邢越的伤本养了几日,好了许多,但还是不便碰酒,听说宁梓玉带了好酒来,他让厨房备下酒菜,但自己只喝茶。
严世伦惯会揣摩脸色,这几日听说王爷有要事离京,今日才回王府,他们便巴巴地赶过来喝酒了。
喝酒还是其次,最主要是季恒这小子,自看过青云台的表演后,回到飞仙楼便横挑鼻子竖挑眼睛,哪哪儿都觉得不顺,总跟他们抱怨来着。
这不,本着把他不高兴的事说出来让兄弟们乐一乐的精神,严世伦跟宁梓玉硬是将他拉扯到王府来,顺便也让王爷高兴高兴嘛。
哥几个坐下之后,严世伦先起了个头:“王爷可知这几日京里最热闹的事是什么?”
邢越知道他们想说什么,但因为他没有亲眼看过,也就只能从他们的嘴里听听盛况,他状似不知地问:“是季恒的飞仙楼又纳入了国色天香?”
季恒听到这个,好大一口怨气,“若是的话,兄弟我就不会这么愁了。”
邢越:“哦?怎么回事,说来乐一乐。”
季恒:“……”艹,你们还是人吗?
严世伦轻啜一口酒,笑道:“还不是姜大小姐这活财神,她又来了,这次是没给季恒活路走。”
宁梓玉接过话:“季恒总算能懂哥儿们我的心情了。味香阁惨败那一次,我日夜担心老祖宗的牌匾不知还能悬挂多少时日。”
邢越让他们把话说清楚,严世伦便将他们在青云台的所见所闻描述了一番,将那场表演说得人间哪得几回闻。
末了,严世伦还意犹未尽道:“可惜没排上今晚这场的号,不然定要再去感受一番。”
宁梓玉神情同样陶醉,“到底是见识太少,从前只道那些歌姬人美声甜已是享受,殊不知表演还有这样的。”
季恒心里更不是滋味儿了,“不知飞仙楼还能撑多久。你们说这姜大小姐,她到底师从哪路神仙,为何点哪儿哪儿就成金?”
邢越听了觉着好笑,那女人本身就是个财迷,她自然不会让自己亏钱。但是别的事没见她如此上心过。
“听你们这么说,我若不去青云台感受一番,一定会错失这盛宴。”
严世伦几个突然目光齐齐对上邢越,似恳求似讲条件,“王爷,姜大小姐若成了王妃,你勿要怪咱们兄弟几个来叨扰。要是以后王妃得了空闲的话,也给咱们几个指导一下,不求有她那本事,只要有个五成的功力就成了,或者点化一下咱们府上的婢子,能唱一两首就行了,让咱们在家就能解解闷。”
邢越的脸瞬间就阴沉了。王妃?他何曾不想娶她,关键是她肯吗?肯吗?肯吗?
他便是将整个楚王府放在她面前当聘礼,她看都不看一眼的。他似乎觉得,内伤又严重了一些。
邢越闷着声音道:“你们瞧我,像是要娶王妃的样子吗?”
严世伦、宁梓玉跟季恒拍大腿的拍大腿,拍脑门的拍脑门,对厚,郡主替楚王府退婚了,姜大小姐现在是自由身,也就是她有了更多选择。
而且听说,如今想娶姜大小姐的人非常多,就不说唐绍远、向昀跟袁谦了,连韩延之这样的书生,也非要来凑热闹,王爷的烦忧他们能理解。
季恒这货估计被飞仙楼的低沉给整懵了,居然好死不死来了一句:“既然姜大小姐是自由身,那么眼下就人人机会均等了。”
邢越半眯着危险的眸子:“什么意思?”
季恒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那什么,他只是感慨一下,姜大小姐这样的女财神,就是娶回家去供着他都愿意,但他真没这个意思哇,朋友妻不可戏,这道理他懂,他懂!
“王爷,我一时口误,呵呵。”
邢越语气凉凉的,“最好是。”姜晚池屡屡拒绝,今日还与他正式挑明了,他已经够烦够难的了,若是严世伦、宁梓玉跟季恒这几个还不让他省心,他就是疯了也得进宫去求一道圣旨。
他的耐性已经快耗尽了,在崩溃的边缘,一个弄不好,他真的会做那霸王硬上弓的事,横竖先把姜晚池牢牢掌在自己怀中,杜绝这些个男人的心思,他再用一辈子来跟她磨,这也是一个方法。
严世伦一折扇敲在季恒头上,“你想银子想疯了。明明家里就不缺你这份进账,瞎折腾什么?”
季恒摇头叹气,“本来是不想折腾的,但我母亲近日与向夫人走得近,听向夫人无意跟她说起,向昀一改之前那吊儿郎当,现在变得上进又勤奋,一打听之下,居然是姜大小姐的功劳,向夫人还天天想着让姜大小姐当儿媳妇,我母亲就起了心思,这不回来就折腾我。”
邢越听得喉咙里全是酸味,“姜晚池曾与我有过婚约,你母上难道不清楚不在意?”
季恒耸耸肩,“谁知道她们这些女人为何变得这样快,之前听风就是雨,说娶谁都不能娶像姜大小姐这样的,半路千金,门不当户不对,日后多有嫌隙。如今她换了一番说法,说娶妻嘛,自然是娶贤,管她是什么身份,只要宜室宜家,能将夫君扶起来的,就是个贤妻。她还叫我……”
邢越瞪他,“叫你如何?”
季恒差点说不下去,王爷这眼神像放毒箭一样,他吞咽了下才说:“她还叫我,别死读书,有空也去跟姜大小姐多走动走动,说说话,结交个朋友什么的。”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分明就是有那方面的意思。
邢越重重的一掌拍在桌上,“季恒,你敢?”
季恒险些吓得跳起来,“我哪里敢!我这不是学她拿私己去入股嘛,只要赚了银子,我母亲就不会再指责我这指责我那了。我怎知到最头来还是被姜大小姐截了财路。”
严世伦跟宁梓玉要笑死了,他们还说季恒怎么突然发疯,入股了飞仙楼,问他他又说不是看上哪个歌姬,他们便以为他手头紧呢,谁知道背后还有这么一段。
不过笑归笑,他们隐约也觉得,自己家里也在刮一股妖风,这股妖风的名字叫平西侯府的姜大小姐。
宁梓玉家里本来因为杨卿罗这事,恨姜大小姐恨之入骨,然而眼看着那留仙居日日旺得跟烧开了的水一样,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流下羡慕的眼泪。
然后宁梓玉第一次被他爹仔细问起姜大小姐的事情来,他娘更是听得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虽然都没明说要干嘛,但是起了兴趣是真的。
这两日,宁梓玉还听到他爹时不时来一句:“算起来,我虽是个闲散王爷,但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你娶个侯府,还是将军府的也不是说不过去……”
吓得他赶紧溜出来。
而严世伦,他家往上几辈子都是出身翰林,家里全是书香味儿,早就跟子孙后辈们说了,看人须得看秉性。最近他时不时听他祖父说,街上可热闹可好玩儿,原来老祖宗竟然瞒着家里跑出去遛弯儿了,还不许人跟着。
这几日因为身子不利索,家里不让他出去,他还气上了,说挡着他的要事了,他得去相看孙媳妇。
严世伦他爹便问老祖宗相中哪家的姑娘了,老祖宗竟然说相中一个可厉害的,说严世伦太文质彬彬,恐管不住家中大小事,必须得找个利索又能干的。
严世伦他爹便嘲笑严世伦:“说你呢,弱鸡。”
严世伦气个半死,呵呵,谁弱了。他好问歹问,终于给问出来了,原来他祖父不仅跑出去耍儿,他还扮那说书的,扮那过路的,总之什么热闹他都去凑,还从头到尾看了清溪茶馆姜大小姐斗郡主的戏码。
之后还那什么,哦,还对姜大小姐说,他支持她,说要将家里打狗的棒子拿出来揍郡主……爷爷,你够可以的!
严世伦跟宁梓玉想到这些,对视了一眼,默默低下头去,还是别在王爷跟前提了,免得头都被削了。
邢越看着这一个个的,如今就是狼多肉少,知道姜晚池不愿嫁他,就起了歹心,想来抢他的肉姜晚池。呵呵,也得问过他的剑允不允许。
邢越故意瞅他们一眼,“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记住了。”
严世伦、宁梓玉跟季恒:记是记住了,只不过,有些衣服堪比手足哇,这又怎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