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池就不说话了。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对,不如装聋作哑。
邢越知道,她不想回答的,惯来会晾着,任由别人自讨没趣。但是他还是想将他想的告诉她。
“你当初是不是没看过我的八字帖?所以你才会不知道,明日是我生辰。”邢越觉得自己可笑,之前还认为她这村妇算计他,结果人家从没正眼瞧过他。
姜晚池想说,明知道不可能作数的婚约,谁还花时间记别人的生辰八字,这不吃饱撑着吗!
她不过想玩儿些新花样,多挣些银子罢了,谁会想到这五个渣渣一块来荼毒她。
邢越细细看着她的脸,之前他为何会觉得不顺眼?为什么现在觉得顺眼了,又磨难重重。
他轻叹一声,似真非假地说:“你的恩人过生辰,你没有一点表示吗?”
姜晚池总算有反应了。提到恩人这一茬,她的确要有所表示的。白斩鸡别的不说,在关键时刻出手,是她该感激铭谢一辈子的事。
“那么恩人,我送你几壶酒如何?”
邢越摇头,“不必了,你上次已送过十全大补酒。”
姜晚池想了想又说:“不送酒,那么送你茶如何?”
邢越还是摇头,“也不必,王府的茶够多了,喝不完。”
那还真不知送他什么了,他什么都不缺啊。
左想右想之下,姜晚池这才想到,不如给他做点吃的,譬如白斩鸡啊,酱油鸡啊,烤鸡啊,反正她都会做,以表心意。
“那我送你一只鸡吧,王爷觉得如何?”
邢越的脸色可以用难看来形容。想到当初她画了一只鸡来讽刺他,如今竟然还要给他送只鸡庆贺生辰,她是真的这么讨厌他吗?
姜晚池一看他的脸就知道他想歪了,“王爷,此鸡非彼鸡啊。大吉大利,今晚吃鸡嘛。你喜欢吃什么鸡,我都会弄,弄好了给你送到王府去,正好让你招呼朋友佐酒。”
邢越又是想笑,又是好气,送一只鸡,也就她才能想到这样的点子。
可是他突然觉得,这没什么不好,她本性就是这样欢脱,若她提出要给他送什么文雅玩赏之物,那倒显得她敷衍了事。
好歹送他一只鸡,是她亲手烹饪,也是花了心思的。
罢了,这样的烟火气,他以后想要也要不到,她愿意为他花心思已经足够。
于是邢越说:“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这么不挑嘴吗?那行,给他整一只烧鸡吧,佐酒特别有滋有味。
姜晚池便说:“那我明日做好了,让人送到王府去。”
邢越应了声“嗯”,见她的眸子亮得如同星,他竟也期待起来。今年的生辰,总算也有了不一样的地方。
第二日,姜晚池一早起来,去厨房选了两只鸡,打算烤一只送到王府去,一只烤了自己吃。
鸡要烤得好,离不开火候跟味道的调配,姜晚池全程自个儿来,过水,沥干,抹香料,翻烤,忙了大半日,直到那香味飘得大老远都闻见。
姜卫听下人说大小姐一早就在厨房忙活,还稀罕得亲自去了厨房看热闹。
问了落梅才知道,原来是楚王生辰,晚池打算烤只鸡送到王府去。姜卫暗想,幸亏他没直接问晚池,差点表错情,以为这烧鸡是她给韩延之做的。
不过落梅也说了,晚池之所以亲自动手,全是因为感念王爷对他们侯府有恩,与其送些虚有其表的,不如送些实在的以表诚意。
姜卫此时就更觉得,晚池是个朴实孩子,未必多贤淑端庄,但她日后必定能料理好全家,是个当家主母的好料子。
闻着那香,他都馋了。他的女儿,以后谁娶了谁有天大的福气。
姜晚池总算做好了烧鸡,放着沥油呢,稍待上一会儿,就能包上油纸,搁在食盒里送去王府了。
落梅咽了好几下口水,小姐这手艺,绝了。
韵竹说起她生辰时吃长寿面,姜晚池想着反正也顺手,就给煮了一碗面,不过怕送到王府面都糊了,她特意用两个食盒装的,一个放煮好沥了水的面,一个放汤底,想吃的时候只需要把汤底热一下,把面丢进去一搅,就成了,还最大限度还原了味道。
落梅利落地将烧鸡和面都装好了,交给赵力牛。
“小姐,你不写几个字放里头吗?”
姜晚池一脸懵,“要写什么?不必,就送过去行了。”
给含风或度雁都行,其他人也不敢随意碰王爷的吃食吧?
赵力牛按照小姐的吩咐,将烧鸡和面送到了楚王府。含风出来接的,爷可是一早就交代他了,说姜大小姐会让人送东西来。
含风将东西提到了主院去,刚跟他家主子报过,严公子那几位就过来了。
邢越只来得及瞧一眼烧鸡,就让含风把盖子盖回去了。他可没那么大方,舍不得将这鸡拿出来与严世伦这几个分享。
他们都是狼,吃肉可不少,就这么一只烧鸡可不够抢的。
倒是那长寿面,谁也不能跟他抢,当着他们的面吃也无妨。
于是严世伦、宁梓玉跟季恒几个进来时,就看到嘴刁的邢越在吃面,他吃得还挺滋味的,嗦嗦地响,惹得他们突然也好想吃面。
邢越挑眉看他们一眼,“怎么,你们又不是今儿生辰,也想吃长寿面不成?”
严世伦的眼神向来比另外两个货的好,他一眼瞅出来这面不一样,“王爷吃面,什么时候加过葱花?这面肯定不是王府的厨子煮的。”
宁梓玉跟季恒来了兴致,“那是谁煮的?总不会是郡主吧?”
今天王爷生辰,郡主是必定会回王府的,但是她那样的金枝玉叶,估计糖跟盐都分不清,就别想煮面了。
邢越不作声,继续吃他的面,一直吃到干干净净才停下筷子。
好过分,竟然连葱花都吃得一颗不剩,看这上头的模样,肯定是那谁。
一瞬间,兄弟们都心照不宣了。嘿嘿,看来有人今儿过生辰,心情贼好啊。姜大小姐竟然亲自煮了面送过来,羡慕不来,羡慕不来!
严世伦打趣一句:“王爷,口水记得擦一擦。”
兄弟们都笑了,邢越一记杀人的目光瞪他。
严世伦、宁梓玉跟季恒都带了自己珍藏的好酒过来,宁梓玉也早早就让味香阁准备了丰盛的菜肴,等会儿就给送过来。
恰在这时,邢燕回来了。
“王爷哥哥生辰,看我今日带了什么好东西来。”
她拍一拍手,自有人送进来十数道菜,全部出自御膳房。
严世伦他们都觉得今日赚了,沾了王爷的光,都吃上御膳了。
邢越也难得地问了邢燕的近况,只是没说上几句,邢燕竟然自作聪明道:“王爷哥哥,我还请了一位朋友来替你庆贺,这样我也有个伴儿。”
说着把人请了进来,竟然是病了好几日的秦芳若。
邢越的脸肉眼可见地黑了,其他人都不说话。邢燕却非要当这恶心人的臭媒人,拉着秦芳若坐下。
“王爷哥哥,芳若姐姐还给你准备了礼物。连我都不准看呢。”
邢燕特意把秦芳若送给她哥哥的礼盒,放到里面去。一转身,竟然看到一个大食盒,揭开盖子一看,竟是一只烧鸡。
这烧鸡怎么放在这里了,应该放外面席间才是。
邢燕随口喊了个婢子,让她把这烧鸡端出去。
那婢子不敢,说这是一早别人送来的,王爷让含风放在这里。
邢燕起了疑心,问她这是谁送来的。
那婢子答:“听说是平西侯府送来的。”
邢燕目光变冷,一只烧鸡,还能跟她送来的御膳比吗?她看了眼自己的婢子,紫瑶会意,拎起那食盒,猛地松手,食盒落地,烧鸡滚了出来。就这样邢燕还不解气,抓起一只花瓶来,扯掉了花,将瓶里的水泼在烧鸡上。
方才说是侯府送烧鸡来的婢女,垂头一声不敢吭。
邢燕警告她:“你知道该如何答话。”
“是。”
晚些时候,见个个都吃得差不多了,邢越这才想着把他的烧鸡取出来一尝味道。他也喝了好些酒,脸上微醺。
含风进去拿烧鸡时,一看,坏了。烧鸡竟然自己滚了出来,还成了落汤鸡。他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只怕爷要生怒。
他也不好不报,出去寻个借口便使得爷进来。
邢越看到那一幕时,果然开始有了愠气。他也没唤人收拾,就这么出去,与严世伦他们几个喝完吃完,再让含风将他们送出王府。
人都清空了,只剩下邢燕时,邢越才发起怒来。
“邢燕,你动过我东西了?”
邢燕心头一惊,打死不认。
邢越都懒得与她多说,“度雁。”
“属下在。”
邢越的嗓音又凉又沉,“把人揪出来。”
度雁一手扯过邢燕旁边的紫瑶,又将另一个婢子拎了过来,他脚下一踹,两个婢女哪里熬得住,全都跪了下来。
邢燕心惊胆战,想说什么,可王爷哥哥太恐怖了。
邢越神色愈冷,“十个板子,少一下都不行。”
紫瑶吓得面色惨白,“郡主,郡主救救奴婢!救救奴婢!”
另一个婢子全身颤抖,“王爷饶命,宛烟知错,再也不敢了。”
邢燕攥紧了手帕,吓得心都快掉了,那个婢子竟然是宛烟,是王爷哥哥近前的婢子,都伺候多少年了。她记得还有个凝雨的,这两个是别的婢子没法比的。
紫瑶也伺候了她许多年,可王爷哥哥情面都不讲,人就被拖下去了。
这一夜,从哀切的嚎叫到渐渐息下去的响声,吓得邢燕脸无血色。她从没想过,在王爷哥哥生辰的这天,他会气得大开杀戒。
而令他这般的人,是姜晚池。就因为一只烧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