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疗伤(1 / 1)

林傲雪的伤很严重,而且她在受了先前那两处箭伤之后,又奔逃了一整日,硬生生拔了箭又继续逃命,流了很多血,身体特别虚弱。

虽然在云烟的细心照料之下,将伤口的血止住了,也服了药,看起来好了许多,也精神了一些,但距离真正的康复,却还需要不少的时间。

云烟又替她把了脉,脸上的神情十分忧虑,她绞尽脑汁,思量着要如何才能将林傲雪的身子补回来,照这样下去,普通的用药肯定不能将林傲雪的身子补足,林傲雪原本就很虚亏的身体在这一次重伤之后,更是伤了根本,不好好休养一下,会大大折损林傲雪的寿命。

这一难题简直让云烟焦头烂额,她让林傲雪好好休息,然后就端着被血染得通红的温水准备出去,亲自给林傲雪煮一点补身体的药膳。

但她才刚起身,衣角便被人抓住了,她先是一愣,随后便侧头去看,但见林傲雪伸出一只手来,抓着她衣裙的一角,而林傲雪的脸却埋进了枕头里,露在外边的一双耳朵红彤彤的,一副既害羞又别扭还不让云烟离开的可怜模样。

被林傲雪这样一抓,云烟一颗心简直软得一塌糊涂,她忙放下水盆,侧过身来,覆手盖住林傲雪骨节分明的五指,放软了语调,轻声问道:

“傲雪?怎么了?”

林傲雪的脸埋在枕头里,瓮声瓮气地回答:

“你先别出去。”

云烟眼里藏不住笑,她朝床边又行了一步,在林傲雪身旁坐下了,将林傲雪的胳膊塞回被窝里,问道:

“怎么了?”

林傲雪的脸依旧埋在枕头里,并不回答,只沉默地摇了摇头,但她一双红彤彤的耳朵却没有要消退下去的趋势。云烟越看越觉可爱,竟情不自禁地伸手捏了捏林傲雪的耳朵。

耳朵突然被云烟微凉的两指捏住,林傲雪吓得一个激灵,奈何她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体能随着消耗过多的血一起消失,要补好些时日才能补回来。

云烟恰好趁着她体虚,将那一双耳朵捏在手里把玩好一会儿才松手,见林傲雪羞愤地转头瞪她,她却面不改色,笑吟吟地又拨了拨林傲雪额前垂落的长发,见那发上也沾了不少血污,云烟忽然开口:

“等你伤好一些,我替你沐发吧。”

林傲雪心头颤动,眼里的光彩像是罩了一层蒙蒙的水雾。

云烟见着林傲雪这副受伤之后虚

虚弱又可怜的模样,一颗心都要碎成几瓣了,这哪里还是人前凶神恶煞的林千户,明明是一只被人抛弃了的受伤的小狗。

“烟儿。”

林傲雪喉咙动了动,沙哑地唤道。

“嗯?”

云烟鼻间轻哼,算是回应了林傲雪的呼唤。

“唔……没什么。”

林傲雪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又在那双温软的眸子看过来的瞬间,那被努力堆高的勇气却不堪一击,顷刻之间土崩瓦解,什么也没有了。

云烟被她反复无常的态度弄得莫名其妙,她摇了摇头,也不指望林傲雪嘴里能说出什么动人的情话,抬手在林傲雪的额头上轻轻一敲,道:

“你且乖乖躺着,我去让伙房给你弄点补身体的伙食,你这样下去身体太虚弱,不行的。”

林傲雪刚被打击了一下信心,云烟说要出去,她没再别扭地阻拦,只是在云烟转身走出营帐之后,她又纠结地将脸埋进枕头里,双手揪着枕头两个角,不停地拉扯,发泄心里懊恼的情绪。

她刚才,差点就一冲动,将心里话说出口,只是,最终还是没那勇气,也不到时机。

云烟从帐中出来,在门前站了一会儿,眼里有些迷惘之色,最后却无奈叹息一声,轻轻摇了摇头,朝伙房去了。

这个点儿伙房中并没有人,云烟取了些食材,又捡了些药草,拿着这些东西去灶台上放好,开始利落地收拾起来。她已经渐渐掌握了烹饪的技艺,煮菜做饭越发熟练,连切菜时的节奏,也有了几分大厨的感觉。

在她认真将一小块已经担过水煮熟的鸡肉细细切丝,放入正熬煮米粥的锅中时,在她身后的阴影中缓缓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那人黑衣黑袍,头上戴着斗笠,对着云烟的背影开口说话,其声沙哑:

“云姑娘,属下刚才撞见一个探子要给关外传消息,信上内容说,林千户活着回了邢北关。”

云烟手里动作一顿,脸上露出两分深思之色,旋即又取来一棵青菜,从容不迫地将青菜切成碎末,口中平静无波地说道:

“让北辰隆知晓这件事。”

黑袍的神秘男子身影一晃,渐渐隐匿于黑暗之中,很快消失不见。

不多时,坐在帐中处理军务,与军师商讨关外变动的北辰隆得到消息,军中有探子意图给关外传消息不慎被抓获,人赃俱在,北辰隆将那未能传出关的密信拿在手里展开,顿时震怒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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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令让所有获知此事的兵将全部封口,同时彻查除此人之外,是否还有别的同伙,他第一时间联想到去年冬天的永安事变,考虑这两者之间有没有联系,好不容易抓到一点尾巴,查得格外严谨,一时间,邢北关鸡飞狗跳。

战势严峻,又查出了关外的探子,北辰隆的心情糟糕透了,在安排下去彻查营中奸细一事之后,又额外搬了一条军令,下令提林傲雪为郡尉,手下可领兵卒五千。

这个消息一出来,震惊整个邢北军营,让不少人又妒又气,却又无可奈何。很多人都不知道林傲雪为什么突然升官,倒是有一些士兵私底下猜测是因为林傲雪在上一场蛮兵攻城的战斗中救了五皇子。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好一段时间,这时候将军才突然下令给提林傲雪的官职显得有些奇怪,但林傲雪出关执行任务的事情在关内并未公诸于众,上回北辰隆虽然率了两万精兵出城,但目的为何其实少有人知晓,故而也只有这一个猜测能让众人信服。

林傲雪人在帐中做,喜报就忽然传了过来,北辰霁第一时间拿到消息,一蹦一跳地来到林傲雪的营帐,林傲雪听到外边卫兵唤了一声北辰百户,就知道是北辰霁来了。

她没有抬头,依旧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哎呀!林老哥!因祸得福,恭喜荣升郡尉啊!”

北辰霁毫不避讳,拉开帘子就大步走进来,在他看来,他和林傲雪之间兄弟一场,哪里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也不觉得闯了林傲雪的帐子是一件失礼的事情。

他直接就跑到林傲雪的床边来,一屁股在床边坐下,手里还拿着北辰隆手写的任命书,上面盖着一个红色的章子。

林傲雪虽然依旧趴着,但身子却费力又尽可能不让北辰霁察觉地朝内挪了两寸。

北辰霁粗心大意,的确没有发现林傲雪的小动作,他将手里的任命书拿到林傲雪脸侧晃了晃,叫道:

“林老哥,你醒醒,这时候可不该睡觉呀!”

林傲雪烦不胜烦,她还没梳理好自己的情绪,就被北辰霁这个二愣子给强行冲散了内心的感伤之情,无奈之下侧了侧头,看向北辰霁手里拿的那一纸任命书。上面的确是北辰隆的字迹,她已经是郡尉了。

看着那张薄薄的任命书,林傲雪心里忽然有些感慨,她想起去年,她还是个百户,明明在战场上立了功,却因为在庆功宴上砸伤了一个郡尉而被禁足,连军功也被压下去,没能升职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不说,还让北辰隆对她颇为失望。

这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她也已经走到了郡尉这个位置,当初被她砸伤的人,眼下却还在原地踏步。

但是,她每一次提升,都是靠着血与泪的隐忍换来的,别人只能看到她远超常人的迅猛提升速度,却没有看到她背后为这些所谓的晋升所付出的鲜血,甚至三番五次都差点赔上性命。

总有人说她运气好,才得到了将军的赏识,殊不知,这世间最恶意的揣度,便是一个人凭最大的努力获取最大的机遇,达到最高的成就,却被旁观的人轻描淡写地将一切都归为运气,否定了这运气背后的所有努力。

林傲雪的目光很平静,没有惊讶,也没有欣喜,因为这一切都是她应该得到的东西。

但北辰霁却忍不住多嘴,他献宝似的拿着那一纸任命书,摇了又摇,见林傲雪没反应似的,他诧异极了,惊道:

“哎哟我说老哥,您不是被蛮子打傻了吧?怎么,升官了还不高兴?”

他从先前出关接应林傲雪那抬了担架的两个兵嘴里得知林傲雪这一次受伤的缘由,虽然他不明白林傲雪为何出关,又为什么在关外伤得那么厉害,但他知道军中有些事情是要保密的,所以也没有再问得详细些。

虽然林傲雪受了伤,但她也得到了应有的回报,北辰霁还是替她高兴的。

“嗯,高兴。”

林傲雪的回答还是淡淡的,并不能让人从她脸上的神情和嘴里的话语中感受到她快乐的情绪。

北辰霁眨了眨眼,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贼兮兮地笑了,随后将那任命书往床头一放,起身蹲在床边,趴在床沿上看着林傲雪,眼里闪着精光。

林傲雪见状,感觉有些不妙。

果不其然,下一刻,北辰霁开口说道:

“老哥,我今天听说啊……你回来的时候,在关门那里跟我爹说……”

他拿着腔调,用胳膊肘抵了抵林傲雪的肩,贱笑着表演起来:

“将军知道属下……一直、一直倾慕于云军医,云军医便是离开军营之后……属下也时常挂怀,属下这伤势情况属下最是……清楚,恐怕已拖不了多久了……请将军……网开一面,让属下再见见云医师……请她过来替属下看看伤~哈哈哈哈哈……”

北辰霁绘声绘色地表演,说到最后,完全不顾形象地哈哈大笑起来,林傲雪岂止羞怒,简直想杀人,如果给她头上点一把火,一定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能让她原地爆炸。

她震怒极了,奈何云烟勒令她待在床上不许动弹,她眼下也没有那个体力去与北辰霁争斗,便只能憋屈地看着北辰霁在自己面前嚣张得意。

北辰霁知道林傲雪现在伤重,没办法跟他一般见识,他得意得不得了,这样的机会真是实属难得,他笑嘻嘻又阴阳怪气地将这一段话重复念了好几遍,这才哈哈笑着指着林傲雪的鼻子质问:

“好你个林傲雪,当初跟我说什么来着?你对云烟姑娘没那意思,没那意思你还一直倾慕,时常挂怀?!可把你厉害的!现在凶不了了吧?!”

北辰霁在屋里上蹿下跳,林傲雪深觉懊丧,怎么这话好死不死的传进北辰霁耳朵里,她真是想一头在枕头上撞晕过去,就不用面对如此令人难堪的状况。

“我说你怎么每次遇上云烟姑娘的事情火气就那么大呢!你装,你给我继续装!口不对心也要有个限度!原以为你真嫉恶如仇,原来是个怂包!”

北辰霁喋喋不休,林傲雪生不如死,她羞愤极了,最终用力将枕头扒拉下来,朝北辰霁砸过去。

“哎呦,看我还想起什么来了,是谁说的只把云烟姑娘当妹妹的?哟这妹妹,嚯,可去你的吧!”

眼看枕头横飞而来,北辰霁一脸贱笑地将枕头接住,反手就给林傲雪扔了回去。

但那枕头飞到林傲雪脑袋上之前,却被一只白玉般的手快一步接住,屋里瞬间安静下来,北辰霁脸皮一抽,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咕咚一声,整个帐子里都能听得见。

林傲雪眼皮颤了两下,一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随后飞快地蔓延下去,将脖子也染红了。

“那啥,我想起来我还有事儿,咳,林老哥就交给云烟姑娘照看了,我先走一步!”

北辰霁打着哈哈,随便胡诌一个借口,也不等云烟回答,就跳着脚跑了出去。

林傲雪尴尬极了,先前她还有个枕头可以把脸藏起来,现在枕头已经被她自己扔出去落到了云烟手里,待云烟那饶有深意的目光朝自己看过来,林傲雪只能木着个脸,假装云烟刚才什么也没听见。

云烟笑吟吟地看着她,挑了挑眉,笑着问道:

“方才北辰霁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林傲雪脸色爆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云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的,刚才她和北辰霁的对话里,又有多少被云烟听了去,那些她从来不曾跟云烟提起过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的话语,在这一刻,猝不及防地在北辰霁的玩笑中被捅破了窗户纸。

她怪北辰霁吗?

自是不怪的。

但她却还没做好准备,就将她私密至极的情绪昭告给云烟,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云烟,又该如何面对云烟眼里乍现的惊喜和由此而来越加明显深刻的感情。

她心慌意乱,想逃避,又无所遁形。

云烟等了好一会儿,原以为,在这样的情况下,林傲雪该不会再躲了,她不得不直面自己,将那些她小心掩藏起来的,锁在心里的情绪,毫无保留地剖析出来,展现在自己眼前,向自己倾诉她的秘密。

然而,她炽热的视线却仿佛灼伤了林傲雪,林傲雪垂下头,不言不语,纵然因为羞窘急怒而红了脸,却依旧像个蜗牛似的缩了起来,即便到了这样的时刻,即便被云烟撞破了她的秘密,她还是,不肯对云烟坦诚。

云烟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有一瞬间她甚至觉得,她是不是永远也捂不热林傲雪石头似的心。

像是有一根针刺进她心里,没有见血,却疼得缠绵。

她轻轻将手中盛了药粥的石碗放在床头的矮几上,眼里的光芒一点一点暗淡下去,最后,唇角又抿了起来,露出一个得体又礼貌的微笑,自言自语地回答了刚才她那一句问话:

“应当,不是真的吧……想来,也是你为了不暴露身份的权宜之计。”

她脸上那克制而得体的笑容像一把斧头,当头劈下,将林傲雪整个人撕成两半。

一半在声嘶力竭地咆哮,想抓住云烟的手,宣泄心中最真实的感受,想不顾一切地张开怀抱拥住云烟单薄的身躯,告诉云烟,她心里多痛,多想带她远走高飞,再也不问世事。

但另外一半,又倔强地扎根在她心里,撕扯着她的皮肉,叩问着她的灵魂,你大仇未报,谈何儿女情长?

林傲雪感觉自己连呼吸都疼痛起来,像是有无数把尖利的刀子,扎在心上,还被人用力搅动似的,钻心刺骨。

她心疼极了。

她抬头凝望云烟的眼睛,云烟却下意识地侧头避开她的目光,不让她看见自己眼中凝聚起来的蒙蒙雾气。

林傲雪心里骤然而起的喧嚣一下子侵占了她的意识,她伸出手去,抓住云烟悬在身侧的柔荑,红着眼睛说道:

“不是的,他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伴随着林傲雪这一句话落下的,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是云烟滚烫又晶莹的泪珠。

眼泪淌过眼角,顺着脸颊滑落,跌在林傲雪的手背上,温热又疼痛。

云烟再一次侧过脸来,眼里是掩藏不住的委屈,她终于听见了想听的话,终于从林傲雪的口中听到了林傲雪的真心,但是她还是好难过,即便心里开始有雀跃油然而生,但林傲雪通红的眼眸却将她所有的欢喜都彻彻底底地扑灭,不留半点余地。

她咬紧牙关,竭力掩饰自己内心的苦楚。

林傲雪依旧凝望着云烟,后者眼中聚起的泪花以及那柔软又疼痛的委屈,让她忽然明白自己过往的胆怯和恐惧给云烟带来了什么。

她太自私,以大仇未报为借口,将那一颗摆在自己面前的赤诚真心视而不见。

她一边说着拒绝,一边又身体力行地竭尽所能地挽留住,用自己看似温柔实则残酷的举止,牵扯着云烟,让云烟不能抽身,而她还故作潇洒地,违背自己的真心,与旁人说着,要将这个姑娘当做妹妹。

这是何等的厚颜无耻,罪孽深重啊!

北辰霁笑骂她的言语又一次回响在她耳边,像一把把锐利的刀子,割在她的心口上,将她狼狈掩藏的秘密,毫不留情地揭露出来,鞭笞着她的灵魂,让她无处逃生。

“烟儿。”

她拽了拽云烟的小手,表情仓惶无措,思绪有些混乱。

云烟见她这个样子,还是不忍心漠视她的呼唤,便轻轻嗯了一声。

“那什么……唔,你知道……咱们,咱们都是女子啊,我知道我不该……”

林傲雪纠结得整张脸都扭曲起来,她心里既忐忑,又惶恐,还有些隐约的期待,心绪起伏不定,矛盾极了。

先前那一次在云烟的小宅里,云烟也曾回答过她这个问题,但那时候,林傲雪以为,云烟话语间,还是调笑的意思多一点,林傲雪不确定,云烟是否真的能接受,自己作为一个女子,却贪心地,私欲地,惦念着她。

她觉得自己这样的欲念,这样的贪心的感情,这样霸道的情绪,是罪恶的,不该的,唯恐自己误解了云烟对她纯粹的友谊,从而撕裂她那一张伪善的面具,她恐惧的,不止是私心被人戳破,更是真正的自己一下子暴露出来,会否能真的被云烟所接受。

云烟看着林傲雪张惶的样子,林傲雪下意识地抓紧了她的衣袖,将她的手腕勒得生疼,那力道从胳膊上传过去,让肩头的薄被滑落下来,露出半截被绷带缠紧的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肩头。

过大的力道拉扯着林傲雪的肩膀,让那刚刚包扎好的箭伤再一次扯破了,又涌出血来,浸湿了她肩上的白色纱布。

云烟深深地看着林傲雪的眼睛,目光里是温软又缠绵的深情。

她朝前迈了一步,在床前蹲下来,近距离地凝望着林傲雪的眼睛,看着林傲雪目光中的躲闪与仓惶,她伸出手,轻轻抚在林傲雪的脸上,五指划过林傲雪脸颊上凹凸起伏的伤疤,眼里氤氤氲氲的。

在林傲雪疑惑而惶恐的目光中,云烟凑了过去,就着林傲雪侧过的脸庞,轻柔地,温软地,将心中喧嚣而汹涌的情绪,用极力克制的温柔亲吻,给林傲雪不确定的内心一个缠绵又柔和的回答。

双唇轻触,像是一下子吻在林傲雪的心口上。

这个吻,与在京城时,云烟那试探中带着些许戏谑之情的亲吻有着本质的不同。

“谁说女子,就不能对女子动心的呢?”

云烟亲吻着林傲雪,没有进一步的索取,也没有过于纠缠,很快便松开,她的眼角依旧带着潮湿的雾气,氤氲的视线却从始至终凝视着林傲雪的眼睛。

她出身青楼,又对宫内宫外诸多秘辛了如指掌,知晓这人世间,除了男欢女爱,也还有一些旁的感情,或许不被世俗所接受,但却真真切切地存在,同样可歌可泣,感人肺腑。

为同为女子的林傲雪动心,她不觉得羞耻,若林傲雪能与她拥有同样的心情,她只会为此欢欣而喜悦,但她能理解林傲雪心中的惶惑,所以她从来没有强迫过林傲雪如何,只是今日,话已至此,她还是想再为自己,在林傲雪的心里,搏开一片天地。

林傲雪屏住呼吸,少见得没有红脸,她愣怔地看着云烟精致的脸孔,下意识地回味方才与云烟两唇相触的感觉,脑海中则不停思量着云烟对她说的话语,她张了张嘴,神情颇为愣怔,好半晌都没能理清自己的思绪。

云烟一点都不急,也没有出声催促林傲雪,她的目光平和安静,又包含浓郁深邃的感情,让林傲雪无法抵抗,不想放手,如果可以,她也想抛开一切的束缚,将这只朝她伸来的柔荑,紧紧握住。

她踌躇,胆怯,想撇开身上的枷锁,但又害怕着,她身上所背负的东西,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将她拥有的一切幸福美好全部摧毁。

两情相悦,长相厮守,是多么美好而幸福的词汇,在林傲雪眼中,却是水中月镜中花,遥不可及,一碰就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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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原镇国公的女儿,她身上背负的仇恨,和她女扮男装潜入军营之后的一切所为,都有可能成为她粉身碎骨的理由,哪怕她真的动心了,不舍了,她还是没有办法,将云烟扯进漩涡,与她背负同样的风险。

这些话她是无法说出口的,也断然不能叫云烟知晓。

故而兜兜转转,眼里泪光莹然鲜亮,她还是没能将那一句袒露心扉的心悦君兮直言不讳。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眼眸垂了下来,言道:

“烟儿,我身上大仇未报,恐怕这辈子都没办法真正安心地考虑自己的感情。”

听到这样的话语,云烟有些失落,却也并没有真的难过。到底,这个胆小如鼠之人,虽然竭力逃避,却还是,从侧面回应了她。

她唇角轻轻勾起,笑容之中多了两分坦然与温柔,笑着说道:

“我这辈子,也诸事缠身,想来,本该是不能那么自私的。”

她笑容中的苦涩一点点淡去了,随后,抚在林傲雪脸颊上的五指又轻轻拨了拨林傲雪额间的发,继续说道:

“可谁让我遇见了你这么个人,你偷了心,还许了诺,可不许不负责呀。”

林傲雪喉头微动,眼里的光芒几乎要从眼角流淌出来,她真的不舍得,说她自私也好,说她贪婪也罢,她真想,无所顾忌地将这个姑娘和自己拴在一起,云烟不用担心她不负责任,她也不用害怕云烟仅是一时兴起。

但是,她不能的。

林傲雪抿了抿唇,在漫长的犹豫和沉默之后,终于说道:

“烟儿,我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兴许我哪一天,上了战场就回不来了,我的人生充满了不确定,我向你许下的承诺,只要我活着,就一定会遵守,但我害怕的是,我没有留住你的资格。”

云烟这一次没有像往常那样,在林傲雪说到死亡二字的时候就匆匆打断她的话,她没有违心地反驳林傲雪的言语,只安静地待在林傲雪身边,听着她将这段话继续讲下去,因为这是林傲雪第一次,向她说起自己内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今年,我就满三十岁了,别人家的姑娘在这个年纪,连儿女都该谈婚论嫁了,但我却还背负着一身仇恨和不得宣泄的秘密,说不定要将这所有的东西全都带进棺材里,不,我或许连棺材都没有,伴着邢北关外一场大火,将一切烧得干干净净。”

这样的事情她见得很多,一点都不奇怪,也没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有谁会多么难过伤悲,如果硬要说有,她死了,唯一会为她感到难过的人,就只有云烟了。

林傲雪的声音很平静,没有委屈,没有愤怒,也没有撕心裂肺的痛苦,然而就是这样平静的言语,却让云烟忍不住双眼通红,锥心刺骨。

“像我这样的人,没有多少能力去追求幸福了,能活下去已足够艰辛,我对你的了解也不算很深,就像我身负血海深仇一样,你也满身荆棘,我们因为相像,所以彼此靠近,又因为有所不同,而互相吸引,我承认,我喜欢你。”

林傲雪本以为这是一句很艰难的话,没想到在说出口的时候,竟然如此平静。

云烟终于听到林傲雪亲口说出这句话,但她的心情,竟也没有汹涌澎湃的欢喜,那流淌在心里的感情,随着林傲雪说出的每一句话,而变得越加缠绵深厚,却又不似山洪那样喧嚣。

“我也想抛开一切,去体会一段属于自己的炽烈感情,重新找到曾经丢失的东西,但我做不到。”

林傲雪深吸一口气,她的思绪随着一句句内心的剖析渐渐清明,最后,她闭上眼睛,用力抓紧了云烟的手,长叹一声后,说道:

“烟儿,如果有朝一日,我大仇得报,而你也未嫁作□□,还能记得今日这份情谊,你是否愿意褪去世俗的纷争,同我一起遍览山山水水的风景?”

林傲雪的话很平淡,没有起伏汹涌的情绪,没有一字一句的深情,却比任何华丽的辞藻,更打动云烟的心。

她反手回握着林傲雪,与其五指相锁,十指相扣。

她眼里流淌着温软的笑,深深地看着林傲雪的眼睛,经由那扇窗户,看进林傲雪渐渐向她敞开的内心里,最真实情绪。

她知道,那是林傲雪,最真挚的愿望。

谁也不敢为未来作保,但怀揣着美好的愿望,总能让自己更有活下去的期望。

“傲雪,我等你。”

她没说我愿意,但却将那缠绵蚀骨的柔情碾碎了掺进话语里。

林傲雪的眼泪一下子便淌了下来,她的内心并不如她所表现出来的这般平静,从十三年前的变故至今,没人在乎她的意愿,没人会管她的死活,但她又何其有幸,能在自己残缺不全的余生,还遇见了这样一个女人。

她不想让云烟等,又私心地,不肯用力斩断这份得来不易的感情,只能在闭上双眼的瞬间,由心底催生出更加强烈的愿望。

活下去不再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是为了报仇,而是为了报仇之后,能和她心爱的姑娘,无牵无挂地在一起。

林傲雪下意识地回握,更加紧扣的双手令云烟眼里的笑意越加深刻,她俯身上前,再一次吻住林傲雪的双唇,将这轻轻浅浅的吻,从那一双红唇蔓延开来,晕染到林傲雪鼻尖,额前。

“你要预支我不知多少年的时间,我且先收点利息,但你也不要心觉亏欠,我要你完完整整的一颗心,来还我付诸于你身上的情,而不是由愧疚堆积而成的自我责难,将你我二人的余生纠缠。”

待再分开,云烟用额头抵住林傲雪的脑袋,与后者对视,红唇翕动之间,轻缓而明晰地说道。

林傲雪笑了起来,被云烟真诚又带着些调笑的语调逗笑了,她眸子里倒映着云烟精致柔媚的脸庞,认认真真地回答道:

“好,一切如你所愿。”

她心底那一抹因负疚而颤抖的疼痛,在云烟一席话中,烟消云散。

云烟起身,松开林傲雪的手,将那床头已经放凉的药粥端起来,舀了一勺送到唇边试了试温,感受着那一股凉意,她无奈地看了林傲雪一眼,嗔怒道:

“你看你个婆婆妈妈的样子,都凉了。”

林傲雪无辜极了,她趴在床上,将双手举了起来,眼里还含着泪,嘴角却已经翘了起来,笑着说道:

“是你做的?凉了我也喝!”

好像话说开了,她连性子也坦率了些,甚至还会讨好云烟了。

然而云烟并不领情,她甩了林傲雪一个大白眼,端着药粥转身朝屋外走,同时还不忘驳斥林傲雪一句:

“凉了还喝?真当你自己身子是铁打的?给我好生趴着别动,我去帮你热一下,待会儿再给你换药。”

云烟一边说着,一边掀开门帘走了出去,林傲雪趴在床上,将脸又一次埋进了枕头里。

她还是扯着枕头两角,一股羞臊难言的感觉自云烟走后就加倍地汹涌出来,她简直觉得不可置信,自己竟然能面不改色地在云烟面前说出那么一大堆话来。

我承认,我喜欢你。

这一句话如同魔咒一样不断回荡在林傲雪的脑海中,让她整个人沸腾起来,一颗心几乎原地炸裂。

实在太不知羞了!

她趴在床上嗷嗷直叫,连陆升扒开帘子走了进来也没发现,直到陆升满脸困惑地唤了一声:

“郡尉?”

屋子里忽然出本章未完,点击下一篇继续阅读!现一个男人的声音,林傲雪吓了一跳,心中羞臊的情绪一瞬间就被惊恐压了下去,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自己身上的被子,侧头朝门口一望,见陆升手里拎着一坛酒,满脸莫名地看着她。

好在林傲雪刚才埋脸进枕头的时候,在上面将眼泪全部蹭掉了,她脸上的红晕也散得差不多了,看起来没有多大的异样,她轻咳一声,有些尴尬地咧了咧嘴,极为官方地开口询问:

“陆升啊,你来作甚?”

陆升脸上憋着笑,他刚才还是第一次见到林傲雪像个孩子似的趴在床上撒泼,他猜想林傲雪是因为受了伤,没办法下床,才这么暴躁。

所以对于林傲雪脸上的窘迫,陆升自以为理解,笑着拎着酒坛走进来,将那酒坛放在屋内的桌子上,笑着回答:

“属下当然是来庆祝老大升官的呀!恭喜林大哥荣升郡尉!属下去福云庄提了一坛酒,但忘了老大伤势严重,饮不得酒,所以呢,就先放在这儿,等你伤好了,再与属下喝两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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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升一开口,林傲雪便松了一口气,好在陆升没有问她刚才在鬼号些什么,她心里的尴尬之情也稍散了些,顺着陆升的话说道:

“你有心了,可我这伤兴估计要养十天半个月,要不你拿回去自己喝了吧!”

林傲雪这话一出,陆升立马跳脚:

“诶!这可不行啊!这是福云庄最贵的酒,属下自己喝多浪费啊!不成不成,酒就先放在这里,郡尉你好好养伤,属下回去了!”

陆升担心林傲雪还要让他将东西拿回去,故而不敢久留,将那酒坛一放,立马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了,看得林傲雪目瞪口呆,嘴里啧啧称奇,自言自语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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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脚速度挺快啊,战场上逃命也容易。”

“你在说什么呢?”

云烟将药粥热好了,从帐外走进来,见林傲雪喃喃自语,笑问道。

“刚才陆升过来给我送酒,被我说回去了。”

陆升才刚走,云烟就进来了,想必他们还碰上了。云烟扫了一眼桌上那个酒坛,眼里笑吟吟的,嘴里却轻嗔一句:

“明知你受伤还来送酒,欠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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