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陈岁发来的那句话,夏耳飞快按灭手机,羞恼地看了眼身旁的陈岁,后者垂眼,嘴角微微扬起。
夏耳被他注视,脸从内到外红透,小声嗔他:“你认真一点好不好!”
“怎么了。”陈岁一脸无辜,“我认不认真,也只闻到了你”
夏耳赶紧捂住他的嘴。
隔着自己的小手,对上他略显单薄的眼,她脸部发热,生怕周围人会注意到他们,好在并没有,她放开他,低声警告:“不许你再乱说。”
说完,感觉周围味道变重了一些,夏耳又掩住自己的鼻息。
“这么凶。”
陈岁倾身,把车窗开大了一些,新鲜空气灌进来,味道散了些许。
夏耳好受不少,把手放下来:“都跟你说了,我超凶的。”
“你这么凶,不怕把你以后的男朋友欺负跑了?”
“这么容易就跑了,看来也不是我的王子。”
陈岁哦了一声,说:“那这么看,还是我的抗压能力好一点。”
“什么?”
“就是,我还挺好欺负的。”
“啊……”
“这么多年,也没跑。”
“……嗯。”
“基本上呢,初步具备了应聘王子的资格。”
说到这儿,陈岁低头注视她,看不出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地:“这么一说,咱俩好像还挺配。”
夏耳听他说着,心跳都跟着快了,她不动声色,接了句:“会吗?我怎么没看出来。”
“你看,你这么凶。”陈岁一脸认真地分析,“刚好我呢,是个受虐狂。”
“……”
夏耳一个没忍住,猛地咳了起来。
“你哪里受虐狂?”
“现在不是,但我可以是。”
“……”
陈岁一本正经:“我觉着挺好,你看呢?”
夏耳不想再听他胡扯,手臂在他腹部狠狠搥了一下:“好你个头啦!”
跟陈岁在目的地下了车,下车的地方很热闹,不像在乡下到处都是高山树木,终于见到了一点点市区繁华。
街上到处都是异族面孔,显得他们两个才是那个异族人。夏耳把向日葵抱在怀里,侧头问陈岁:“我们去哪里啊?”
陈岁看了眼时间:“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好。”
两个人并着肩走,陈岁走在外侧,把她护在里面,左手拿着手机,时不时看一眼手机地图。
离得近,手臂不可避免地就会碰到,她的小指也会碰到他的手背。
每次无意的触碰,她的心都会不自觉提起。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其实是在期待着什么。
她偷偷看他,忍不住想,果然他们只是做戏,如果他真的喜欢她的话,早就跟她牵手了吧。
演得再怎么像,假的终归是假的,真不了。
夏耳悄悄失落,很快地,又在心底偷偷批评自己。
既然知道是模拟恋爱,她暗怀期待才是不该,明明是她自己目的不纯,陈岁已经做了他该做的,还好心帮她体验恋爱,他已经做的够好了。
过马路的地方,是一个没有红绿灯的路口。路上的车辆飕飕驶过,要想过到对面,只能等车辆少的时候,或者想过马路的人变多,大家一起过去。
他们在路边等车流量变少,两分钟过去,又来了三两个人。
“车好多哦。”夏耳小声嘀咕。
“你怕车吗?”陈岁偏头。
“嗯?我还好诶。”
“不怕的话。”陈岁把手掌伸到她面前,掌心向上,手指纤长干净,“能牵着我点儿吗?我还挺怕的。”
“……?”
夏耳侧头,陈岁站在树荫下,手掌摊开,一副“我就是这么怕你不牵我一把你好意思吗”的表情,要多坦然有多坦然。
要不是知道陈岁车开得挺好的,她差点就要信了。
哪个怕车的人会学车啊!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可是看见伸到面前的手掌,夏耳方才皱起的心池,忽然间就被这只手抚平了。
她搭上这只手,煞有介事地说:“那好吧,我会保护你的。”
手指穿过指缝,指尖轻轻扣住他的手背,她小小的手掌被另一只手完全覆盖。
这感觉是很异样的,一切感官都集中在了她的手心,她能触到他手背起伏的骨节,还有薄薄的皮肉,那种力量感和坚硬感,跟女孩子的手完全不同。
牵着他的手,就好像在无形之中,向他靠近了许多许多。
她站在他的身旁,夏日燥热的风吹动她的裙边,她转头,迎着风,唇边的笑容都隐藏在了新疆的风里。
车流渐少,他们二人牵着手,跟其他人快速穿过了人行横道。
到了马路对面,陈岁半天没有抽回手,还这么牵着她。
虽说……跟他牵手固然是高兴啦。可是,说好的只是过马路,要是继续被他牵着,会不会有点那个?
夏耳偷瞄一眼两人牵在一块儿的手,咬住内侧嘴唇,故作坦荡地:“现在已经没车了,你不用怕了吧。”
“哦,对。”
经她提醒,他才意识到这件事,交握的五指分开,掌心热度消散,她的心也在这一瞬变得空落落的。
夏耳垂下头,往前走了两步,只听陈岁又说:“但我们今天是来约会的,不牵手的话,约会就不完整了,你说呢?”
“嗯……你这样说,是有点道理。”
“那。”
陈岁的小指勾上她的小指,把她的手拉近自己的手。
“我可以……”
他的食指和中指学着人走路的样子,顺着掌心向上,与她的手指根根缠绕。
“继续牵你了吗?”
他握住她的手,举到二人身前,轻轻晃了晃,像是很绅士地在征求她的意见。
夏耳看到面前握在一起的手,脸色唰一下飞红:“你这人怎么这样,都牵上了,还假惺惺问我。”
“我这不是先斩后奏。”
“那我要是不同意呢?”
“不同意。”陈岁似是被为难住了,“那我就再想想办法。”
吃饭的地方是一家酒店,一楼二楼是餐厅,楼上可以入住。
在遍地新疆风味的地方,能找到一家西餐厅,还挺稀奇的。
服务生热情地把他们带到座位处,夏耳坐下,把店内打量一圈,里面零星坐了几桌客人,皆是穿着讲究,店里装修风格也很是优雅,她不由得有些惊讶:“没想到你会带我吃西餐诶。”
陈岁接过服务生递来的厚本菜单,交给夏耳,自己又接下另一本:“不然应该带你吃什么,大盘鸡?”
新疆这边的食物比较粗野狂放,盘子大,份量足,烤馕比盘子还大,肉的块头也切得巨大,约会是浪漫的事,想象他们坐在一起吃什么馕炒肉,手抓饭的画面,确实跟情调二字不沾边儿。
想明白这些,夏耳发现自己问了一个跟“为什么不坐面包车”同样的问题,尴尬地把头埋进菜单里,假装自己是一只鹌鹑。
简单翻了下菜单,虽然想过这里的消费不会低,可看到价格还是微微惊了下,转念再想,陈岁为了带她约会,能在非市区选到这样的餐厅,显然是花了很多心思的。
没有女孩子不会为异性的用心而心动,夏耳也是同样,就算早知陈岁是个妥帖的人,可他的妥帖还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在心中选好了要点的菜品,放下菜单,陈岁也选好了。
陈岁点了份五分熟的牛排,夏耳点的是常规七分,又选了些别的小食和佐餐酒。
服务生带着菜单下去,夏耳忍不住问:“五分熟会不会有点生啊?”
陈岁:“我选的牛肉肉质比较嫩,太熟会影响口感。”
夏耳点点头:“那待会儿我能尝一下你的吗?还没试过五分熟的牛排呢。”
陈岁笑:“有一个办法,不用品尝也能知道每种熟度的口感。”
“什么办法?”
陈岁伸出手,说:“把手给我。”
夏耳手臂抬到一半,顿住了。
他不会是骗她的吧?
牛排是烤出来的,不用嘴巴尝,能有什么办法直观地知道口感?怎么听都像陈岁为了哄她随口编的。
她把手缩回来,语气怨念:“你又骗我玩儿。”
女孩子的心思的确难猜,陈岁摊开双臂,努力把自己展示给她看:“我什么都没做,就骗到你了?”
夏耳双手环抱,把手臂藏起来:“我已经不是你说什么就信什么的小傻子了。”
她一本正经地声明,眼神认真,微卷的发尾垂在脸颊,可爱得让人想要掐一把。
这样子简直萌进了陈岁的心窝里,他语调都跟着放柔:“那这样,我要是没有骗你,你就答应我一件事,可以吗?”
“那你要是骗我呢?”
“我也答应你一件事,任何事都可以。”
夏耳想了一下,虽然也没有什么事需要他答应,但总归没有吃亏就是了。
她缓缓把手臂抽出来,伸到陈岁面前。
陈岁托住她的手,右手点了点她的拇指:“这是一分熟。”
又点食指:“三分熟。”
中指无名指到小指,分别是五分七分九分熟。
他的手掌温热,指尖每点一处,就如蝴蝶吻过花瓣,蜻蜓掠过湖泊,很轻一下,却像触电一般,在她心底留下涟漪。
同样是牵手,跟好朋友牵手,无意跟异性搭手,以及,跟喜欢的人牵手,这感觉竟然大不相同。
夏耳心有些痒,面上不动声色,问:“然后呢?”
“你用拇指去碰其他手指的指尖。”陈岁点了点她大拇指下面的掌丘,“这里的肌肉硬度,就是对应的牛排硬度。”
夏耳不信这世上会有这么神奇的事,她先用拇指跟食指触碰,发觉大拇指掌丘那里确实硬了一丢丢。而不同的手指,确实肌肉硬度也会有所变化。
夏耳惊讶地看着陈岁:“好神奇喔!”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纤细的手指翻来试去。
陈岁温柔地注视她,原来看别人开心,竟会是比自己开心更开心的事情。
不知怎么,他的思绪突然飘回到二零一一年的那个春节,她在鞭炮声中叫住他,问他开不开心。
他当然是开心的,事实上他在曾经的岁月里,每一次开心都是因为她。
他记得,小姑娘听了他的话后,扬起一个明媚的笑。
她说:“希望你永远开心。”
原来是这样的心境吗,陈岁在这一刻才明白,希望他开心并不是一句随口接住的客套,而是内心最真切的希望。
就是单纯的希望一个人拥有快乐,知道他快乐,她也会因此快乐。
他这才明白她那时的祝福意味着什么。
他笑着看她:“说了不骗你,愿赌服输,你记得要答应我一件事。”
不是他提,她差点忘了这个,心里不禁有些微妙。
他会让她答应什么?会不会,是用来表白?
她在心里悄悄脸红了下,对她来说,她没有什么不能答应。
她点点头:“记得了。”
吃过饭,陈岁过去买单,夏耳无意扫到账单,看到上面的价格暗暗咋舌。
她不缺钱,可也不习惯这样的消费,如果让她自己去吃这么贵的店,她肯定要犹豫一下。
从店里出来,陈岁自然牵住她的手。
她用向日葵挡住直射过来的太阳,心中还是有点消化不了那个数字。她侧过头,假装无意地提起:“刚刚的饭钱花了多少,我a给你吧?”
陈岁目视前方,扯了扯嘴角:“a来a去麻烦死了,下回你请我。”
他这个态度,显然是没有把刚才的饭钱放在心上。
可夏耳还是有点不安:“虽然……我们名义上是恋爱,可毕竟……是为了我写文……所以”
“所以你要记住,跟男孩子约会,消费低于今天这一顿,就不必给他们第二次机会。”
“……诶?”
陈岁不再说话了,继续往前走。
夏耳忍不住去想,以后跟男孩子约会是什么意思,不应该是以后不要跟任何异性约会吗?
但凡他喜欢她,是不会把她推向任何异性的吧?
也就是说,他没想过跟她有什么以后?
就像她现在,脑子里想的只有她跟他啊。
她怎么会去想他跟别人如何。
约会的喜悦在这一瞬间全都消弭,原来,今天都是她在自作多情。
夏耳胸口闷闷的,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手里的向日葵也有些打蔫儿了。
她把向日葵拿下来,随意地握在手中。
陈岁见她低着头,情绪肉眼可见地不如刚才高昂,轻轻晃了晃她的手:“怎么了?”
“没怎么。”
陈岁拉着她停下,俯身跟她视线齐平,非要看清她现在的表情似的。
“那怎么一副失神的样子,想什么呢?”
夏耳憋了口气,说:“我在想,以后要多跟人约会,每一顿都要比这一顿贵。”
陈岁见她偏着头,也不看她,他心头一松,直起腰身,眉眼弯弯。
“看来我得加把劲了。”
这话说得莫名,夏耳气鼓鼓瞥他一眼:“你加什么劲儿啊。”
“今天这顿,还是花少了。我加把劲,把标准立高点儿。”
“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陈岁弯唇,“我可不想给别人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