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售时间定下来后,夏耳得跟局里请假。
不过,跟局里请假可以撒个小谎,面对陈岁,她不想瞒他。
这天下了班后,夏耳到陈岁的宿舍一起看美剧。
陈岁有一部投影仪,跟大多数投影仪的命运一样,一开始买个新鲜,后来就积灰了,刚好夏耳喜欢,才免于它继续积灰的命运。
看剧的时候,夏耳心不在焉,一直在找机会跟陈岁开口。
但是。
不管怎么开口,都好奇怪吧?
要么一瞒到底,要么一早坦白,现在开口算怎么回事啊?
夏耳自己也懊恼,可要说隐瞒,她又想跟陈岁分享,希望他也能为自己高兴。
“想什么呢?”见她木头似的,陈岁伸手,轻轻戳她脸颊,软软的。
思绪被打断,夏耳侧头,靠坐在一旁的陈岁垂头看她,眉头微扬。
“嗯?没想什么,我在看剧呀。”夏耳往背后靠了靠,厚着脸皮说。
“没想什么。”陈岁回忆着,“那为什么,一会儿看看剧,一会儿看看我?”
“……”
啊?有这么明显?
夏耳心虚地拿过一个抱枕,抱在怀里,眼神闪躲:“想看看你,还不行啊。”
“哦……”
陈岁长长应了声,他身子微侧,一手撑着床,突然倾身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那张帅气的脸放大数倍到夏耳面前,鼻尖几乎快要相撞。
她吓一跳,怔怔抬眼看他,脸颊肉眼可见地一点点变红。
美剧里吵闹的台词成了背景音,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不用他靠过来,就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热度。更何况,还有倾洒过来的呼吸……
扑通、扑通
她受不了被他这样看,抬手捂住陈岁的眼睛,软软嗔他:“你干嘛啦。”
“不是要看我么?”他环住她的手腕,拿到一边去,浓密的眉毛轻挑,“这样看,够不够?”
夏耳想把手腕抽回来,发现怎么也抽不回来,急得快哭了:“你先让开,你挡到我了。”
陈岁见她娇羞万分的样子,心神不由得一荡,身体前倾,几乎快要贴近她:“刚才还说要看我,这么快又变心?怎么这样。”
夏耳哪里招架得住,她扭身躲开他的脸,鸵鸟一样埋到他怀里,瓮瓮的声音从他胸前传来:“你不要再这样看着我啦!我是有事情要跟你说!”
只要她藏起来不看他,她就不会被他看到。
陈岁看着钻进他怀里的小女生,心里升了股燥意,正是夏季,衣裳穿得薄,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的密切接触,很难让他忽略。
他不再招惹她,按着她的肩膀把她从怀中推起来,坐到一边去,歪斜着身子看她:“什么事,还犹犹豫豫的。”
“就是……就是……”夏耳一点点坐好,抱紧抱枕,话头既然开了,就没道理隐瞒,“我可能要离开新疆几天。”
“嗯,去哪。”陈岁很平静。
“海城。”夏耳没等他问,继续往下说,“我跟你说过我写东西,然后,之前写过的一本书,编辑……希望我能过去签售。”
陈岁挑眉,揉揉她的小脑袋:“我们小耳朵这么厉害的。”
“……嗯。”
被他这么鼓励,她轻轻嗯了一声,没那么紧张了,也微微笑起来:“我、我还挺红的。”
说完,觉得自己有自卖自夸的嫌疑,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陈岁被她逗得大笑,把她抱进怀里,狠狠搂了一下,感叹:“怎么这么可爱啊你。”
啊?哪有!
他只搂了一下,很快就放开了,她被夸得不明所以,问:“我瞒了你这么久,你不要生我气哦。因为我不喜欢张扬这些,说了还挺奇怪的……但我现在不想瞒你,也不想对你有秘密。”
“为什么要生气?我很骄傲啊,我们小耳朵这么棒。”陈岁拉着她的手,“你不想说,肯定有你的顾虑,瞒我没关系,我只讨厌别人骗我。”
他这么说,夏耳又想起杜雨薇临走前说过的话。
陈岁为什么会帮她打架,他选择不说,肯定是有不说的原因。
想到这儿,夏耳晃了晃他的手:“那你要陪我去吗?”
陈岁笑:“你希望我陪你去吗。”
“我在问你诶。”干嘛要把问题抛回来啦!
“我听你的。”陈岁一副凛然的样子,“你不让我去,我就乖乖等你回来。”
夏耳知道他想听什么,她不想让他如愿。
“那你就等我吧,我会很快回来的。”
夏耳说完,煞有介事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哄小孩一样。
“嗯?什么?要我陪你去?”陈岁假装风大听不清,“那好吧!既然小耳朵这么离不开我,我答应你就是了。”
“什么啊!谁说”夏耳被他气得不轻,从床上下来,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去,“谁说离不开你了,我现在就离开给你看。”
陈岁起身,把她从椅子上打横抱起,放回到床上。
“你要是离开我,不论多少次”他看着她,“我都会像这样,亲自把你抱回来。”
去新疆时是一个人,落地海城,却带回了陈岁。
夏耳之前从没想过这件事,如今,居然轻而易举地实现了。
她觉得这是老天眷顾。
陈岁回了海城也没有回家,他跟陈广的关系,夏耳能理解。
倘若他跟家里关系真的和谐,他当初就不会选择去西北读大学。
她也没回自己租的房子,因为不想跟陈岁分开。
他们在签售的地点附近找了家酒店,订了两间房。
程可鱼知道她回内陆,下了班直接过来找夏耳,专门请夏耳跟陈岁吃了顿饭。
主要是谴责他们两个偷偷在一起一点音信都没有这件事。
夏耳不想让程可鱼请,但程可鱼一直住在夏耳租的房子里,给房租夏耳也不要,她过意不去。
而且程可鱼连工作都是夏耳帮忙介绍才找到的,如今干了半年,于情于理都该感谢夏耳。
签售时间在后天。第二天,程可鱼带夏耳去了华瑞影视公司,跟那边负责项目的人见面,同时还有一直想见夏耳的华瑞老总。
华瑞成立多年,坐落于海城繁华地段,在一众高耸入云的写字楼里,华瑞的大楼仍然是最为瞩目的。
进入大楼后,程可鱼不断感叹:“要不是华瑞太难进,真想跳槽来这边。看看人家这工作环境。”
夏耳思考了一下,说:“如果你真的很想进,可以先去别的影视公司过渡,积攒一些工作经验再跳过来?”
程可鱼:“你不要这么认真好不好!我随便感叹一下啦,怎么可能真的跳过来,想都不敢想。”
这其中花费的时间跟精力,真的不是一句“想”就可以做到的。
“我觉得”
夏耳不想那么老气横秋,但面对朋友,还是把心底话如实讲了出来。
“人有做梦的权利,也要敢于做梦。”
曾经的她,为了跟陈岁在一起,做了个大胆的梦。出身小镇,一直以为自己只能考上普通本科的她,痴人说梦一般,把目标定在了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复旦。
虽然她没有在复旦见到陈岁,但在某些程度上,改变了她生活的阶层和轨迹。
就算她没有幸运地走上自己喜欢的事业,她凭着漂亮的学历一样可以迎来大好人生。
在教育资源不够优秀的小镇里,一个从出生就注定要泯然大众的普通人,不做梦,就只能认命。
可她不想认命。
从海城到新疆,三千多公里。水泥地面的宿舍,二十平米都没有的屋子,手机经常没有信号,时不时还会停电,这就是这么长时间夏耳的生活环境。
如果不是因为有梦,她为什么吃这些苦。
如果不是她敢于做梦,她又怎么会有苦尽甘来的今天?
夏耳看着程可鱼,声音虽软,眼神却十分坚定。
“心中有梦,为什么不试试让它成真呢?”
话音落下,只听电梯叮一声,到了华瑞专门接见的楼层。
程可鱼被夏耳的话震住,听见电梯声才醒过来。
她跟上夏耳的脚步:“夏耳,我真的觉得你,就是,你好不一样。”
夏耳疑惑:“有什么不一样啊?”
程可鱼:“别看你看起来这么可爱,天真烂漫的,但你总有股说不出来的力量,很能感染别人。”
“感染不了别人,说明我很失职呀!”
交谈到这儿,华瑞的工作人员从会客室出来,跟他们打招呼:“一条老师,上来怎么没打招呼,应该到楼下去接你的。”
一条是程可鱼的编辑昵称,听到这儿夏耳才反应过来,怪不得程可鱼的微信叫咸鱼一条,原来重点不是“咸鱼”,而是“一条”。
这工作人员说完,笑着跟夏耳打招呼:“这位就是原著老师吧?好漂亮啊,看书的时候一直在想您的样子,您跟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程可鱼介绍:“这位是策划老师。”
“策划老师您好。”
策划引着他们进了会客室,里面坐了其他的工作人员,策划挨个介绍了下,最后说:“我们钟总在开会,等他开完会就过来。”
夏耳想起华瑞的老总要见她,这个钟总应该就是了。
这些人都是负责她的电影项目的,见面主要是一起聊一聊这部电影未来的制作计划,概念,等等一些想法,同时也问问原著老师有没有什么意见。
他们对待夏耳很热情也很尊重,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很久。
正聊着,策划的手机突然来了条消息,她拿起手机一看,站起来说:“钟总开完会了,已经进了电梯。”
夏耳没想到这种国内顶尖影视公司的老总会这么敬业,连见原著作者也要亲力亲为,而且老总,这种级别和年龄还能对青春市场感兴趣,果然能做到行业顶尖的人,眼光是不会受年龄局限的。
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呼啦一下周围的人都站了起来,先后打招呼道:“钟总。”
“钟总好。”
“钟总。”
夏耳发现只有自己还坐着,也跟着站起来,向门口来人看去。
来人上身穿了件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处,穿了条灰色西装裤和黑色皮鞋。
与想象中人到中年的模样不同,这张脸是与身份不符的年轻,但根据周身气度来看,夏耳猜他有三十岁。
脸再年轻,那种常年身居高位带来的自信,是怎么也掩饰不掉的。
他身后跟了一个漂亮的女秘书,听到这些人跟他打招呼,他象征性点点头,目光扫到夏耳,他回头对那女秘书说了什么,秘书点头,转身走了。
看清他的长相后,夏耳也不得不在心里称赞一声,好帅的男人。
不知是衣着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这人身上有很强的精英感。
你也许会看到他上财经杂志,或者出现在荧屏上,出现在头条新闻里。那是一种一丝不苟的干练。
夏耳没想到华瑞这么大的一个公司,居然被这么年轻的男人掌管。
心思流转间,这位钟总已经走到她面前,对她伸出手:“你好,夏老师,我叫钟彦,很高兴见到你。”
“钟总,您客气了。”夏耳受宠若惊,小心地跟他握了下,快速收回来。
钟彦收回手,转头看向其他人:“你们聊完了吗?要是还没聊完,你们先继续。”
策划说:“已经聊得差不多了。”
钟彦点头:“那今天先到这儿,刚好,我跟夏老师单独聊聊。”
“好的钟总,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嗯。”
这些员工跟钟彦打了招呼,抱着笔本离开,一时间,会客室只剩夏耳,程可鱼,还有钟彦三人。
夏耳虽然不是第一次跟影视公司的人见面,但还是第一次跟身份这么尊贵的人交谈,心中不可避免有些紧张,坐姿都不太自然了。
钟彦看向夏耳,深邃的眉眼染上笑意:“夏老师不用紧张,我们的见面是属于私人性质,跟公司完全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