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讨元帅正坐在帅帐的椅子上,眯起双眼凝视,极为不满的打断道:“你手里有一万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静塞军,加之两万轻骑一万重步兵及神臂弓军,这战果,强差人意啊。”
“末将知罪。”萧显荣便单膝跪下,“请元帅处置。”
“领军的是敌军主帅,西夏号称五十万大军攻宋,而萧元帅手中只有五万人马,倘若我们迟上一步,恐怕敌人早已将秦凤吞并。”
翌日早,萧显荣所率的精锐与秦凤路转运使所率湘军相继抵达凤翔府。
萧显荣将军情如实脱出,“先前交战中损一千六百余人,斩敌一千...”
沈易安冷下脸,“楚王,这里是军营,军营里只有将帅与卒没有你的泰山,军中也只容军法不容私情。”
“我说的就是公事,平心而论。”
刘氏回道:“左右不过是深情遇寡情,女子对镜梳妆,殊不知常以泪洗面,王爷不用劝奴。”
“我不劝你,因为我在你的眼里已经看到了答案。”楚王收回手轻轻握起腰间的佩剑,“时候不早了,夜里城楼上风大我就不送刘姑娘回去了,因为,”看着刘氏眸中的银甲旋即勾嘴一笑,“正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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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松开握在剑柄上的手缓缓搭向城墙,“今日洛川与我说,想让我出面替他向你提亲。”
刘氏与楚王并肩而立,看着城下孤寂的山林微微眨着眸子,“奴是已聘之妇,也曾发誓不再嫁他人,况且金陵姜氏是名门望族,世家的后宅并非我所愿。”
刘氏朝她走近微微欠身。
楚王不解,“你这是做什么?”
一双锐利的眸子看向正前,城楼上旋即传来词曲吟唱,“腰刀首帕从军,戍楼独倚间凝眺。中原气象,狐居兔穴,暮烟残照。投笔书怀,枕戈待旦,陇西年少。欢光阴掣电,易生髀肉,不如易腔改调。世变沧海成田,奈群生、几番惊扰。干戈烂漫,无时休息,凭谁驱扫。眼底山河,胸中事业,一声长啸。太平时、相将近也,稳稳百年燕赵。”晚风轻轻拂过城楼吹起年轻人额前凌乱的发丝。
月下的影子微微晃动,卸了头盔的人将青丝盘起,握剑孤立在城头略显凄凉。
经战火摧毁的城池一片狼藉,城楼的过道上还残留着血迹,墙壁断裂护栏破损都还未来得及派人修缮。
“奴谢六大王信任。”
“所以我没有答应他,但不是因为你们的身份,无法预知的承诺,我仅会对一个人说出,但我有苦衷,不得已而为。”
刘氏没有回楚王的话,楚王便又道:“从小就有人告诉我,再不受宠你也是官家的六大王,只要成人出阁,天下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人心里唯女子的心最是好骗,一旦骗了,情深之至即是一生。”楚王低下头,“可我觉得,这是受困的一生,夫可再娶,而妇不能二从,有和离之法仍是休妻不断,能择心属之人终老一生于当朝而言,实属不易。”
刘氏侧头看着她浅浅一笑,“那个人,是六王妃么?”旋即又转回失神道:“我不想他因为我而为难,也不想困在后宅里举步维艰。”
“看你的眼神,我走后的这段时间里那小子没少献殷勤吧。”
听到楚王缓缓吟出的曲子,刘氏走上前,“这首水龙吟,是王爷的心声么?”
楚王注视着远处,点点火光闪烁眼底,“与其说是心声,倒不如说是无可奈何。”
“西夏总兵力也不过五十万,他号称五十万实际满打满算也只有三十万人罢了,楚王没有上过战场就不要胡言军事。”沈易安又看向萧显荣,”当年隆德公领一万静塞军斩敌三万,领军上你比起你父亲差得远了。”
“末将知道,大人戎马一生未曾败过,又岂是末将能够乞及的。”萧显荣知道沈易安的用意遂从胸甲中将虎符取出,“既已合师,兵力调遣皆听主帅之令。”
沈易安坐起,走到萧显荣身侧将虎符拿起,端详了一会儿后又塞回他的手中,勾笑着冷下脸道:“萧家军还是由姓萧的人带领比较好,本帅只需要诸位将领与诸位指挥服从即可,凡违本帅军令者,斩。”沈易安说话时特意转头凝向楚王。
楚王抬头与其深深对视一眼,旋即挑起眉头拱手道:“是。”
良久,从帅帐中出来的萧显荣吐了一口气。
跟随他一同在帐外等候的还有两个厢都指挥使,其中一个身材魁梧满脸黑胡,踏着云头靴紧跟其后问道:“元帅,那沈易安可有挟私报复?他要是问罪您就把末将说出去吧,此次交战不利是末将轻敌所致,末将以为那老家伙只带了一点点兵就敢来阻拦...”
回到自己的营地后,萧显荣拉沉着脸仍旧一言不发。
另外一个随同的厢都指挥使见他喋喋不休便打断道:“闭上你的嘴吧,现在国家在打仗,那沈易安敢挟私报复么?”
“说的也是。”
说话间,一个红袍小将走进营地,隆德公治军森严,但这几个守营的将领却没有拦她。
萧显荣看着走来的楚王,问道身侧的两位副将,“你们可知道这是谁?”
能这般年轻就着朱漆山文甲,而且面熟的很,大胡子回道:“末将知道,是官家的六大王。”
萧显荣回过头,自己久不在军中,这些人都是父亲留下来的心腹,亦是他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
“六大王在四川时忠武公便带着我们几个去成都府见了,”大胡子抬头看向楚王,“几年不见,这小郡王都从一个少年长这么高了。”
楚王走近,抱拳道:“泰山。”
几个副将拥上前行礼,“末将等叩见楚王。”大胡子旋即笑眯着脸抬头,“四年过去,不知道六大王还认得末将否?”
楚王先是楞看了会儿,“大胡子?”看着大胡子身上穿战甲带佩剑便笑道:“你这升官了?”
“蒙忠武公器重,让我这目不识丁的粗鄙之人做了厢都指挥使,不过没有想到那天夜里只匆匆见了一面六大王竟还记得末将。”
楚王伸出手弯了弯手指头示意,“我只不过是赢了忠武公一盘棋,你却差点将我的手指头都给掰断了,这连心之痛我岂会忘记?”
重提旧事,大胡子瞬间涨红了脸慌张道:“那是六大王您使诈,末将看不过去才...”大胡子瞥见萧显荣脸色不好,便朝楚王单膝下跪,“那日是末将的错,幸得王爷您宽宏不计较,如今想来真是惭愧,还是六大王治罪。”
楚王便笑着将其扶起,“过去之事就让他过去,昔日本王不曾怪你,今日又怎会怪你,况且本就是我使诈伪之术才赢了那盘棋,张将军不必自责。”
大胡子原先只是军中一个副指挥使后来因为力气大又使得一手好枪法被萧怀德看重让其随在了身侧,萧怀德临前更让他做了一厢统兵官。
看到这一幕,楚王故意提起旧事,萧显荣捋了捋齐整的胡须眯眼喃喃道:“看来大人早就预料安排好了这一切。”
楚王笑嘻嘻的将其扶起,旋即淡下脸,“本王虽不计较,但是张将军也不能就此忘了,待日后本王有事求,将军可莫要推辞呀。”
“王有命,末将岂敢推辞,末将虽是粗人,但也懂得忠义二字,忠武公于末将有再造之恩,末将万不敢违背。”
至此,楚王也明白了什么,怀里揣着的金符其实已经无关紧要了,因为那只是隆德公的态度,忠君的态度,比起远见,谁人能及隆德公呢,无论是太子、赵王还是楚王一旦登顶就绝不会留下祸患在身侧,这是一场争夺,也是一场赌局。
但是这场赌局的争夺并未结束,更凶险的事还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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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平十一年三月,援军顺利抵达,迫使西夏大军从凤翔府退至渭州,京兆得以保住,三月上旬,凤翔府来的军报不经枢密院而直达监国手中。
如今持玉玺坐殿的人是皇太子卫楷,初次监国便让其感到了吃力,即便经过了政事堂的筛选,每日都还是有近乎处理不完的政务。
奏疏与上殿札子堆积在案牍上,不仅要处理地方重事,除却每月初一与十五的朔参,每日还要在垂拱殿早朝接见三班大臣。
此前皇帝只是一味的宠溺与赏赐,教他习武教他兵法却从不教他处理政务。
“殿下,凤翔军报。”
卫楷将手中的朱笔重重搁下,覆手上额头叹道:“呈上来。”
军报上盖的是主帅军印,沈易安得知太子监国后便递了此书,言道:“伏惟启陛下,六皇子乃陛下骨血,臣不敢使,遂请上意。”
太子盯着上面短短的几行字,眼里渐渐起了杀意。
“殿下,枢密院都承旨到了。”
“快,让他进来。”
“臣,叩见太子殿下,殿下...”
赵王旋即起身走上前弓腰将其扶起,“先生,舅舅给本宫递了一道折子,如今军中还不知是本宫在监这个国,便都以为本宫所令皆是上意。”说罢,赵王将韩汜拉到桌前。
韩汜犹豫的不肯接,“军国大事,殿下贸然给臣看,这不合适吧?”
“先生不是枢密院都承旨么,既是军府之官那这奏疏又有何看不得。”
韩汜这才从卫楷手中接过,旋即轻轻挑起眉头,“所以殿下想怎么做?”
“只要楚王在一日,本宫就不得安宁一日,便是住进了这东宫心里也发慌的紧,如今有此机会,又怎可轻易放过。”
“殿下是想下旨让楚王入战?”
卫楷点头,阴险的笑道:“我卫家儿郎临了战场又怎可怯战不出。”
“可是殿下有没有想过,陛下为什么让您监国?又为什么让臣兼这个皇城司让臣去保护寿春郡王母子呢?”
卫楷一怔,瞪圆着眼睛,“陛下莫不是...”
“臣只是推测。”
卫楷上挑起眉头,“那先生可有万全之法?”
韩汜摇头,“想要万全之法谈何容易,但有一法可让殿下全身而退。”
韩汜的摇头让卫楷失神,但随后的话又让他亮起双目,“请先生赐教。”
韩汜对视着卫楷,凝了许久才道:“需弃一份东西,就看殿下您舍不舍得了。”
看着韩汜迷一样的眼神,卫楷楞道:“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泰山(岳父)
大人(指父亲)宋只有称父亲为大人,以及妻子对丈夫称大人。称官员尊称官人(妻对夫亦可)高官称相公,对上级献媚可以喊恩府。
忠武公就是王妃的翁翁萧怀德,忠武是他的谥号,隆德开国公是生前的爵位,魏国公则是追封,无论喊哪一个都是他。
厢都指挥使是地方厢军长官,除去三衙长官的最高,领兵二万五千人。
萧显荣也可被称呼为元帅(因为他的官职河西兵马副元帅,这个官在宋代几乎是由文臣担任的,吸取唐朝节度使藩镇实力太强,宋采取强干弱枝的政策,精兵皆在中央,地方兵力远不能敌。)
上殿札子简称札子或者奏札,早朝并不是所有人站一起讨论,而是由政事堂,枢密院,三司等宰辅重臣依次到垂拱殿前朝参,有剩余时间才接见其他大臣,然后换衣服到别的殿处理政务再接见大臣。(有常朝官,九参官,六参官等,后续文里还会提到。)
而扎子就是上殿朝见时在殿内念一遍再给皇帝带回去详看,通常一事一扎子,有个人递的也有以部门名义递的。(而且扎子有规定格式哦,写错或者写了错字都要受到处罚,可能贬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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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夜无尘,月色如银,微光之下西北处缓缓升起的青烟远远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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