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坐着两个女子,何文英搭着刘氏的手,“今日休务,莫不是姜中丞吧?”
刘氏点头,无奈道:“是他。”
“我倒是佩服姜中丞的毅力。”
“告诉他,我谁也不见。”
随后马车继续向前。
“毅力?”刘氏摇头,“那是求而不得的不甘心,能被激怒,只能说明他内心本就存有黑暗。”
“文英,看人不能只看表面,就像人人都称赞的姜文穆公也只是表面宽厚实则内心狭隘罢了。”
昭庆坊前的闹市区里,一辆马车被一匹走上前的骏马拦下,新来的车夫不识得眼前人,但见其穿着还是停了车朝其抱拳,“这位官人拦车是作何,可知车上坐的是哪家的小娘子么?”
“姜某自然知道。”
听到姓氏车夫惊颤的抬起头,旋即侧转身子低头道:“姑娘,有位姓姜的公子拦车。”
“明日六嫂嫂诞辰,寿礼我都备好了,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韩汜摇头,“既是你持家这些就由你做主,我没有意见。”
韩汜楞了一会儿旋即伸出手,小圆球洗干净后呈现金色,上面还刻有一个赵字,“苦饥寒,逐金丸,将它融了给有需要的人吧。”
“母亲。”女孩儿跑到入院的女子膝下。
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蹲在树下拾落地的花朵时发现了藏在泥土里的一颗小圆球,于是拾起小球踉踉跄跄的跑到菜地里朝挥着锄头的男子喊道:“爹爹。”
韩汜直起腰将手搭在锄头,“怎么了?”
翌日,诸司旬休。
韩汜将金丸攥紧起身道:“县主怎么来了?”
“我是外命妇,六嫂嫂是皇后,宗妇明日也是要随宴的。”沅陵县主看着韩汜。
“寿宴啊...”韩汜握着双手望向一侧的楚王府,低头看着女儿道:“明日就不要带她去了。”
“为何?”
“爹爹你瞧,我捡到了什么。”
韩汜便到一旁的水槽将手洗干净蹲到女儿的跟前,“爹爹不是说过吗,地上的东西不能随便捡。”旋即便低头看见女儿稚嫩的掌心中托着一颗小圆球。
何文英楞道:“爹爹说文穆公是文人之最,其能力要远比被抄家的崔氏出众,他能教出安国夫人这般优秀的女儿也足见其能吧,妙仪姐姐为何这般说?”
“能力与私德并不能混为一谈...”
“姑娘,到了。”马车至艮岳南的开宝寺停下,车夫跳下车去车后般凳子时征在了原地,“姑娘,这姜公子...”
刘氏与何文英带着帷帽一起走下,看着从马背上跨下拂了拂袖子的年轻男子旋即上前福身道:“寒食节将至,姜中丞也是来进香祈福的么?”
“不,”姜洛川坦率道:“我是找你的。”
“奴似乎与中丞不熟吧。”
“不熟?”姜洛川走近一步,“别忘了我还曾救过你。”
见刘氏不说话,姜洛川眯起双眼,“难道你真的喜欢陛下?”
刘氏看着他怒急的样子很是无奈道:“姜中丞眼里除了这些儿女情长还有什么?”
“不喜欢陛下,便是你身为刘家女故意靠近我激怒我,好让我这个姜家嫡子与陛下关系破裂。”
“原来姜赋平还是告诉你了呀。”刘氏低下头笑道:“我还以为他想藏一辈子呢,他败坏的私德。”旋即又盯着姜洛川冷下脸,“我故意靠近你?说这话的时候姜中丞可想过自己的脸在哪儿?”
佛塔下,内侍将从大内带来的赠礼送与开宝寺后与主持道别,合着手掌弓腰道:“圣人事务缠身便差我来此,过段时间圣人会亲自来的。”
“阿弥陀佛。”
内侍从开宝寺走出,正好瞧见了石梯下的一幕,“少公子?”又见他身前有两个女子似在争辩什么,“那两个带帷帽的女子是谁?”
主持跟着内侍走出,“是鸿胪寺少卿之女与太常寺卿之女,这二位施主常结伴来寺中进香。”
赵平回到大内后将在宫外查探到的情报转述,“衙内在樊楼喝了酒,酒醉后嚷嚷着要人,结果楼里一个伙计不小心撞到他,便持刀失手砍伤了人。”
“大理寺轻判的缘由是因为那个受伤之人不但未申诉还...刑部也只关押了几日就将人放出来了,但…伤人的原因不止是冲撞,这个厮儿不到二十岁家中还有个未嫁的妹妹。”
萧幼清将赵平呈上来的密函扔入炭盆,纸张遇明火瞬间点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吾纵容的呢,萧氏族人获封而吾没有劝阻,吕相便也一定以为吾恃宠而骄,是个将情看得极中的妇人吧。”
萧幼清端起身侧茶盏,“的确,我是将情看得很重,官家不想让我为难,我自也不希望官家为难。”
“适才小人在开宝寺门口还撞见了少公子与...鸿胪寺少卿之女刘氏。”
萧幼清端起身侧的茶盏送至唇前时僵住,“刘氏?”
“是,少公子脸色极不好,似乎还与其发生了争执。”
萧幼清叹着将茶盏放下,“我一直以为他是一个明白事理的孩子,纵然有些小胡闹...也是,人心这种东西本来就深不可测,谁又会是一成不变的呢。”
女使走入殿福身道:“圣人,官家回来了。”
“官家。”
“幼清,”皇帝刚从内朝回来便拉起萧幼清的手,“你随我来。”
“官家这是要去哪儿?”
“福宁殿。”
“官家突然要去福宁殿做什么?”
“你去了就知道了。”
空荡的福宁殿前,海棠树结满了花苞。
“陛下,殿下。”翰林图画院侍诏许崇炬候在正殿内,旁侧还摆有画真的画布。
“先帝的御真画像是姜侍诏画的,不过朕不是要画御真,只是以姐姐的诞辰十年为期作一副真。”
“许侍诏应该偷偷作了吾不少画了吧?”
许崇炬听后上前跪伏,“殿下,臣...”
“吾知道是官家的意思,吾也并没有要责怪许侍诏的意思。”
“官家,尚服局的礼衣送来了。”
宫人搬来两张交椅置于正殿中央,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文德殿前的直官将改时的记录刻在笏板上,鸡唱敲响十五响鼓,午后的阳光也从桌头移到桌尾。
许崇矩将画笔搁下,命内侍将画布调转,上前拱手道:“请陛下与殿下御览。”
内侍将画布抬到御座跟前,萧幼清问道:“像吗?”
她将手里的团扇放下,“最好的画其实在心里。”
听着皇帝的话,许崇炬躬身上前,“臣资质浅薄,有负陛下。”
“卿画的很好,不必妄自菲薄,将这画好生收起来吧,以后朕的棺椁里什么都不用放,朕只要这画。”
萧幼清扯着她的黄袍袖子,“官家又开始说胡话了。”
“百年之后。”卫桓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旋即对许崇炬道:“卿想要什么赏赐?”
许崇炬屈膝跪下,“臣不敢邀赏,但臣想再进一一次秘阁观摩画作。”
“六子。”
“小人在。”
“与判秘阁事及监秘阁图书吱会一声,特许翰林图画院侍诏许崇炬自由进出秘阁观摩内庭古画。”
“谢陛下恩典!”
内侍将殿内作画用的工具一一撤下,萧幼清便回到内阁将衣冠换下,瞧了瞧空旷的殿阁,萧幼清拉着她坐到一边,“明日家宴,臣妾有些话想与官家说。”
“哦?姐姐想说什么?”
萧幼清凑到卫桓耳畔,“...”
“姐姐不怕这样做会令族人寒心么?”
“如今究竟是我令他们寒心还是他们依仗我全然不顾我的颜面呢。”
“姐姐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没意见,刑部也确实要整顿一下。”
寒食节前夕,以皇后诞辰特设家宴,皇室宗亲及萧姜两氏嫡系还未收到大内通传时便已经开始绞尽脑汁筹备寿礼了。
济北县开国伯爵府中,妇人正清点着入宫要献的贺礼,“官人看看还有什么缺漏,妾觉得殿下的名头比官家还好用,咱们家又不比你哥哥,你哥哥可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立过功的,连他家云逸这样的...”妇人瞧了瞧左右,“这样的蠢孩子都能去国子监,咱们呀也不能白得这个爵位,趁着贺寿的机会可得好好表现拉拢一番。”
“便是如此你也不必备如此多礼,皇后殿下是国母又有官家这样的丈夫,能缺什么?”
“是人便会有所缺,官家也一样,这天下的好东西并非都只存在内廷,妾备的这些东西便是宫廷内都极为罕见。”
济北伯心思全然不在贺礼上,“这次祝寿要不就别让云致去了,我最近这心里总感到有些不安。”
“为什么啊!”萧云致从屋侧走入,“我还从未去过大内更别说赴宴了,爹爹,我要去。”
升平楼殿庭中的设席仅萧氏一族便占据了半数以上,殿中省将宴席预备周全,御厨房的炉火也未曾断过。
“不愧是陇西上百年的世族与金陵望族,这一文一武怕是占据了半个朝堂吧,隆德公灵柩出城时送灵的族人便多达数百,也不知是那个家更胜。”
尚食局将蜜饯先一一呈上桌,望着席座上与宫外不一样的雕花蜜饯,萧云致弓下腰瞪着双眼,“这是什么雕的?”
冬瓜雕刻上留绿皮作为叶,白色的肉雕刻成桃,浇上枣汁,便如一个白里透红的寿桃。
一个体型较为宽的小胖子走到他身侧,“这是冬瓜,上面浇的枣汁,真是没见过世面。”
身后一个眼上留疤的锦袍揪了一下他的耳朵,“你这孩子,怎么跟你哥哥说话的?”
“他算什么哥哥,每天都跟街上那群...”
“住口!”
萧显从拉着儿子朝宴殿的正北处走去,只剩下一个少年睁着冷漠的眼睛。
远处看到的妇人也冷下脸不悦道:“呸,你瞧瞧,你这个哥哥不就是仗着立过功吗,连你这同胞弟弟都不认了。”
“孩子的玩笑话你也当真?”
“都快要娶妻了还是孩子吗?”
济北伯无奈的叹下一口气,“人一多就要家宅不宁,你就少折腾一些吧。”
自上元萧幼清以皇后的名义赏赐东平伯后,伯爵府便比以往要更加安静了,但是旁边的济北伯仗着姓氏横行。
萧显从才拉着儿子至皇后跟前跪下,“臣东平县开国伯萧显从叩见皇后殿下,祝皇后殿下千秋令节,青春永驻,福寿绵长。”
“阿姊...”
萧显从直起腰朝儿子的脑勺拍去,“胡乱喊什么,真是一点都规矩都没有,称殿下。”
“不碍事的,从前这孩子喜欢粘着吾,一眨眼都这么大了,在外我是皇后,但在家中我仍是萧家的女儿,这公私当要分明的好。”
“谨记皇后殿下教诲。”
姜洛川得其父点头抱着画走上前,献上一副祝寿的作画,躬身道:“贺皇后殿下千秋令节,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萧幼清看着他淡漠道:“福寿有什么好呢,活得太久看的也就越明白,时间一长,才知道原先这眼里尽是些入不得目的东西。”
姜洛川听后便凑上前,与之前在皇帝跟前的态度截然不同,“姊姊还在为上回之事生洛川的气么?”
“称殿下。”
姜洛川楞道:“是,皇后殿下。”
“身份有差,以后没有吾的允许不得逾矩。”
姜洛川皱起眉头躬身道:“是。”
京畿道一匹快马入京,将领将转运使萧云泽进献的寿礼带进宫。
“南阳郡开国侯萧云泽奉贺礼!”
一众卸了甲着窄袖红袍的士卒走进殿庭,“萧将军镇守京西及淮南之地军务缠身,特让末将前来向殿下请罪。”
“只是寻常家宴罢了,不用哥哥特意的麻烦的。”
将领朝身后挥手道:“呈上来。”
由内侍转呈的锦盒被打开,今日寿诞里面却只有几颗青色的草。
“这是秧苗么?”
“回殿下,是的,萧将军知道殿下居皇城不缺什么,这只是其中一部分,是引江水灌溉的水稻,江陵虽不若两浙富饶,但在农桑上亦有得天独厚的条件,此次末将带回了将军吩咐的秧苗,以进献陛下与殿下观稼殿插秧之用。”
“引长江水灌溉,哥哥是想说水患已经平息农桑无恙么。”
将领拱手,“皇后殿下聪慧,什么都看得明白。”
“将军千里迢迢奔袭而回辛苦了,奎光带将军下去好好歇息吧。”
“是。”
内侍吩咐开宴后几大家族纷纷寻桌落座。
“今日的寿宴诸位叔伯只当是寻常家宴,只按家中规矩即可。”
“谢殿下赐宴。”
等到宴中时,萧幼清走到席间,两侧族人便纷纷站起,“萧氏是将门,翁翁在时是萧家之主,一向赏罚分明,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今日进了这家门便一切都按家中族规行事,有功当赏,有过,自然也当罚,国朝皇室向来亲民爱民,也希望诸位叔伯记住,往后在人前时莫要以外戚贵戚自居而忘了礼法。”
“爹爹,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萧云致看着旁侧打寒颤一脸惊吓的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东平伯一家也没什么,小胖子只是憨厚了一点,也算是嫡出的,济北伯是同胞弟弟,犯事的是弟弟家。(开国伯按品阶算是正四品)
大长公主等公主到县主都是外命妇,不过区别于大臣家中女眷的诰命。
鸡唱为钟鼓院报时敲鼓的官员,以前称鸡人,文德殿前有两座钟鼓楼,钟楼在东,鼓楼在西,暮鼓晨钟。
真是肖像画,御真是皇帝的肖像画,会放在太庙的神位后挂着。(这个词我又想起五两了,少年感十足的小文。)
带监,勾当,字的差遣名大部分为内侍充任(只是大部分,不是所有。)感谢在2020-05-2505:57:05~2020-05-2606:41: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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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城东北昭庆坊一处小院内的柿子树长得极为葱郁,茂盛的叶子下开满了白色的花,脱落的花朵顺着树叶滑下落到泥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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