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雪记得那一夜是彻夜未眠,她坐在窗前看着月光,也看着明尚国的方向。她已经不知道这样无力心痛的眼泪,到底是为了皇父还是为了凌铉。
黎明将至,轩辕雪拿着霄冥剑站在崖边,看着云海中刚刚露了点儿头的朝阳,心如刀割。曾经她是多喜欢这样的景致,青云山有着上千上万棵古松,伴随着日起日落,那景色美得无以复加。也曾经多少次,凌铉陪着她一同来赏景,可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微风中传来松枝颤动的声音,却叮叮当当的敲打着轩辕雪的心。
罢了。她紧握住霄冥剑,皇父过世,皇兄刚刚接任。她清楚鸾氏一族的野心,外部的辽青国跃跃欲试,内忧外患。她的哥哥需要帮手,比起儿女情长她有更多需要去做的事情,为了宠爱自己的皇父,为了疼爱自己的哥哥,为了祖宗一手打下的江山!
“夜,去找玄钴,让他替我搜集鸾家的一切消息,皇父为何突然出征,定是有人怂恿!还有,叫他去找些可靠的人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用了。”
轩辕雪吩咐站在身后的夜,夜很想劝劝她,可看着一脸决然的轩辕雪,还是把话咽了下去。他知道这个丫头很是有主意,只要她不想提起,万人都难以打开她的心扉。好似她曾经历,曾容纳了太多世间的繁杂,看得透却又放不开。
见夜走了,轩辕雪独自提着剑往慕容樱的屋子走去,她决定了,要将剑留下。
“师姐。”见到轩辕雪,慕容樱踌躇半天不知如何唤她,倒是轩辕雪最先绽开一丝笑容,慕容樱看得出那笑里含着的凄冷和倔强。
“从小我们一同练功,学的套路都是一样的。”轩辕雪并不等慕容樱有何反应,径直走到方桌前,她不舍得看了看手中的剑,霄冥跟了她这么久,多少次它帮自己压制痛苦。对不住了……轩辕雪默念,为了赤火我只能把你给别人,别怪我……赤火需要你,凌铉……亦需要你。
轩辕雪把霄冥剑放在桌上,慕容樱惊疑的看着轩辕雪,轩辕雪无力笑笑,“只求姐姐好生待霄冥。”轩辕雪眼里的眼泪马上就要夺眶而出,她不舍霄冥更不舍凌铉,可这一夜,她想的太明白了。
她这一生太多的不确定,太多的无奈,身为公主她终要为明尚国力所能及,身为玄雪,即便她不愿可她依旧是婉怡心里的候选人之一,往后不论是回国还是在玄凝宫,她……终不可能是个普通的女子。
“再不舍,也终是无可奈何。”轩辕雪从回忆里挣脱出来,她侧倚在榻上,举起刚才从凌铉手中抢过的妖石,最终她还是成了玄女。为了三界,婉怡弃了了自己的命,她必须要尽一切守住婉怡所有的努力,想着轩辕雪的眼神便绝厉了起来。
她下了榻拭去泪水,将妖石放在桌上,屏气凝神暗自运气。妖石悬浮而起,轩辕雪将它控制在掌间,用灵力一步步的探寻着,那妖石气韵极强,强大的妖力一层一层包裹着核心的东西,那是什么?
轩辕雪试了几次,可就在寻得缝隙马上就可触碰到内里的时候,却总被一股力量,将自己的灵力轻退出来。恍若中有种熟悉的感觉,宛如有人将她牵引出来一样,力道刚好并不会伤到自己。
轩辕雪本来身子也虚,几次就冒了汗。这不是魔君的妖气,这是唯一庆幸的事儿,至少魔君并未苏醒。可到底是谁?轩辕雪与魔君第一大手下幻影交过手,她熟悉幻影的妖气,轩辕雪看着手中的妖石,这不是他的。
可这妖力并不弱,短短三年魔族就有人异军突起了?她竟然不知道!
“你怎么样!?”轩辕雪正想着,玄钴却突然推门进了来。一道寒光,玄钴只觉得轩辕雪瞪人的功夫又精进了不少。呵呵,果然,生了场病见了个人,这丫头又自修了瞪人的本领了。
轩辕雪随意一挥,玄钴伸手接住轩辕雪扔过来的石头,其实在轩辕雪刚出手的时候,他自己就察觉到了这石头含的妖力不凡,到了自己手里不觉后背一阵发凉,嚯!恐怕再过几年,就又要有个幻影那样难对付的魔族之人了。
“感觉到了?”轩辕雪背身站在榻前,肃目看着玄钴,“我们居然没有察觉。”
玄钴皱起眉头,“那场仗最后虽是玄凝宫胜了。可你受了伤重,灵力也损耗了那么多,一时没有察觉倒也正常,况且,幻影他们隐匿在辽青国的事儿,不也是近日才有了苗头的吗?”
轩辕雪缓缓坐下,倚在牙桌上一抬下颚,“这人与幻影恐怕不是一波,我感觉不到幻影的气息,想不是他手下的。”
“你去查查,魔族上的事情,不可掉以轻心了。”轩辕雪复又吩咐道。
玄钴恩了一声,将妖石收了起来,却很是疑惑,“这东西你哪儿来的?”
“他那里。”轩辕雪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玄钴也是气死,凌铉那样伤了轩辕雪,虽然知道自己武功不如他,可当年他真的要去跟凌铉拼命来着!可当他找到凌铉的时候,亦是看到了一个失魂落魄,为情而伤的人。
玄钴奔上前去拽着凌铉的衣领,高举起拳头真想一拳下去,可他看着凌铉的样子,他与凌铉是多年好友,他了解凌铉。若他真的不爱轩辕雪了,真的要这样伤她,也未有过不舍的话,依着凌铉的脾气,那死要面子的性格,如何能让自己近身?
凌铉细细讲来原由,玄钴气结。明明轩辕雪是可以与他同甘共苦的人,轩辕雪从不畏惧,只要她能与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可玄钴也明白,凌铉的担忧不无道理,一个男人用自己的方式去保护心爱之人,也是无可厚非。
换做玄钴自己,他也不会让轩辕雪涉足危险,他或许也会这样做,但或许也不会。谁知道呢?他连去告诉轩辕雪,自己对她的心意都不敢。
玄钴记得,当年他与凌铉在青云山上聊了许久,最后,凌铉求他好好照顾轩辕雪,也求他时常告诉他轩辕雪过得好不好,他想知道轩辕雪的一切。玄钴有些为难,这若是被轩辕雪知道了,他定会死的很惨,轩辕雪一定认为他被背叛了自己,一定不会再理他了,那是他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
可看着凌铉祈求的目光,玄钴也是心软,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可!如今,你说凌铉你来就来了,能不能别这么高调?低调的在旁看看轩辕雪不行吗!非要给他找麻烦,看着轩辕雪强撑着的样子,自己又不能不管,还得费心思,想办法哄轩辕雪开心。
外头的那个也是个倔脾气,那作起来的本事,可不比任何人差!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怎么叫他玄钴遇上这两个人,还同时遇上了!
“发什么呆?你找我来干什么?要是没事儿,我叫倾月传膳了。”轩辕雪有些嫌弃的瞟了瞟玄钴,看他一副呆头鹅的样子,倒是心情好了几分。
“恩?啊!”玄钴摸了摸脑袋,从回忆和抱怨里抽离出来,也是半刻没想起来为何而来,额……自己过来干嘛来了?“哦!”玄钴笑着坐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看你这霸道样子,想是没事儿了。”
“啊!”轩辕雪挑了一只银针,冲着玄钴端着杯子的手就发了出去。玄钴一脸的委屈,半杯水洒了不说,就说他要做多好的心理建设,才能抵挡得住轩辕雪满脸的鄙夷啊。
“我好歹是一宫之主,就算受你管辖,但好歹你也不能说打就打啊!”玄钴一努鼻头,“亏我好心来看你怎么样了。”
“一宫之主?”轩辕雪噗嗤笑了出来,斜眉一挑,“你也知道?一宫之主没事儿就竟闯闺房?”
听到轩辕雪这样说,玄钴倒是安心了不少,她要是心情低落,是半点不愿意跟自己开玩笑的。
想着玄钴也就嬉皮笑脸起来,“我也没瞎进啊。”
“呸!”轩辕雪掏出银针在他眼前儿晃了晃,“我看你胆子越发大了。”玄钴轻咳两声,佯着正经儿起身一揖,“在下知错了,还请公主见谅!”
“哈哈!”玄钴这副性子总是能把轩辕雪逗得开心,玄钴一副吃亏是福的表情复又坐下,轩辕雪自顾笑了几下,扫到窗外的凉亭,不觉又想起了凌铉,就算她不想见他,可她还是好奇的,于是,就轻问道:“他……那边是什么情况?”
“你呀,就是这么放不开。他如何了,干你什么事儿?”不说轩辕雪这性子,就是玄钴自己也是不喜欢轩辕雪提起凌铉的,多少他还是奢求轩辕雪有日真的能忘记凌铉。
轩辕雪见玄钴不悦,嘟着小嘴低头摆弄着裙衫,她总不能去问轩辕灏吧?更不能亲自去找凌铉,去问他过得如何。
唯有玄钴,她才能这样毫无顾忌,她知道玄钴是好意,不想让自己挂心,可她真的想知道,于是只能低头忍忍,暗自宽慰自己要放开。
玄钴看了也是心疼,叹了口气,“你就是这样,他过的好与坏,真的与你这么重要吗?”
重要吗?轩辕雪抬头看着站在身前的玄钴,一脸纯真的迷茫,玄钴心里紧了紧,他突然好想环住这个女人,任何人都不能再伤害她,他好想拥有这个女人。可……玄钴,及时遏制住了自己的想法,他知道这个女人心中的伤不是他能治愈的,自己不能太过沉溺!决不能!
玄钴复又坐回到桌前,无奈笑笑,“过的挺好。你也知道这些年北靖国被他治理的风调雨顺,国泰明安的,有什么不好?要是不好,他能这样清闲偷跑来明尚国吗?”
轩辕雪知道玄钴话里带着负气的分量,弱弱的说了句,“这个我知道。”在这方面她只能示弱,因为关于凌铉只能从玄钴这里得来。玄钴看着轩辕雪带着小委屈的央求样子,也真是没法子,这丫头处处都能抓得住自己,只叹说:“他如今是皇帝了,不再是青云山上的师兄,后宫佳丽三千再正常不过,你自小出身皇家还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吗?何苦非要自讨苦吃?”
可她心里不甘心啊,她就是想知道凌铉是不是对待另一个人如当初对待自己一样的好,轩辕雪知道,去年朱雀宫的宫主朱璇入宫做了凌铉的璇妃,当时觉得真是要了命了,这要是有****要汇集四宫,可如何面对朱璇?当然,这也是至今不愿汇集四宫的原因之一。
“他对谁好,只有他自己知道。但我始终觉得,爱过一人后便再无法用全心去爱别一个人了。”玄钴看得出轩辕雪的小心思,幽幽道。
轩辕雪扭头看着玄钴,不管是不是安慰,这句话她还是受用的,“谢谢你。”她温柔笑着,玄钴看在心里,真的很美。
其实也好,能在她身边照顾她也挺好,玄钴自我安慰释然半分,笑着起身掂了掂衣袖,“这东西我先去派人查着,夜去监视鸾耿了,鸾太后那边你也别太掉以轻心,那也是个老手了,一巴掌是拍不死的。你若有事儿吩咐就叫倾月来找我,还有。”玄钴看着有些清瘦的轩辕雪,嘱咐道:“你该补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