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对贾琏十分慈爱:“近来可有什么收获?”
“不瞒姑父,小侄这一趟是奉了老太太的命,要在宣王千岁跟前讨个好,没想到,宣王爷高高在上,根本不理会小侄,姑父可有方法让小侄得偿所愿?”
林海挼了下胡须,微微笑道:“府上的大姑娘不是在宫中吗?可是极得西太后娘娘的喜欢……”
“姑父别提了,大姐姐这次可丢人了,让家里大失所望。前天收到府里来信,大姐姐被皇后娘娘赐封贵人!真是浪费了好出身,也就二太太一直说大姐姐有造化,一定会晋位,嗤,那就等大姐姐晋位之后再说呗。”
林海语结。这贾府的继承人是不是傻子?家丑不可外扬不知道?就算不知道,这样针对二房的话,也不能由他这个大房的说出口吧?
“姑父别怪小侄说话难听,实在是二房仗着老太太的宠爱,欺人太甚。您不知道,老太太为我选的妻子,居然是珍大哥继室的继妹!珍大嫂子可是无父无母小吏之女,出身都够低了,她那继妹跟她没有一点血缘关系,更是卑贱,只不过长得花容月貌,您见过为孙子选妻只选容貌的吗?”
林海目光闪了闪,说:“也许,是为了你珠大哥吧。”
“对,拿着二房珠嫂子说话,但是,二老爷是什么官职,我老子是什么爵位?她凭什么叫我娶个这样的烂泥一样的为妻?我都不稀罕理她。好像家里就凭二房撑起来的一样,说实话,我对老爷太太不为我着想,也很心冷,这是孝顺到什么份上了啊,这样坑儿子……”
贾琏一肚子怨气。当然,他以前不是这样想的,也没有这么大的怨气,这不是明玉点醒了他之后,他突然觉得委屈了吗?
“你身上有个同知的官?”林海发现,自己不必挑拨了,荣国府里的人心不齐,甚至大房和二房已经互相针对了。就算贾赦糊涂,贾琏却并不想糊涂下去。
贾琏听得有些脸红:“就是个虚职,花银子买来只为好看。”
“既然如此,你就让你父亲活动一下,将同知改到扬州兴化县,扬州繁华,兴化县也并不是多穷,纵然是八品县丞,也是有正经事做着,纵然不入流,到底,你有我护着,不会太委屈了你——”
“侄儿多谢姑父!侄儿马上就去写信。”贾琏高兴了。跟着能干的大官姑父,比在那个乱七八糟的家里好多了。
咳,就算老爷不同意,他也不想回去了,姑父乐意拉他一把,他不受那不是傻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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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的美景美食美人令明玉流连忘返。
宣王说:“你能叫钱昌一声哥,为什么就不能叫我哥呢?”
“我虽然不是你嫂子,却嫁给了你哥啊。”明玉十分不高兴地说,“你怎么突然计较起这个来了?我们这些日子不是一直以朋友示人吗?你干嘛非得当我哥啊?”
宣王才不解开她的疑惑,只说自己想说的:“你打扮成男人,看看这面相,看看这个头儿,你还想当我哥啊?你如果不叫,我就不带你出去了。”
明玉纠结了半晌,总是不乐意的,宣王退了一步,说:“我给你当表哥好了。”
明玉不甘心地看看宣王的气度风姿,不情不愿地妥协了,道:“表哥,请多指教。”
“表弟放心,哥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两作青衫书生打扮,手里还拿了前些天在大街十文钱一把的扇子。宣王扇子上的画粗糙,是猛虎怒吼;明玉扇子上的画粗糙,是竹林清风。
钱昌等人自然是要或明或暗跟着的,有几个是书生打扮——总不能全是书生的书僮或者小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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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玉在热闹的小巷子在看精致的柳编竹编丝编这样编那样编,突然就一个人从巷子口窜了出来,一下子把明玉撞了了趔趄,压扁了两个精致的鸟笼和三个精巧的蝈蝈笼子。
老艺人惊叫一声:“哎呀!”
薄薄的竹篾折断,尖利的小刺使明玉的手添了几许血痕。
宣王扶起明玉,一看她疼得皱眉,再看她的手,顿时大怒:“你怎么走路的,没长眼睛吗?”
是个俊美的年轻人。
他看着那群人有条不紊而十分熟练地为那纤细的手挣扎,再看他们的衣着,断定是哪家公子出来游玩,一脸歉意地说:“对不住,对不住,我急着去请大夫,这位少爷没事儿吧?”
“没事儿,你找大夫为的大人还是孩子?我们同行的有一位大——”明玉话没说完,就被宣王瞪了一眼。
年青人眼珠子一转,立马弯腰作揖,说:“在下柳湘莲,是为家中小儿高热,多谢少爷仁心仁德。”
柳湘莲?那个倒霉催的被尤三姐之死逼得出家的人?
明玉顿时来的兴趣,面上也是极为严肃的,说:“周大夫,人命关天,你快去帮忙看看吧。对了,柳兄,你还是得去请你要请的人,省得我们互不相识,你们家里不信任我们周大夫的医术。”
“多谢少爷,多谢周大夫,请请请,我家离这里不远。”柳湘莲其实已经把能请的人都请了一遍了,都说孩子太小,可能熬不过去,请周大夫去,也不过是不甘心罢了,说得难听些,就是死马当活马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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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抱着小儿哭的少妇,明玉懵了一个呼吸。居然是话本中的秦可卿!她怎么会嫁给柳湘莲,还为他生下孩子?她弟弟哪里去了?这十二钗之秦可卿的命运不也改了吗?还是采办局贪墨大案牵连所致,也就是皇帝导致的,哈哈,警幻找皇帝“讲理”了没有啊?
小小的一团青紫,气息微弱。
明玉看着周大夫皱眉号脉,也觉得小儿可怜,说:“看他出生也没几天啊。”
“我娘子被人算计,摔了一跤,才七个月就生下小儿,”柳湘莲看着那小小的一团,虎目血红,说,“小儿才十二天,本来就早产体弱,如今又染了病,好多大夫看了都不敢治,这已经是……”
他再也说不下去了,抱着脑袋,缩在角落里,拿头撞墙,明玉忙阻止他:“停停停,再伤着了你,你家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那边周大夫已经掏出银针了:“柳夫人帮老夫抱好孩子,其他人出去!别打扰老夫。”
柳湘莲听了,眼一下子亮了,急忙扯住明玉就往外去。
宣王皱眉,冷冷地哼了一声。周大夫针法一绝,但是,在场的谁也学不会啊,还怕谁偷师啊?真是小心眼!
到了院子里,柳湘莲特别殷勤,但是,家里乱糟糟的,他也脸红,连忙提了水去烧,然后,灶里烧火的工夫,又提了一桶水,将院子里的石台擦了一遍又一遍,请宣王和明玉坐下。
“少爷,真对不住,害你伤了手。您不仅不怪罪,还让家里的大夫给小儿治病,这是再生之恩,我们全家没齿不忘!少爷以后有何吩咐,我柳湘莲绝不推辞。”
“等孩子病愈了再说这个,再说了,你不怕我让你做掉脑袋的事吗?”
“不过舍死取义罢了,我有何惧?”
“惧你妻子和小儿生活艰难啊。”
柳湘莲听了,果然迟疑了,有些纠结。
“你不必想太多,忠君爱国为首,然后将自己的家放在第二位,这没有任何问题啊。”明玉笑道,“如果我是你,我就不许诺太多,毕竟是有家人的人了,没有资格再任性了。”
柳湘莲羞愧而感激地说:“多谢少爷指点,不知少爷如何称呼?”
明玉看看宣王,边笑边编,道:“我能出现在你面前,全赖皇上隆恩浩荡,你也是我朝子民,我帮你,也是为了回报皇上。”
“少爷放心,我一向是忠于国君的,不过,您还没说您是谁呢。”
“有人叫我‘月华公子’,你也这样称呼我好了。”
柳湘莲听了这话,就知道明玉是不方便说身份的,便笑道:“多谢月华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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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玉一行走的时候,留下了周太医和两个侍卫:“孩子好转了,真是万幸,你放心,周大夫医者仁心,一定会待孩子痊愈之后再离开。”
柳湘莲千恩万谢地送走了明玉一行。
三天之后,柳湘莲一定要知道周大夫和月华公子的暂住之地,非要送周大夫。
周大夫无奈地说:“我家主子总是在这城里乱逛的,你能再遇到,就是有缘分,到时候我告诉你暂居之地;若再也见不着了,就是缘分不够,为什么非得追根究底呢?”
“扬州城这样大——”
“所以,要看咱们的缘分够不够啊。”
柳湘莲听了,沉默良久,深深一揖,道:“恭送老大人,祝月华公子事事如意。”
周大夫就带着一个侍卫走了,留下这个侍卫看着柳湘莲,柳湘莲哭笑不得:“大哥,你不用这样,我一向言出必行的。”
“反正,不能让你从我眼皮子底下套了什么消息去。”
“行行行,我回家了,我家里还真离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