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皇后，居然如此不成体统！”皇帝听了坤宁宫的事后，淡漠地说了一句。
“也是我没给皇后娘娘面子。”明玉唉声叹气地说，“我不可能为了皇后娘娘的面子，让自己失宠啊！我真要是失宠了，皇后娘娘是放过我呢，还是收拾我呢？”
皇后是先帝跳出勋贵的圈选出来的，虽然不是皇帝选的，也是皇帝点头才嫁进东宫为太子妃的。但是，耐不住皇后太蠢，何家人也太过自以为是，一个劲儿地往四王八公阵营里靠，最终同流合污。
权力迷人眼。以前，承恩公府是靠着承恩公的精明能干得了先皇青睐，大概还借着贞顺太妃之力，成功捧出了何皇后，然后流着何家血的嫡长皇子也顺利降生。再往后，何家仗着皇后和大皇子，在日复一日的吹捧谄媚中一直在作死的大路上蹦，甚至觉得皇帝太难侍候，不如大皇子上位，有了太后和新帝当靠山，他们可以再无顾忌……
现在承恩公府只剩下一个空架子，府里上下十分惶恐，一直积极拉拢各路官吏，连富商都不放过，汲汲营营，只为立大皇子为太子，让自家安稳起来，更上一层楼……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这种行为都让皇帝厌恶。
后宫本有四大势力：皇帝、东太后、西太后、皇后。经过官场清洗和母后皇太后薨逝，皇帝就将皇后在后宫的势力清洗干净了，而西太后选择了妥协退让，于是——
皇帝独大。
皇帝对皇后的评价是：这个皇后没有大局观，只是有些小聪明，心机大半用在争风吃醋了。
皇帝铲除四王八公后，皇后察觉到皇帝对她越来越不满意，怎么会不怕？她给儿子娶的妻纳的妾全是四王八公阵营的，结果，她费尽心思算计来的姻亲，被皇帝一锅端了，她能不恨？也就是因太后不在了，要守孝，她才有了喘息之机，不然……
皇后又恨又怕，但是觉得自己有嫡长子傍身，总能抓住点儿什么，对诸妃下手就不客气了：不能就我自己倒霉，你们应该比我更倒霉才行。
——
皇后想法偏激了，做法也就随着偏激了。
她只带主位去给太后请安，但是，她出坤宁宫门的时候，其他给她请安的宫妃必须到达坤宁宫，就在坤宁宫院子里候着。
皇后也不招惹明玉，就按时辰去慈安宫，不再提前去了。
皇后对着太后，说得冠冕堂皇：“母后，一群人过来特别吵闹，扰了您的清净不说，还总要算计您费心，为她们谋好处，简直大不孝！以后，有事您就吩咐儿媳和这三位妹妹，还有宣王妃，咱们才是有资格进您这慈安宫的，那些人进了这里，真是抬举她们了。”
“说的有几分道理。”
皇后见太后同意，笑了。太后自从成为唯一的皇太后，心情很不错，对宫妃如同对身边服侍她的人，虽然她爱听奉承话，但是，她还是更爱金银珠宝，自己虽然克扣了宫妃的份例，但是，自己可是给她的待遇加倍，她也就满意了。
太后不给皇后找事了，慈安宫请安也跟以前一样顺利了，皇后就在慈安宫说几句话，待不了半柱香的时间就能离开，回到坤宁宫，自己的地盘上，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应付，不，对付宫妃。
——
韩妃说：“我都怀孕了，待遇按例要加倍的，皇后娘娘，表姐啊，怎么我的份例还没有上调？”
“因为是国孝时期，多了就是没有诚心守孝，所以，大家的份例都减少了一部分。”
“什么一部分？我本该加倍，没有加倍不说，还少了一半，这是减少了一部分吗？这是少了七成半啊！”
“没饿着你吧？本宫瞧着你一直浪费饭菜，就算是饿，也是饿得不够。”皇后笑眯眯地说，“这事皇上可是知道的，也默认了。”
当然，皇后报给皇帝的是减免后宫两成用度，以示守孝诚心，但是，皇后实际上对宫妃极狠，至少减免了五成。
韩妃惊讶地看着皇后，不满地叫道：“皇后娘娘，表姐，我怀孕了！”
“如果你不想怀孕，也可是打胎，毕竟，皇上已经有不少儿子了，不缺你肚子里的那个。”
韩妃脸色很难看。这话都说的出口，看来，皇后是真的不要脸面了。
——
没有嫌自己的私房钱多，皇后名义上为守孝的诚心而减免宫妃份例，实际上，宫妃的份例的确够，但是，有多的，谁想拿少的呢？
宫妃都减免了，后宫的太监、女官、内侍、宫女等等，不一样得减？
最让人恨的是，大家都减了，各地贡品并没有减啊？这是什么意思呢？意思是内务府的收入并没有少，皇帝、太后的供奉也不少，只是宫妃得到的少了；大家的份例少了，但是，皇后的私房应该增添得快了吧？
永宁宫，金珠生气地说：“娘娘，这次只领到您份例的一成，您堂堂贵妃，位正一品，皇后娘娘也太过分了！哪里有这么欺负人的？”
“阿九，皇后疯了啊，这是。”
“皇后鼠目寸光，只知道围着她转的人个个奉承她英明无双，只以为自己拿捏了宫妃又赚到了钱，却不看看得罪了多少人！谁会感激她吗？只有得了她恩惠又对她奉承的那些宫侍吧，那些宫侍最多一二百人，后宫有多少人呢？”
“我觉得皇后能这么疯狂，是皇帝在推波助澜。”
“你说的对，皇帝想废后，想推你上位。你说他是想要一个合心意的皇后吧，得益的却不仅是他，还有你呢。”
明玉低着头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抬起头，说：“传我的令，永宁宫上下不准挑事，国孝期间，挑起事端者，通通贬为粗使宫女。”
哼，老百姓都落魄得吃土了，你们还在这儿挑三拣四的不知足，宫中生活难是难，但是，更有人活得奢糜不是？贵妃一成的份例又怎么样，足够了啊。更别说，皇后就要被废黜了，这样的日子也过不了多久……
宫中已经待遇减半了，趁这机会，能不能在国守期间取消百姓的人头税，就说是，为大行皇太后积德？
明玉以手扶额，闭上眼，慢慢算计起来。
“娘娘要对皇后娘娘妥协吗？不怕皇后娘娘得寸进尺吗？”金珠十分不服气。她自从跟着明玉，一直是顶级的供奉，一直都是受人奉承的，这一下子落下去，心里难受。
明玉睁开眼睛，无奈地说：“熬过这孝期，不就恢复原样了？”
金珠听了，应了一声，恨恨地想：等到孝期过了，就有仇报仇有怨出气好了！不，皇后娘娘可以等不到出孝就被废黜，早完早了！
——
宁庆宫上下以严妃为尊，但是，严妃不是主位，就住不得主殿。
为了表示自己的谦让，她也没要张贵嫔先入住的东偏殿，只住了西偏殿，当时只认为自己很快就要进主殿了，有一个谦和恭顺的名声挺不错，谁知道会迟迟没有入主殿呢？
殿内，严妃抱着儿子，乐悠悠地将皇子份例一一指给七皇子看：“这些都是清儿的，清儿喜欢哪个？”
“都给母妃。”七皇子奶声奶气地说。
严妃听了，高兴极了，亲了亲儿子的小脸，说：“清儿真乖，母妃以后就靠着清儿了，清儿一定要争气啊。”小小一个孩子，长得十分精致，七分像皇帝，可惜，皇帝不爱亲近孩子，也不亲近宁庆宫，不然，七殿下怎么着也是诸皇子中最得宠的那个啊！
“我争气，我们不让人欺负。”
“对，让任何都不敢欺负我们母子俩。”严妃眼睛里暴露出十分的光芒，又亲了七皇子一口，自言自语，“现在我们势弱，就老实些，但是，我们的助手很快就出生了，日后，你八弟出生就是你最可靠的帮手……”
“可以，以后帮我欺负别人。”
严妃哈哈大笑，叫了一声听雨，吩咐：“拿些银子，去膳房给殿下取点儿咸口的糕点，仔细些，别着了道儿。”
听雨应了，严妃面带幽怨，轻轻地说：“要是宁庆宫也能开个小厨房就好了。”
听雨没说话。娘娘经常说“要是”，结果“要是”全成真的了，所以，宁庆宫可能很快就有小厨房了。其实不要小厨房也没什么，反正大厨房里的人有一半都对娘娘投诚了，只是，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大厨房里的人一直在换，还来不及收买呢，就离开了，真见鬼，还得花银子不然暴露了那些投诚的……
——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后宫中怨声载道：皇后以前还是贪图克扣三四成，如今居然明目张胆地将大家的份例都要扣完了，这是疯了吧？
沈贵嫔难以置信：这女人是怎么当上皇后的？是仗着父亲是先帝心腹，还是仗着自己的嫡亲姑母是皇上的养母贞顺贵妃？她自个儿就没脑子的吧，这么自挖坟墓，迫不及待找死的行为，真是寿星上吊，嫌命长啊！根本不必费脑子思考，皇后这么作死，绝对没前途，当然得赶紧和她分割开啊……
“母妃，我也应该立正妃了，皇后不会出什么昏招吧？”
“出昏招也没办法，大家都知道我是皇后的人，墙头草是没有看得起的，所以，就算皇后无状，我也只能跟着皇后行事。”
“明知道是死路，也去吗？”
“国孝时期，她是不敢有大动作的，你放心，我会让人知道，我敬的是皇后，而不只是何皇后，如果有赵皇后，我敬的就是赵皇后，等到守孝期满，呵。”
“母妃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也会一如既往地跟着大哥做事，不过，会留一手，不会在大哥落坑的时候，自己也落到坑里。”
“沉住气，无论如何，你是皇上的骨肉，出身尊贵，一生也应该是尊贵的，我也会想办法让你尽快从漩涡中抽身。”
——
又是坤宁宫请安时。
“皇后娘娘，七殿下才几岁，怎么可能故意冲撞您？求您高抬贵手，饶了七殿下这一回吧。”严妃面上哭着，心里恨着。七皇子可是她立身的根本！就像皇后，家族势力都倒了，还能做皇后，不就仗着大皇子吗？
“小小年纪，居然敢跟本宫顶嘴，冲长嫂叫嚷，可见，严妃你平日里就没教他孝顺本宫，这是给本宫添堵来着！七皇子小，你可不小了，还是从小小的爬床宫女一路爬上妃位的，聪明得很，是不是？你生的孩子蠢，还是你教不好他？三岁看老，七皇子长大了也是个忤逆不孝的！”皇后对七皇子没什么顾忌，因为皇帝不喜欢宁庆宫，宁庆宫形同冷宫。
严妃恨得眼睛都红了。儿子小小年纪就被打上不孝的恶名，皇后这是要毁了他们母子啊！
韩妃感受着严妃的怒气，气定神闲地说：“皇后娘娘，为母不慈也是罪过，如今在孝期，还是不要这么大动肝火为好。”
韩妃身子重，皇后不得不为了表示宽厚而让韩妃拥有一个座位。
皇后怒目而视，目光冷酷，质问：“韩妃，你说什么？”
“看皇后娘娘，您是大度贤惠的，生什么气啊？您瞧，妾肚子里这个也快出世了，可是，妾看您对三岁的七殿下这么严格，也怕妾肚子里这位出生后，您也严格要求，出生三天，不，出生三个月就得被定下什么时候笑，什么时候哭……”
“韩妃！”皇后大怒。
韩妃眼底寒光一闪，满脸痛苦，抱着肚子，叫道：“啊，啊，啊，我的肚子啊，我肚子好疼！”
严妃忙大喊：“快叫太医，韩妃动胎气了。”
皇后大怒，却只得忍气吞声地看着韩妃回到东殿，看着众人围着韩妃转！
——
皇帝进了坤宁宫，却是去看韩妃的。
韩妃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说：“皇上，皇后娘娘斥责妾奢靡浪费，可是，妾本来就要多餐，妾吃不好没什么，可是，妾怕委屈了孩子，孩子要是在胎里养不好，那生下来就比他的兄弟姐妹弱啊。”
皇后见韩妃真的敢在自己面前，向皇帝告状，脸色十分难看。
皇帝没理会紧张的皇后，平静地说：“皇后跟朕说过你的情况，你一个娇弱的人，胃口也小，要那么多份例也是浪费。朕知道孝期有孕比较辛苦，在吃喝上委屈了你，日后，朕必会弥补，如何？”
韩妃听了，才要说什么，皇后笑道：“皇上说的是，韩妃的确吃的清淡了些。不过，韩妃啊，你的膳食其实不错，除了不会油腻，还是极养身的，江贵嫔也是在国孝期间有身孕，跟你情况类似，但是，四皇子生下来依旧是健健康康的。”
皇帝点头，说：“皇后说的是，孝期生下的孩子未必就是受委屈的，好了，除了太后一切如常，连朕都是不沾荤腥的，你也太娇气了。皇后是你的嫡亲表姐，不会欺负你的，你好好养胎。”
朕都没碰到你，你到底是怎么怀孕的？严氏的药就这样厉害吗？你都怀孕了，好像也不知道自己并没有侍寝，所以，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来的啊？太不可思议了……跟太监怀孕一样不可思议。
皇帝转身就走。
韩妃气得直瞪眼，忧心忡忡。嘴真笨，怎么就不会说话？以后，皇后还会让我有机会说出口？
皇后面上露出笑来，看着韩妃眼底冰冷，一字一顿地说：“韩妃，好好养胎，本宫会照顾好你的。”
韩妃闭上眼。迟早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