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本心所求
沉闷的拳脚交击之声在深夜里不断响起，仅仅过去几炷香时间，龙蓬就与欧阳锋过了数百招。
啪——
刺耳的爆响又一次响起，龙蓬被蛤蟆功的刚猛劲力逼退十数步，猛的一跺脚，才稳住身子。
‘这老毒物劲可真大啊……’
龙蓬抚去唇角血迹，盯着前方那长发披散，剧烈喘息，恍若疯魔般老者，突兀一笑，放声道，“欧阳峰，两次丧子的感觉，如何？”
“老夫杀了你！！”
欧阳锋眼眶通红，愤怒无限，却有一股按耐不住的悲意涌上心头，狂奔数步，突然喷出一口血水来，眼眸中的精气开始消散。
“好机会。”
龙蓬眼睛一亮，拔足上前，起掌拿向他咽喉死穴，招招致命。
趁其病要其命。
这是龙蓬一贯的行事风格，无关光彩不光彩。
只要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他也不会在意旁人的看法。
“噗——”
欧阳锋毕竟年纪大了，比不得龙蓬身姿雄壮，拖着伤痛之躯进行这番高强度的鏖战，当真是为难他这个年过古稀的老人家了。
一口鲜血喷出，他整个人被龙蓬一记“摧心掌”拍飞了出去，撞在了一棵参天大树上。
“哈哈…咳咳…哈哈哈……”
龙蓬放声大笑，咳出些许漆黑血痰，他一步步朝着欧阳锋走去，一抹好似皓月般的寒芒自他掌心一寸一寸的涌出。
割风断水，锋利无匹。
“老毒物，你老了，也该死了！”
“老夫就是死，也要拖着你一起下地狱！！”
欧阳锋踉踉跄跄的从地上爬起来，他不仅不逃，反而朝着龙蓬狂奔而去，打法愈发凶悍，全无半点防守之意，显然是已存死志。
欧阳锋一招“雪岭长恨”攻向龙蓬面门，掌风凌厉犹如风雪之刀，但见他微微扭头躲过这一掌，同时一记“摧心掌”拍向欧阳锋咽喉。
以龙蓬如今功力，打出的摧心掌足以力透金石，若是打实。
足以一招要其性命。
欧阳锋自是不敢轻视，横臂抵挡，而他方才攻向龙蓬面门的那一掌忽然变做蛇形，狠狠的朝回一带，拿向龙蓬后颈“玉枕穴”。
“玉枕穴”是人体三十六死穴之一，显然这位“西毒”无半分留手，且经验尤其丰富。
耳后生风。
龙蓬虽立刻做出反应，却仍旧躲闪不及，面颊被那蛇形拳勾去一块血肉，流出大量血水，染红了他的半张脸，
破损的鬼脸面具染着血迹，掉落在泥雪里，龙蓬长身鹤立，脸颊血染，甚是骇人，一把挥出手中刀锋生生斩碎欧阳锋的护体罡气，在他胸口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将他整个人震飞了出去。
但见欧阳锋在空中身形翻转，勉强稳住身形，落在了地上，他盯着龙蓬那张年轻的脸，顿觉心惊，只觉此人年纪轻轻，竟有这般强横的武艺，而后见他面色青黑，唇色发紫，先是一愣，旋即大笑了起来。
笑声尤为洪亮，直震的四方积雪皆颤。
‘好啊，好啊，此人身中剧毒，还敢这般运功，已命不久矣，老夫在给他添把火！’
心思一定。
欧阳锋骤然奔出，呼喝着与龙蓬以命搏命。
古墓内。
密室。
杨过坚持不懈的使着欧阳锋所授的“逆转经脉”之妙法，移宫换穴，终于是将穴道给解开了。
“呼呼……”
杨过汗如雨下，喘着粗气，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他衣衫已经被汗水打湿，肌肤好似被火焰炙烤了似的，通红不已。
玉蜂针的毒力仍在，他忍住抓挠的心思，刚想奔去蜂房，寻找玉蜂浆来解毒时，瞧见了桌子上放着的一瓶玉蜂浆，心中感觉奇怪。
只不过这时他也没来得及多想，他取下瓶封嗅了嗅之后，一口将玉蜂浆饮尽，顿觉一股清凉之气拂去身体的火热瘙痒，舒适了许多，不仅长舒了口气，倚在了石桌旁。
“呼……对了，义父！”
杨过骤然想起了欧阳锋，慌不迭的站了起来，抓起一柄长剑之后，马不停蹄的朝着外面奔去，丝毫不敢停留。
越是靠近洞口，那打斗声就愈是清晰，愈是激烈，直至突然安静了下来。
“义父！！”
杨过站在洞口，望着被擒拿住咽喉，举至空中的欧阳锋，瞪大了眼睛，喊道，“不要！！”
“嗯……”
龙蓬有些意外的侧目而视，没想到杨过会这么快解穴，他微一思考，觉得这样正好。
意识已经涣散的欧阳锋听见杨过的声音，竭力睁开眼睛，瞧见他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眼睛，心中不喜，可在想到如今之情况后，挥摆着手，涩声道，“走…快走……儿子快走……”
“不，我不走！！”
杨过怒喝一声，持剑朝着龙蓬压去，嘴巴里喊道，“王八蛋，你放开我义父！！”
嘭——
只见龙蓬在杨过逼近后，骤然踢出一脚，生生将他那把精钢长剑踢断，连同他整个人都踹飞了出去，倒在了地上，不断咳血。
“废物，连剑都拿不稳！”
杨过手掌陷入泥土里，指甲里满是血肉，踉踉跄跄的站起来，恨声道，“我一定要杀了你！！”
“你…咳……”
龙蓬话没说完，只觉胸口沉闷，脑袋昏昏，心中顿感不妙，一把将欧阳锋扔在了地上，先取了几颗百草先所制的“百草丸”服下，随后取过银针封住周身大穴，阻止毒质侵入心脉，然后划破手掌，逼出毒血。
“咳…咳咳……哈哈哈……”
欧阳锋放声大笑，不断咳着血，犹如厉鬼般，“你就陪着我一块下地狱吧！！”
“儿子，你快走，别管我！”
说罢。
欧阳锋凭空生出几分力气，朝着龙蓬扑了过去，死死缠着他，好似街头泼妇一般打的毫无章法，就是为了阻止他压下毒发。
“既然这么死，我就成全你！！”
龙蓬眸中闪过一抹寒意，躲闪数下后，一把捏住了欧阳锋天灵盖，运起玄功。
“唔……”
欧阳锋眼睛瞪大，死命挣扎着，只是挣扎愈发无力，直至于无。
他本就已是强弩之末，在精气神快速流逝之后，离死亡就更近了。
“义父！！！”
杨过声音已经有些沙哑，见到生命不断流逝的欧阳锋，他目眦尽裂，足尖发力，奋不顾身的朝着龙蓬扑了过去。
可惜。
实力差距终究太大，又被一脚踹飞了出去，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只是这次龙蓬下手时没有留情的意思，踢断了肋骨，叫他提不起劲来。
“呼……”
龙蓬长舒口气，苍白的脸色好转许多，他松开了缩水了一大圈，出气多进气少的欧阳锋，侧目望向怒视自己杨过，淡淡道，“怎么，很生气？”
“你个魔头，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你爱说这样的废话，就慢慢说吧，反正也不过是无能狂怒罢了。”
“等到我将这个老蛤蟆杀了，就把你这个小蛤蟆给宰了，之后将你们古墓派门派一个个都杀了，一个都别想跑！！”
龙蓬神情淡漠，他俯视地上了比濒死的老者，感叹道，“欧阳锋，我曾立誓，要将你挫骨扬灰。”
“本以为没机会了，未曾想，上苍还是不想让你死的那么容易，你终究还是落在我手上了。”
欧阳锋这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五感流逝，只能感觉到冰冷死亡，以及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
“来，我这就送你一程！！”
龙蓬眼神一狠，一掌拍下，只听“嘭——”的声响，欧阳锋整个人化作齑粉，随风而散。
“哈哈哈……师父，师父，徒儿终于给你报仇了！终于给你报仇了！！”
龙蓬仰天大笑，满脸都是血迹，状若疯魔。
杨过远远瞧着，见着欧阳锋死在自己面前，心中悲愤，可听闻龙蓬方才所言，又见他这疯魔之态，那又不知该以什么情绪面对。
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两眼一摸瞎，什么都不知道的懵懂少年了。
自是知晓欧阳锋的往事。
在知晓后，他本想让欧阳锋就此退出江湖，安享晚年。
不曾想终究还是有仇家寻了上来。
一时间的心情，尤为复杂，
“老蛤蟆死了，现在能轮到你了！”
龙蓬转目盯着杨过，眸中的冷意让人心悸，杨过心头一惊，想着自己不能就这么死了，就算是死，也要见姑姑一面才死，他咬了咬牙，跌跌撞撞的奔进了古墓里。
“想跑！”
龙蓬低喝一声，避开死穴弹出数道真气，见着他消失在视野里，喊了几嗓子，却没有追上去。
黑幽幽的洞口处，龙蓬长身鹤立，眸光几经闪烁，从怀里取出一颗饴糖吃下，等了一会，转身离去。
次日夜间。
但见一道人影从山下而来，行动甚是谨慎，他藏身于树冠里，一点一点朝着古墓洞口逼近。
“这是…走了……”
杨过飘身落下，环视四周，疑惑道。
过了好一会，发现依旧安静，不见半点异动，杨过这才慢慢放下戒心，他缓慢的走到昨夜欧阳锋身殒之处，望着地上的那摊齑粉，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义父……”
…
…
夜冷风凄，树影婆娑。
龙蓬孤身走在秦岭山脉里，他漫无目的的走了许久，忽然停在了一处溪流旁。
溪流的冰雪虽已融化，可水却冰冷彻骨。
望着溪水里自己的倒影，龙蓬久久不语，长幽幽叹息。
此番虽是报了仇。
可除去一开始手刃之时的痛快，他没有半分痛快，反而感觉到一阵空虚。
人死不能复生。
欧阳锋就是死了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可也换不回他的师父。
“啊……”
龙蓬躺在了溪流旁，望着璀璨明亮的星空，眼神有些迷茫。
渐渐睡了过去。
这一觉他睡了很久很久，亦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将他在这个世界的生活的二十余年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似乎一直有个声音在问他，你本心所求，究竟是什么。
对啊，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无上武功？至高权势？泼天财富？
这些我想要，可也不是那么想要，够用就行。
那究竟是什么呢？
无情无欲吗？那是神明，我只是人，贪嗔痴毒尽加身的人，非自己所求。
太上忘情吗？
那是阿姐的道，忘情非无情，这是自己艳羡的一种状态，却非自己所求，我这等俗人也达不到。
所以，到底是什么？
……
怀揣着疑惑。
龙蓬幽幽醒来，他拍了拍额头，让自己清醒些，瞧见四周陌生的环境，剑眉微蹙，“这是…哪里？”
“唉，公子你醒了啦？”只见一名背着猎弓的老汉走了进来。
龙蓬起身下床，拱手道，“这位老丈，不知此处是什么地方，在下又为何在此？”
“公子，甭客气，快坐快坐。”
那老汉将猎弓放好，咧的口黄牙笑道，“公子喊我黄老汉就成，这里是我家，黄沟村，我儿子先前出门打水，就瞧见你躺在水边上，就给你背回来了。”
“公子，你这副模样，可是遇见盗匪了？”
龙蓬微微一怔，疑惑道，“此地，盗匪很多吗？”
“这……”
黄老汉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憋了回去，点头，“的确挺多的。”
龙蓬疑惑更甚，蹙眉道，“此地应当离终南山全真教不远，匪类如此猖獗，他们不管管？”
“这…也不能说不管，只是…唉……”
黄老汉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公子你别问这么多了，好好休息吧，老汉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就这点野菜还有兔肉，您将就的吃吧，吃完好好休息，等好伤在走。”
“这…我……”
见着他这幅反应，龙蓬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摇了摇头，他望着那饭菜，却没动筷子，而是四下瞧了瞧，找到放在床头装着“莲心丹”的药瓶，取药服下，走下了床榻，掀开挡风的帘布，来到了外面。
“呦，公子你伤还没好呢，怎么出来了？赶紧回去，免得染上风寒，您这身娇肉贵的，出了什么事，老汉可担待不起。”
那老汉正在劈柴呢，见着龙蓬走了出来，连忙赢的上来。
“老丈不必担心，在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龙蓬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