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二越发觉得不对劲,身前岩石不断出现,遮蔽了外面的情况,那小子没有修为,气息又微弱得很。虽然阵法上方确确实实有一条出路,可他不敢用自己的性命去赌,那朵白色焰火让他莫名地恐惧。
一阵猛烈的剑光,岩石阵上瞬间布满了裂纹,剑二仗着玄气护体,从阵中撞了出来,随后警惕地看着四周,始终看不见那朵白色焰火,人去一空。
面色阴沉地将长剑归鞘,剑二看了一眼镇外,缓缓转身回到小镇上去。无论是哪一个方向,他都没有时间再耽搁下去,任务失利是他无法承受的后果。“小子,总有一天我会亲手宰了你!”
镇内,云天刚刚回来,与正在埋伏的洛洛接头。原本两人是要蹲伏追击回来的老人,只是没想到这货谨慎过头,自始至终也没有选择从上方脱阵,这也让蹲伏的计划落空。
云天急促道:“洛施晴已经被我送去客栈,性命无忧。现在形势危急,师傅也不要求你跟过来,你只要保护好她就行,剩下的就交给师傅。”
洛洛不情愿,说什么也要跟过去。
两人又偷偷沿着大小巷子穿行,避开各处的黑衣人之余,还是想要弄清楚这些人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观察许久,云天发现几乎所有黑衣人手上都拿捏着一张符篆,似乎在布置什么阵法,只是距离有些远,看不太清那是什么符篆。
这里足足有三百余黑衣人,虽然大部分的修为也仅仅是中阶,但也是相当恐怖的事情。试问天底下有哪个宗门势力,可以随随便便调遣出如此数量的修士,只为了执行一个任务。
即便是缉事殿,在修士数量这一方面与教派相比还是远远不及。
虽然缉事殿有权调度各大宗门的修士,只是一来一回耽误了时机,况且并不是所有宗门都愿意配合,从中作梗的也不在少数,越是强大的宗门越是如此。
云天盯着一个落单的黑衣人,对身后的洛洛低声道:“想办法制住他,我有话要问,如果控制不住我会立刻出手击杀。”
洛洛默默点头,手中蓄出一团水球,悄悄从另一个方向绕行。
云天看准时机,直接从小巷中走出,拦在了黑衣人面前。
这黑衣人本身的修为就不高,尚未突破高阶,否则云天也不会选择他当作目标。在见到有人忽然出,黑衣人还吓了一跳,旋即发现这人似乎没有任何修为,惊吓变为狞笑。“这么多天了,居然还有不怕死的家伙。”
云天也笑了,教派的人总喜欢目空一切。
黑衣人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忽然就觉得有什么爬上了自己的身体,紧接着窒息感涌上心头,挣扎着往后看去,只见一个孩童正控制着一团水流,随后视线逐渐模糊。那并非是即将要晕过去,而是因为荡漾的水波扭曲了周边事物。
那团水球直接是将黑衣人的脸面罩在其中,任其如何挣扎,始终无法从水中探出。有修为在身虽不至于窒息,但问题是无法张开口,否则一旦被水灌入体内,那可就真的会窒息而死。
云天朝后方的洛洛比了一个大拇指,随后对黑衣人说道:“我劝你接下来最好乖乖回答每一个问题,否则你的死相会很难看。我也不是嗜杀之人,你如果回答得好,我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前提是你离开教派,不再害人。听懂了就点点头,不然我直接杀了你也不会废太大手脚。”
黑衣人隔着水仍然是听得真切,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云天将黑衣人拉近小巷中,让洛洛撤去水流,接连问了几个问题。“你们手上的是什么符篆?你们来这个偏僻的小镇要干什么?你们教派在南方潜伏的大致人数有多少?”
黑衣人一个劲地摇头道:“小的只知道手里的是聚魂符,至于其他两个问题,小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信徒,实在是无从得知。”
云天从黑衣人手上拿过那张符篆,虽然不精通符篆之道,但基本的辨别还是能做到,确实是聚魂符没错,只是不知道教派在这里布置大量的聚魂符有何作用。
聚魂符的作用就是凝聚刚死之人的灵魂,但这些黑衣人似乎也没有滥杀镇上的百姓,收集魂体从何谈起?
云天想了想,继续问道:“你们执行完这次任务后,打算南下还是回归圣城?”
黑衣人之前的问题大都没答上来,有些急于表现自己,连忙道:“曾无意中听两位大人提起到过,此次任务完毕,似乎是要继续南下的,不过会绕开剑池大域,从万象森林那边穿行。”
万象森林?
那可是南方最为凶险的一个大域,里面只有各种怪异的树木,且大多成精,能自由摆动枝叶,甚至能吞人,就连玄兽都不会选择那种地方栖息,教派这群人如果硬闯,能活着走出来六成就已经谢天谢地。
如此说来,这群人的目的地肯定是离风大域无疑。
云天还注意到黑衣人方才提起有两位大人,于是问道:“除了剑二,另一位领头人是谁?”
虽然知道那人不太可能是叶重,但云天还是有些在意,如果能在这里遇上,总比到了离风之后,两人刚见面就要交手好得多。
黑衣人毫不犹豫道:“倪通!听说曾是囚关镇中的逃犯,实力强劲,从缉事殿手上逃脱后加入教派,深得几位上使的赏识。”
竟然是倪通,云天差点要忘记这个人,当年在囚关镇中与一位老道长联手将此人击退,往后就再也没听到过有关这人的消息。不过云天倒是记得这人拥有一个兽符印,能力诡异得很,当初也是废了好大的力气,才耗掉了他几条性命。
云天沉默良久,又忽然开口说道:“最后一个问题,倘若现在放你离开,你能保证离开教派,就此不再害任何人?”
黑衣人拼命点头,生怕云天反悔。
云天示意洛洛彻底散去水流,沉声道:“那好,你现在就从小巷中出去,离开小镇,千万不要回头。”
黑衣人如获大赦,顿时感激涕零,对着云天与洛洛一阵磕头拜谢。
云天摆摆手,转身与洛洛从小巷的另一边离去。
黑衣人仍是磕头不止,直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小巷尽头,这才缓缓起身。斗篷之下的面目忽然扭曲,露出讥讽神色,冷笑道:“感谢您的宽宏大量,作为报答,我应该好好收下这一份功劳才是。”
说罢,黑衣人手里多了一个传信匣,正要拉响。
忽然间,一道白虹抹过,黑衣人惊恐地看着掉落在地传信匣,还有旁边那只属于自己的断掌。
白虹再度闪过,黑衣人还没来得及痛嚎,人头落地。
随后,白虹迅速掠过小巷,也消失在尽头。
两人一路逃回白天去过的客栈,洛施晴也被安置在那里。
那位掌店的妇人好心,不然也不会冒着风险给几人开门。
回到客栈之后,云天总算是松了口气,朝妇人感谢道:“大娘,天亮之后我们就会离开,不会给您带来什么麻烦。”
妇人摇摇头,笑道:“不打紧,反倒是你这后生好生大胆,外面那么多黑衣人也敢闯,救了这姑娘还有小娃儿,有情有义。”
云天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回答道:“哪里哪里,只是这两人对我很重要,换作他人,我怕是没有那种勇气去多管闲事了。”
妇人呵呵一笑,打趣道:“你倒是老实,我见着许多来来往往的所谓‘剑客’,逞威风的本事不小,炫耀都来不及,哪像你这般谦逊。”
从妇人那里取了一些酒食,三人上了二楼客房。
洛施晴称自己一个人害怕,说什么也不愿回去自己的房间。云天无奈,便陪着她一段时间,没想到洛洛这小子也有样学样,死缠烂打赖着不走。
云天本来想趁早将经脉温养好,准备用一晚时间静修,先前想着只要低调一些,应该不会遇上什么危险。没想到刚下了船,就摊上了这趟事,没有修为在身始终觉得不安。
将门窗关紧,三人在屋内听着头顶上偶尔响动,不禁有些紧张。教派的人正在头顶上蹿来蹿去,要是不走运被发现,那可真的没地可逃了。
动静响了一夜,三人就跟着担惊受怕了一夜,饶是云天体质算是不错,也快要熬不住折磨。
终于,临近天亮时,屋顶上的动静开始减少,直到一个多时辰过去也没有声响时,云天才透过窗户上的缝隙偷偷往外看去,镇上许多人家亦是如此,彼此对视都在确认情况。
云天悄悄把窗关上,转身对两人说道:“应该没事了,大街上已经开始有百姓走动,稳妥起见还是等天色大亮再出去吧。”
洛施晴舒了口气,咒骂道:“这群黑乎乎的家伙,害得本小姐什么也没买着,白逛了那么多铺子。”
云天来气,给这俩家伙一人来一个爆栗,怒道:“入镇之前我怎么说来着?都当耳边风了是不是?亏你还好意思抱怨,要不是我来得及时,你们俩就准备被掳走得了!”
洛洛识相地乖乖闭嘴,安分得像个惹了事的孩子。
洛施晴自知理亏,只是捂着脑门,眼泪汪汪。
云天心一横,全当看不见,这俩人就是欠教训,不给他们长点记性是不会改的,于是又孜孜不倦地教导道:“世道太乱,我要护你们周全不易,你们还要四处惹事,迟早要出祸端。你们一个心智尚且不成熟,一个窝在小镇上长大见识短浅,还是要多听听我的意见,不要擅自主张,意气行事。”
洛施晴一瞪眼,气道:“你说谁见识短浅呢?!”
云天眼神躲闪,佯作不知情道:“有吗?你肯定是听错了,我怎么会说你见识短浅,不信你问问洛洛?”
洛洛见自家师傅在疯狂地打眼色,顿时一副了然的模样,觉得自己发挥作用的时候到了,应该义不容辞的表明自己的忠心,宁死不侍二主。
云天见他这副模样,暗暗点头,真是孺子可教也。
然后洛洛就俏生生地开口道:“大姐头,我全听见了!他就是在骂你见识短浅没错,要是我就不忍了!”
云天呆若木鸡,就像被天雷劈过后,灵魂湮灭只剩躯体一般。“这......我应该能解释,你让我想想措辞。”
洛施晴冷笑着迸发出全身玄气,就连在船上与那贺家少年对垒时,也没有如此这般用尽全力。“我倒是想听听你的狡辩,尽管说!”
云天被吓得一哆嗦,支支吾吾半天,到底是词穷。
洛洛一溜烟跑到后头,狐假虎威的模样,十足十的狗腿子。
一连串的哀嚎声从房间内传出。
妇人早早起身,在楼下准备入冬要用的腌菜,听了这哀嚎声,感觉这叫出来的人大概是已经凉透了?
洛施晴气呼呼地推开房门,回到隔壁自己的那间房收拾行李。
洛洛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大摇大摆的地出了门。
云天最后出来,脑壳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呜咽道:“说好的听我解释呢?这都往死里招呼了,也不惦记一下我现在还没修为呢。”
妇人见云天下楼,这才知道刚才的哀嚎声出自于谁,不禁感慨,原来那姑娘比这后生还要生猛的多,想来昨晚那姑娘是凭本事找上客栈来的?
云天尴尬地与妇人打声招呼,笑问道:“大娘,你这里有纸笔么?”
妇人愣了一下,这个时候不是应该问药酒?大概是觉得这后生被砸得不轻,也不多说。“有的,这就给你取去。”
云天接过纸笔,开始写信,写到一半又停下,问道:“大娘,这小镇叫什么名字?”
妇人是真的觉得这后生被敲傻了,镇外那么大个牌坊竖着没看见?不过还是耐心解答道:“这小镇名为盼江,原本是位于千水江岸边,镇上有许多渔民出海,妇人都留在镇上盼着丈夫能平安归来,因此得名。后来有一天,那千水江忽然发大水,将整个小镇都给淹没,好多人家都失散了。这些人也不愿走远,怕江上的船回来找不着家,于是就迁到这里,既能看到江,又不会被江水冲走。”
云天沉默了一下,轻声问道:“大娘你......”
妇人呵呵一笑,释然道:“我那丈夫跟儿子出了海,十几年也没有回来,大概是遭了难,这也没什么好忌讳的,你也不用那么拘谨。”
云天仍是说了一声抱歉,继续落笔写信。
妇人有些好奇道:“你是要将这里的事情说给谁听?”
云天笑了一声,道:“一个朋友,很重要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