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负责镇守囚关镇的和尚离开后,云天又开始练拳,顿感神清气爽,拳脚之间又多了种韵味,似洒脱似释然。武道境界似乎再进一步,即便距离那宗师境仍是极远,但只要持之以恒,久而久之便能破境得水到渠成。
云天因为攻力强悍,所以迈入了伪宗师境界,武道状态对实力的发挥牵扯极大,比之寻常入境武师都要大得多。越境发挥越多,破境越难,就跟透支自身天赋一个道理,所以不能尽早入宗师境,摆脱伪境状态,他可能就会一生也无法破境。
原本并不打算在囚关镇停留太久,可事发突然,还是耽搁了不少时间,云天也明白洛施晴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去,也没有急着催促。距离帝位之争仍有三月余,跨越炽炎大域需要一月,时间尚且充裕。
于是洛府就成了师徒两人的练拳地,用木板简易搭起了一间小木屋,起居饮食都在这里解决。
老道士雷泽也来了几次,说是历了天雷劫,对身体有诸多影响,是好是坏要看人。他自己本身修五雷正法自然不会有影响,只是觉得云天的躯体兴许会发生一些变化,所以来看看。
云天没有任何抵抗地任由老道士探查体内,可着实是给人震惊了一把,至今仍记得老道士走的时候那副骂骂咧咧的神情。
天雷落下的时候,老道士承受了大半,余下部分都打入了云天躯体,体内残留了许多细微的雷霆。玄气沾染上这些天雷,很快就会散去,主要是对与肉体的影响,锻体修士本来就有用天雷打磨身躯的修行方法。云天的身体素质不算弱,一直处于锻体法形成的临界点,比起凡人自然是高出一截,只是比起锻体修士仍有不足。不过关键的是他体内的气血,旺盛得有些出奇,比起锻体修士都不差,这对于身体的恢复有很关键的作用。
思来想去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云天只能把这一切归于离风界时,吃了不少凶兽血肉的缘故。毕竟能增强经脉的大补之物,对于气血的影响估计也不会小。
云天感受体内偶尔会有麻麻的感觉,应该就是残余天雷的作用,对出拳无碍,也就不太在意。
镇上渐渐恢复了秩序,也少有会来洛府捡漏的人出现。洛家商行那边正施舍米粮,这些见钱眼开的镇民都一股脑往那边挤去了。
云天过去的时候,看见那些晶莹的白米,不禁呆了,派米也不用派这么好的米吧。几乎是可以上贡的品质,不是大户人家都不舍得吃,云天是见识过,可以不敢这么大手大脚,把这种米真当饭吃。
洛施晴白了一眼这个见识短浅的家伙,按照她的话来说,就是把这群人的嘴养刁。现在囚关镇就只剩下洛家势力,这群人不来洛家商行买米,就只能饿着。商行只供两种米,一种是晶莹的上等米,一种就是难吃的粗米。洛家如今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只要肯为洛家卖命,就能无偿地享受好饭好菜。
云天觉得这种行为真是可耻,太黑心了,于是当即就大义凛然地宣誓效忠,屁颠屁颠地去后厨舀大碗饭,跟洛洛师徒两人蹲在商行门前,一口一个真香。
洛正明总算是恢复了元气,虽然面色仍免不了苍白,但已经能下地走路了。经历这么大的事,他也看开了许多,不再端着架子,摆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
趁着师徒俩吃饭,洛正明也从后厨里端来一碗肉,跟着两人蹲在门前,微笑道:“觉得不够就再去拿点,当自己家就好。说起来云小兄弟都已经救了商行两次,我思前想后也觉得没什么能报答你的,不如干脆就把女儿......”
话没说完,洛正明就感到后脖子一疼,随后就往前栽了过去。
云天愣了一下,也不敢抬头去看,赶紧扒了两口饭压压惊。
洛洛脑子不够灵光,傻愣愣地抬头看了一眼,随后就被拎起了耳朵。
洛施晴冷笑一声,直勾勾地盯着小家伙,问道:“说说,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洛洛嘴里撑得鼓鼓,此时也忘记了咀嚼,就是脑子转得再慢,也该知道这个时候不能乱说,猛地摇头,好死不死,几颗饭粒不听话地崩了出来,又好死不死,一颗饭粒精准地弹到了洛施晴的衣物上。
云天没有抬头,但通过气流的变化已经知道了一切。好家伙,这小子出拳都被这么准过,估计这回是没救了。
洛洛想死的心都有了,嘴里还含着一大口饭哗哗往下掉,哭声就要从嗓子里出来。
洛施晴一瞪眼,“咽回去!这米可值钱了,把你卖了都还不起,吃完饭赶紧把我爹抬回去。”
洛洛如获大赦,连饭也不吃了,赶紧扛起摔了个倒栽葱的洛正明匆匆逃离。周围的人看得心惊,既因为堂堂洛家家主洛公就这么倒在大街上半天没人去扶,也因为这小家伙小小的身躯竟然有这般力气,将一个成年男子扛在肩上,虽然因为身高的缘故,洛公的鞋子在地上都给磨出了一个洞。
洛施晴又瞪了众人一眼,把人都给瞪得别过头去,不敢往这边看之后,这才看向一直扒饭假装不知的云天,冷笑道:“还有你,以后要是见着我爹,最好绕路走,千万别给我逮着你跟他蹲一起聊天,不然你应该知道下场。”
云天端着饭碗,仍然背对着洛施晴,像小鸡啄米一样快速点头。
洛施晴瞥了眼地上的饭菜,把洛正明端出来的那碗肉拿走,这才满意地离开。
云天哭丧着脸,他的筷子连肉上的油都没沾着,干看了那么久也没吃上,快给馋坏了,早知道这样,就别端出来啊。想到这里,云天觉得洛施晴这一记手刀敲得好!
这是一段难得安逸的时光,云天久违地躺在屋檐上,手里捏玉葫芦,不时灌下一口酒,惬意地看着这片夜空,繁星点点。
老一辈的人都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辰,守护仍留在人间的眷属。
云天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体会不到那种感情,但他知道一定很痛很痛,否则程师姐也不会那么难过。
大概是喝得有些晕晕乎乎,云天看着天上的繁星,呢喃道:“都说星光指引迷路人,我现在也迷路了,你怎么不给我指引指引?枫前辈,你当初给我留下这枚枫玄戒,是对我寄予厚望,期待我能守护好离风么?抑或只是希望好好活下去而已?”
没有人回答,只有清风徐徐,过后不留。
云天掩住自己的脸面,虽然知道周遭没有人,但他仍不愿意被人看去自己这副懦弱的模样。
夜空当中,无人注意的星辰正散发幽幽光芒,与周围无数繁星一样,拼凑一起就不再起眼。一闪一烁的样子,似乎在传达什么,只是它想要传达之人并没能看见。
老道士不知什么时候也翻上了屋檐,也躺倒云天身旁,笑问道:“怎么一个人喝闷酒?有心事?”
云天松开遮住脸庞的手,笑着回应道:“我脸上写着字?有那么明显么。”
老道士也不愿去揭他伤疤,只是指着天上的繁星,说道:“相传每一位逝去的帝位强者都会在天上留下一颗帝星,尤为明亮,历经千万年,这天上该有多少颗帝星啊!”
云天是第一次听说帝星这个说法,不禁抬头看去,哪一颗会是枫前辈的帝星呢?
老道士在众多繁星中,指出其中一颗,说道:“以前在道观的时候,听师兄们说过,那颗星应该就是道祖的帝星,璀璨无比,挂在天上就一定不会被人忽视。我当时不信,与几个师兄争辩,道祖实力旷绝古今,又怎么会逝去。如今过去这么多年,觉得几个师兄大概真是说对了,倘若道祖还在,这世道又怎会如此,何至于此。”
云天顺着老道士的指尖看去,那里果然又一颗星辰,相较旁边的更为明亮一些。
老道士叹息一声,接着说道:“世俗多变幻,唯是夜安宁。大概道祖也是贪图那边安静,无人扰他清修吧。只是留下诸多磨难给世人,这道能否修得安心?道法讲究不沾因果,不入尘俗,不问世事,也许正因为这样,我才修不成道法。舍了道籍,既不是道士,又不像普通人,不知何去何从。”
世间迷惑之人,岂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