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监沉着脸站在青楼的走廊,一位穿着白衣道袍的男子跪在温馫面前回禀,“官爷,这位爷中的毒太医自然是解不了,因为这不单单是毒,而是一种失传的巫蛊之术,毒花三月开绽,颜色极其艳丽,取其根部喂养千万条毒虫,毒虫互相撕咬蚕食,九十九日后留下百条毒虫,即成情花蛊毒。”
“中此蛊毒者百日后毒虫穿心而亡,切记不得思情欲,否则毒虫噬骨腐心,灼烧五脏,每思一次,心痛更甚。”
白袍道人精明地瞄着官爷的脸色,殊不知上一个提及太子活不过百日的太医已被大太监杖毙,他风流地笑道:“官爷,何必暗自苦恼,草民瞧着这位小爷年纪尚幼,不通□□实属正常,绝情断爱方可免些痛苦,小人祖上专攻蛊毒这就回去翻查古籍,研究驱除蛊虫的法子。”
温馫的脸色几近扭曲,蔑视道:“给你三十日,解开他身上的蛊毒,否则我将你这妖道的人头悬挂高台遭烈日暴晒,焚你肉身,以法咒定你魂魄,永无安宁。”
白袍道人猛吸一口凉气,道祖讲:人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讲视死如归、顺其自然,可这位面相俊美的男子竟这般蛇蝎心肠,知修道之人最惧何,“官爷派人寻我,可是为了如此恐吓小道?”
小公公走出来贴近温馫耳根,“老祖宗,爷醒了。”
温馫沉着脸,推开房门,瞧着虞离眼神空洞地躺在软塌上,噬骨腐心,虞离你现在可也是这般痛?
“虞离?”
听见温馫清冷通透的嗓音,虞离的身体本能地一阵颤栗,温馫看在眼里一步步朝他走近,虞离没有反应安静地躺着,等待着……
温馫坐在他身旁,虞离猛地起身朝他扑过去,“嗯——”温馫蹙起俊秀的眉,虞离凶狠地咬着自己颈侧的皮肉,牙齿刺穿皮肉,血珠一串串顺着脖颈染透大太监的衣衫……
虞离尝到铁锈般的味道,像是初尝血腥的猛兽,双眸赤红不肯松口。
温馫也不推开他,手掌攥着床沿,另一只手掌护住虞离的腰。
虞离猛地推开温馫,蹬着双腿退到床角远远地躲开,“滚开!”
“滚啊!”
“你是恶鬼!”
温馫被他惊恐的眼神刺痛,轻声地开口:“虞离,别怕……”
“过来,来我怀里……”
虞离摇头,他麻木地哭不出,“走开!你是索命的恶鬼!”
他揪着胸口的衣襟,声嘶力竭地大吼:“你把温馫还给我!”
温馫的心脏犹如猛遭重击,再控制不住自己,扑过去紧紧地拥着他,“虞离,虞离,你看看我?”
“我是你的,虞离?”
虞离尖叫,“啊啊啊啊!滚!”
“虞离,嘘——”温馫吻着他的额,吻他的眉心,“虞离,你怎么了?你看看我好不好?”
虞离睚眦欲裂,挣扎中伸出手掌掐住温馫的脖颈,“我要杀死你!为父皇报仇!为虞晓报仇!”
温馫一时无法呼吸,攥着虞离的手腕又不忍弄伤他,眼中布满血丝无望地凝着虞离,“虞离,你要我怎么做?”
“我要杀了你给他们偿命!”
虞离的手开始发抖,抖到使不出力气,温馫猛地吸气,寸心如割,拥着虞离抖若筛糠的肩膀抱在怀里,听他喃喃地说:“你把父皇还给我,你把虞晓还给我……”
温馫沉痛地合上眸子,“好,我把他还给你……”
温馫是自私,但凡虞离想到心爱之人毒虫便会蚕食他的心头血肉,可温馫忍不住,做不到对他绝情,偏爱他依赖自己,牵扯自己。
房门被再次推开,小公公带着虞晓走进来,“老祖宗,吴王等着您呢,说是您再不回去就要来找了。”
虞晓瞧着温馫颈间涌着鲜血的伤口,又看向虞离痛不欲生地蜷缩在那里,温馫起身,“一会儿由你送他回去,你知道该把他送到哪。”
虞晓点了点头,等待着温馫离开后,声音小得生怕惊到缩在塌上的人,“虞离?”
“虞离?”
虞离猛地睁开眼睛,对上虞晓担忧的眼神,瞬间一双泪珠涌出眼眶,“七哥!七哥,你没死?”
虞晓拥住他,感受到虞离通体冰冷,“是,虞离你还好吗?”
虞离不懂,自己明明看到虞晓饮下那杯毒酒,难道是温馫为了让自己顺从故意做给自己的戏?
“可是那酒……”
虞晓坦言,“是毒酒。”
虞离愤怒地骂道:“那你还喝!”
虞晓叹气,他撩起袖口,白净的手臂赫然一道青痕,“不会那么容易毒发身亡的。”
“为什么?”虞离痛苦地问,“皇叔就一定要赶尽杀绝吗?”
虞晓沉声,“虞离,成王败寇,我们本不该活。假若你我称皇,难道不会永绝后患?”
虞离低头喃喃道:“可要是我不想跟他争这个皇位呢?”
虞晓闻言大怒,“虞离!你!”
可盯着他湿漉漉的睫,又不忍心大吼:“虞离,你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虞岐说得没错,想死很容易,可你想想自己得罪过多少人?”
“他们不会让你死,而是折磨得你生不如死!”
“想想你身上的毒可能解?”
“你不争,就心甘情愿受着吗?”虞晓扣着他的肩膀,“虞离,时至今日你该明白,没有人能帮的了你,我们的命都在你的手里!”
虞晓轻笑一声,“父皇的仇,谁来报?”
虞离傻傻地听着,那本该属于他的皇位,虞离根本没有做好准备,可是……虞离肯定地开口,“我想为父皇报仇!”
虞晓点头,“你明白就好。”
虞离盯着虞晓的眼睛,纠结地问:“虞岐他……死了吗?”
虞晓平静地反问:“你想他死吗?”
虞离咬牙,“他欺辱皇姐就该死!”
“你真的想他死?”
虞离垂眸,一言不发。
虞晓这才坦言道,“和我一样,被利用着。”
虞离不想和温馫回去,淡淡地问:“温馫,他去哪了?”
虞晓冷冷地说:“处理那些大臣。”
虞离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此时想到温馫就如同刽子手处死众人。
下一刻,虞晓放开他,“来吧,我送你回去。”
虞离百般纠结,还是不甘地起身离走出花楼,两人站在街上虞离心里稍有不安,对上虞晓的眼神,他点了点头,转身坐上马车离开。
马车赶到郊外,虞晓便走下去,“你能送你到这了,你的住处温馫从未和人提起。”
“回去后小心对付着他,别再吃苦头,养精蓄锐。”
虞离点头,不知道温馫会把自己送到哪里去,坐在马车里虞离的身体顺着车身摇晃。
马车外,嗖——利箭穿过侍卫的喉咙,侍卫应声倒地,接连数箭射中车夫,马匹受惊猛然狂奔不止,虞离坐在颠簸的马车里,惊慌地向外望去。
四下无人,侍卫不知身在何处,数发利箭齐刷刷射向自己,虞离瞪大眼睛,咬牙纵身跳下马车。
身体滚在草地上,石子划伤他的皮肤,虞离趴在泥土上望着平坦的荒地,心想这不正是逃走的最佳时机?
虞离强忍着酸痛站起身,一阵冲击袭来,他木讷地低下头,瞧见箭头染着鲜血穿过胸膛,喉间尝到腥甜的味道,“呃——”
“啊!”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利箭再次射穿虞离的身体,他跪倒在地,眼前发黑,昏迷前听见远处马蹄声传来,虚弱地开口,“温馫……”
骑马的黑衣人手持弯刀割向他的喉咙。
刀刃划过皮肤,须臾之间长鞭缠住虞离腰身,快马飞驰而过,虞岐一身黑袍,脸如死水,抬手收紧长鞭,转瞬虞离被他夺到怀中。
虞岐盯着他胸膛触目惊心的伤口,折断箭杆,手掌沾满湿热的鲜血,虞离奄奄一息,抓住他的手臂神志不清地低喃,“温馫……”
马儿跑得飞快,身后荒地厮杀激烈,虞岐掏出药瓶,仰头倒在口中,手指撬开虞离紧咬的牙关,指尖抵着参片压在他的舌根。
虞离攥着他的手掌,渐渐无力,张开掌心滑落在马背上。
“你最好别死。”虞岐妖冶的眸子映出他毫无生机的样子,舌尖扫过被血液染红的唇角,拽着缰绳,快马加鞭地离开。
府邸内,侍女端着大盆的血水一趟趟迈出门槛,奴婢跪在外面侯着,生怕耽搁主子的差遣,紧张得不敢发一言半语。
虞岐换过衣裳走进寝室,郎中正为虞离诊脉,“爷,箭头恐怕伤及五脏六腑,这血止不住啊!”
“没用的东西。”虞岐踹开他,指腹捏着虞离的脉门,冷哼一声,“还有口气。”
“还不滚出去备药!”虞岐怒斥,郎中跪在主子面前磕头告退。
家奴慌乱的跑进来禀告,“爷,大太监到了。”
虞岐点头,刚要起身迎接,温馫已经迈入寝室。
大太监面色阴鸷,眯起眸子盯住他攥着虞离的手腕。
虞岐利落地松开手掌,虞离的手臂落到榻边毫无反应,听他嘲讽道,“大太监来得真是及时,还能赶上见他最后一面。”
大太监瞧见虞离毫无血色的脸,双眉紧蹙,“还未拔箭?”
虞岐眼中闪过稍纵即逝地惊讶,凉嗖嗖地开口道,“我原以为大太监会冲冠眦裂?”
“您不来,谁敢给他拔呢,万一不留神死在这里,我有口难辩啊。”
“呃——”虞岐的身体猛地遭受冲击砸向桌椅。
大太监目空一切,只担心着自己小祖宗的伤势,一掌击开挡在身前的虞岐,“不知死活。”
虞岐捂着胸膛,口吐鲜血,没想到温馫会冒然出手。
大太监撩起外袍,坐在虞离身旁,亲自着手检查他的伤口。
他眸光微颤,盯着虞离紧闭的双眼,了无生气,指腹抚过他的脖颈摸到微薄的脉动,那里残留着自己印上的齿痕。
虞岐啐口血水,眼神狠毒地盯着温馫的动作,毫不避嫌地牵起虞离的手掌,亲近自己的兄弟。
大太监捏起银针,刺入虞离的腕掌,封住神门穴,双手撕开他胸膛的衣襟,沉声道,“来人。”
虞岐咧开渗血的嘴角,“血止不住,冒然拔箭,你就不怕他死在自己手里吗?”
暗卫现身,恭敬道,“督公。”
“按住他。”温馫敛起眸子,沉吟片刻,爷,您醒来再骂我。
侍卫摁住虞离的肩膀。
温馫毅然拔出箭头。
血液喷溅在大太监凝重的侧脸,虞离的胸膛随着拔箭的动作挺起,再重重的跌下。
浓密的眼睫挂着血珠,温馫眨眼,血花落在他的手背,温馫伸手摁住虞离胸膛上不断涌出鲜血的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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