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馫在噩梦中惊醒,在梦里自己终于再一次真真实实地拥有他,却又再一次失去,他远远望着自己,不肯过来,不肯回到自己怀里,就那么神色冰冷的放任自己离开。
“虞离!”温馫沉声唤他,猛地坐起身。
“老祖宗,您醒了?”苏尤端着药碗跪在床榻旁,温馫推开他,跌跌撞撞地朝外走出去,自己明明见到他回来了,他明明回来了……
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老祖宗!”苏尤追过去,“老祖宗,太子爷不在!”
“太子爷现在正在逛园子呢!”
温馫眸子中的惊慌消散,虚弱地问:“他回来了?”
“真的回来了?”
苏尤抹着眼泪,“是,太子爷真的回来了!”
“老祖宗,您要养好身子才能陪着太子爷玩,陪着太子爷闹啊!”
“咳咳……”温馫穿着一袭里衣衬得清冷的面庞没有半点血色,胸膛激烈地起伏,“咳咳……”他一直咳个不停,咳到几乎快要断了气。
“老祖宗,喝药吧?”苏尤跪在温馫的脚边,“太子爷还等着您呢?”
温馫动了动干燥的唇,“好。”
“没有力气哪禁得住太子爷的折腾?”
苏尤笑得比哭还要难看,无论皇上是如何劝解,老祖宗就是不肯服药,靠着王道人的丹药勉强延续性命,太子爷回来了,老祖宗终于也活过来了,“是啊,是啊,老祖宗,太子爷回来了可得折腾呢,您可不能先倒下啊!”
温馫尝着苦涩的汤药就像是琼脂仙露,苏尤放下药碗伺候着和老祖宗洗漱,满心欢喜地说:“爷终于回来和老祖宗团聚了,一定是老天爷有眼保佑着您和爷呢。”
温馫不语,只是很想见他,一刻都不想耽搁下去。
苏尤叫着奴婢伺候着老祖宗更换朝服,站在旁边趁着大太监现在高兴才敢汇报消息,“老祖宗,七皇子还是没能找到。”
温馫敛着眸子,侍女跪在温馫身前系着玉带,“算了,想必是虞离带他走的。”
“没有七皇子,那日虞离也进不来皇宫。”
苏尤惊讶,“老祖宗您是说那日夜里的小公公是咱们爷假扮的?”
温馫的眉眼间竟露出又爱又怜的神色,是啊,就是他,竟然换成小公公的服饰从自己眼前蒙混过关,温馫想不出虞离是怎么忍着不与自己相认的,他恨透了自己,竟然也能隐忍着从自己身边离开。
“老祖宗,如今皇上下落不明,七皇子又没有消息,难道……难道真的要保太子爷登基吗?”
温馫沉着脸色,事到如今只能先与虞离周旋,等待虞溪的消息。
自己不愿他坐上皇位,可他又哪能听自己的?虞离真的长大了,他懂得谋略,知道如今便是最好的时机,皇上下落不明,唯有他是天哲的太子,唯一的皇子,于情于理都应由他登基继位。
哪怕虞溪回来,虞离也是天哲名副其实的皇帝,那时虞溪只能让位奉他为主君,否则虞溪便是叛贼,人人得而诛之。
哪怕自己想扶持他人,也没有其他办法,难道再次将他软禁?
温馫怕了,每每想起那段日子,就如同昨日重现般站在悬崖断壁,虞离那绝望无助的模样,温馫怕极了,不愿再继续回忆。
“本王来瞧瞧大太监,没想到一年不见竟然这般柔弱,还不如个女子。”虞离风流地笑声传来,一如从前那边不管不顾地迈入大太监的寝室,虞离瞧见侍女的纤纤玉指在环在大太监的身上,眸中的调笑几乎罄尽,“本王可是听说大太监活不过几日了,这不是活的好好的?”
温馫平静地将他的神态变化尽收眼底,眸色柔和地开口问道:“虞离,你的毒……”
啪——虞离抬起手,一巴掌打在温馫俊美的侧脸,冷冷地问:“你个贱奴,胆敢直言本王的名讳?”
虞离这一巴掌震惊了所有人,苏尤和侍女埋头跪下,苦苦央求道:“太子爷息怒,太子爷息怒……”
“滚出去!”虞离怒道,“没有本王开口,谁都不准进来!”
“是。”
温馫垂头,抿了抿薄唇,撩起外袍跪在太子爷面前,“内臣犯大不敬之罪,请太子责罚。”
“呵。”虞离冷笑,坐在大太监的软塌上没骨头似的地倚靠着,“大太监犯得的可不止这一项罪。”
“本王给你个机会,让你一一坦白,本王兴许就不会治罪于你。”
虞离摇晃着脚尖,“你只有这一个机会。”
温馫叹息一口,刚要开口被虞离打断,听他继续说:“只是这样承认未免太无味了,不如大太监每承认一项罪证就脱一件衣物?”
“美人,你觉得的如何?”
温馫面色如水,面对虞离赤裸裸的羞辱,动手解开玉带,只要小祖宗高兴,再恶劣的条件温馫都会答应,反而感到一丝窃喜,除了虞离,谁会想出这样的招数?
他要把自己所受的委屈还回来,这样很好,只要他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侍女刚刚系上的绳扣被温馫动手解开,温馫嗓音清润地开口道:“内臣犯十恶之首,与吴王趁皇后造反之势谋篡皇位。”
虞离眸中涌着一股暗流。
温馫继续解开外袍,“内臣谋大逆,毁坏皇家宗庙。”
“继续。”虞离淡淡地开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美人宽衣解带。
“内臣无道,杀皇嗣,辱嫔妃。”
里衣褪下,温馫苍白的肌肤暴露在虞离眼前。
虞离翘着脚尖问道:“你可碰过她们?”
温馫不语。
虞离挑了挑眉,“还有吗?”
温馫并再脱下身上唯一的亵裤,只是面无表情地动了动唇,“内臣十恶不赦,重罪十条,不敢奢求免于责罚,甘愿受罚。”
“甘愿受罚?”
虞离突然听不懂了,想起自己那段日子里,从来没有说过甘愿受罚,只有忍无可忍地任由摆布,心如死灰。
不过死灰复燃,如今自己要还回去,每一样都要还回去。
虞离的目光在温馫的肌肤上辗转反复,他移开眸子瞧见摆在木桌上的果子,从温馫身旁经过拿起果子咬了一口,大太监仍无动于衷地跪在那里,“先说第一条。”
“温馫我有好多疑问,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温馫颔首,“是。”
虞离站在大太监面前,“温馫,我想知道如果我没有发现是你造反,你之后会怎么做?”
温馫徒然一阵心悸,没想到他会这样问,虞离你会恨我的……
“带你走。”
温馫决绝地开口,眸子里带着无尽的憧憬,那是自己的美梦,从未与任何人分享过的美梦。
“哦?”虞离茫然地问,“去哪?”
“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那我要是想回城呢?”
温馫肯定道:“你不会,我不会让你想,我会给你世间最好的,让你想都想不起来。”
虞离舔了舔唇上的果汁,果然清甜。
“世间最好的?”虞离喃喃道:“温馫,我本来拥有世间最好的,我有父皇的宠爱,有兄弟姊妹,所有想要的都能唾手可得,我以为我找到了此生最爱……”
温馫收紧手掌,死死地攥拳。
“他是无价的珍宝。”
虞离木讷着咀嚼着,“结果他教会了我太多了,他教会我如何去恨,什么是穿心的痛,是我该死吗?是我做错了事需要受到责罚吗?是我应该遭天谴吗?”
虞离……温馫痛彻心扉,曾经他哭着喊着质问自己的事情如今平静地开口,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温馫你说那个人该死吗?”
温馫喘了口气,“是,罪该万死。”
“不。”虞离冷哼,“我才不会让他死。”
“哪有这种好事,被他伤透了心,放他轻轻松松地去死,想都别想!”
虞离抬起温馫的下巴,“我要把你对我做过的所有事情都一一还回去。”
温馫凝着他的眸子,是,只要你别不要我。
虞离发狠地说:“你不是喜欢虞溪,好好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太监不做,你要去做虞溪的狗?”
“虞溪被我杀了,我联合凛峰的质子在行军的路上埋伏了他,我要他的人头挂在城墙之上示众。”
“温馫,这就是造反的下场。”
温馫咬牙,想起自己的阿爸,他微微蹙起眉心,“你与凛峰的质子合作?”
“怎么?”虞离语气轻佻地问,“你能与虞溪合作,我不能与他合作?”
“没有。”温馫垂下眸子,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无奈地摇了摇头,“虞离你比我想象地还要聪明。”
“嗯……”虞离捏起温馫的下巴,仔仔细细打量他的面容,“这张完美到无可挑剔的人皮之下,到底藏着多么见不得人的肮脏龌龊的心思?”
肮脏?龌龊?
虞离,我的爱对你来说就如此不堪吗?
“罢了,谁让我就是看上你这张皮了呢,大太监去草拟圣旨,本王要寻遍天下的美人。”
温馫终于第一次拒绝他的决定,于公于私不可能答应他,“太子国难当头……”
“够了,我对虞晓说过一次,现在本王再告诉你一次,这是本王的江山,本王想怎么糟蹋就怎么糟蹋,金山银山本王想如何挥霍就如何挥霍,你们管不着!”
“温馫啊,温馫……”
虞离重新坐在软塌上,“本王告诉你,如果你没有造反,我们会如何?”
“这天下是我的,你想要权力,我会给你,本王根本不屑,你何必多次一举呢?”
“你想要我,哪怕我会娶妻纳妾,我只是属于你的,你又何必非要将我软禁起来?”
温馫笑了,像是终于听腻了虞离的荒唐话。
虞离反问:“你笑什么?”
“我不会让任何与我分享你,哪怕是名义上的夫妻也不行,虞离我没有那么大度,我会受不了的。”
“那又怎样!”虞离目眦欲裂,贴在温馫面前咆哮道,“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但是你不能抢!”
虞离抬起手再次朝他挥下去,“下贱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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