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声哥
鹿鸣出去了眼,回来的时候一张脸兴奋得通红。
他兴高采烈地道:“少爷!是二姐!”
见云琛没有反对,鹿鸣开门将他推出去,整个木樨阁的下人都在忙着将五颜六色的灯笼往树上挂,木樨阁由笼罩在黑夜中开始一点一点地越发亮堂,宛如白昼。
云琛一眼就见那个身着水色衣裙的姑娘站在梯子上,她挂上的灯笼将她的脸庞染上了一层柔光,底下的下人战战兢兢地扶着梯子,只要蒋妙双的身体晃了那么一下,他们的表情就更加惊恐一分。
而与他们相比,蒋妙双本人却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危险,还往后仰了仰灯笼的角度合不合自己心意,一派轻松的模样,跟下面的人成了很是明显的对比。
她又调整了几回,最后似是发现了他们,回过头来,与云琛对上眼,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哥!”
蒋妙双爬下梯子,在最后还剩两个阶梯时直接跳了下来,换回女装的裙子飘扬,朝他跑了过来,直把身后的悦吓得够呛。
“姐,慢些啊!”
云琛着她像只展翅的蝴蝶一般,飞奔到自己面前,明明是再短不过的距离,这样没形象的举动,在她做来却能优雅娇俏,让他挪不开眼。
“你做什么呢?”他听见自己哑着声音问。
蒋妙双双手张开,在他身旁转了一圈,像是要将整个院子展示给他似的,笑嘻嘻地道:“怎么样?这样一来不用出门,木樨阁也跟外头的灯会一样,还不用人挤人就能赏灯呢!”
她想着,云琛什么精致的灯笼没见过,与其花大钱只带了一两盏贵气灯笼回来,还不如直接营造气氛,顺带连做灯笼的老伯也给请回府里,请他教自己怎么编灯笼。
只可怜了那老伯,虽知道蒋妙双家世好,可也没料到这公子哥儿竟是国公府的少爷,进府时手脚都不知怎么摆。
蒋妙双献宝似地将自己做好的灯笼拿给云琛,这个跟挂在上头那些形状各异的结实灯笼不同,造型四四方方规矩了些,四边糊的纸还有一处给翘了起来。
“这是我自己做的灯笼哦!保证不假他人之手!”
云琛见了翘起来的那处,眼里透着笑意,“来还真是你自己做的。”
蒋妙双见了连忙伸出手将那处压紧,幸好还带了点黏性,施加些压力就黏了回去。
她尴尬地咳嗽一声,谄媚问道:“我要是送这个给哥哥,哥你不会嫌弃的吧?”
云琛将手上的灯笼转了方向,每一面上都画了不同的“笑脸”。
有的上弦月、大大的上弦月、最后直接是月牙与半月,他现在已经知道下方那个往上扬的月亮是代表嘴型的意思,出了这是个从微笑到开口大笑的过程。
只是光这几道简单的线条不够,蒋妙双还在表情外头画了个圆形圈住,用以做脸蛋的形状,可下笔歪歪斜斜,接合的地方还画了好几次才堪勘将线条连住,云琛终于崩不住笑意,弯起了眼睛。
“真丑。”
往年在宫里他也收过不少灯笼,有砸下重金请人做的琉璃宫灯,也有光是上头的图画就极其昂贵的,众人一掷千金只为求他青睐,他倒还真是头一回收到如此简陋的灯笼。
可不知为何,收到这份并不怎么好的灯笼,却比他以前收到的那些美丽的宫灯,心情还要来得快乐。
见云琛笑了,蒋妙双也很高兴,故作不满地说道:“人家辛辛苦苦做的,哥你怎么能这样说呢?”
云琛拿着杆子,蒋妙双捧着灯笼,慢慢地转动,她说:“这个世界上没什么过不去的,希望哥哥笑口常开,我把我亲手做的‘笑脸’灯笼送你啦!每天都要快快乐乐,才能不枉费我辛辛苦苦做的灯笼啊。”
蒋妙双想的很简单,只要每日过得开心,就能远离黑化,照这个势头,云琛将来定会长成个温润公子──嗯,面无表情版的。
“你莫不是在嫌弃我都不笑吧?”云琛起了眼。
“我哪敢呢。”蒋妙双立刻否认。
回答得太快,反而没了说服力。
云琛心情好,瞥了她一眼,摇头笑笑,也不同她计较。
“你今天就在捣鼓这些?”云琛转了转灯笼的把柄,不知在想些什么。
“是啊,我想着今天这么热闹,只有哥哥不能感受到,那得多可惜呀!”她站起身双手叉腰,扬起下巴,一副求表扬的模样,说道:“所以我就把外头的灯会给搬进来啦!”
若是脸上有写字,蒋妙双的脸上肯定写了“怎么样我厉害吧”或是“我对你这么好,你怎么不夸夸我呀”,让云琛了又勾了勾嘴角。
“那个做灯笼的老伯还会做天灯呢,我也一起买了,我的愿望写在灯笼上了,再来轮到哥哥许愿!”
蒋妙双从悦手上接过一个空白的天灯,鹿鸣拿来笔墨,很适时地递上。
云琛拿着笔,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写些什么,瞄见灯笼上的笑脸,他将笔递给了蒋妙双,“你许吧。你都把自己的愿望额度用在我身上,我的就让给你许。”
不过是求个好兆头,若是许下的愿望都能实现,那么每个人光守着今天点天灯就行,什么事也不用干了。
当然,这事云琛也只是心里想想,说出这么扫兴的话,蒋妙双这么用心准备了这些,听了也会难过的吧?
蒋妙双没再客气,愿望这种东西她可不嫌多啊!
当即在天灯上挥舞了那一手歪歪扭扭的字,云琛凑过去,她每一面上写一个,有“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前两个还好好的,到第三个他眉头一皱──“觅得如意郎君”。
云琛指着这个,颇有些头疼地道:“这你也好意思写在上面?”
蒋妙双理直气壮,“有什么不可以的呀?”
行吧,他也知道这姑娘向来没脸没皮惯了,只是最后一面碍于方向问题,直至升空时云琛才瞥见了部分,末两字是“回去”,他见状不由纳闷。
国公府不就是蒋妙双的家,她要回去哪儿?
刚想开口,远处燃放的烟花“砰”的一声,在夜空中炸开,蒋妙双惊喜万分,“哇!”
她还是头一回见古代的烟火,得目不转睛,“哥,快!”
云琛着她的侧脸,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问出口。
罢了,人总有些不可与外人道的秘密,他自己又何尝没有呢?
烟花的声音一声一声,云琛一时之间分不清是自己的心跳声,抑或是烟花的炸裂声。
有时候,喜欢上一个人只要很短很短的一个瞬间,就像一颗种子不经意地落进土中,在不知不觉间已往下深深扎根,等到回过神来,那颗种子已长成了参天巨木,他想忽视也忽视不了。
“蒋妙双。”
云琛半垂着眼,连呼唤她的名字这般再普通不过的事,都能让他难以启齿,好不容易开了口,却又得缓一缓,才能道出下一句。
蒋妙双“嗯”了一声,耐心等待着。
云琛抬眼,直直进蒋妙双眼中,他问:“你为何这般讨好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