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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皇后从入宫来,就被两妃压了半年多,如今一朝扬眉吐气,到哪里都要讲究一下皇后的排场,于是今日定寒亭内外遍地都是宫人和太监。

一对对随行太监手持龙旌凤翣,雉羽夔头,提着销金提炉焚着御香;更有值事太监捧着香珠、绣帕、漱盂、拂尘等类,加起来足有二三十个人。

辛泓承他们跟在张画师身边,本就站的最远,只要别自己蹦跶,应当就不会被发现。

辛泓承这样安慰自己,和简直快要晕过去的张画师。

明黄色的身影踱步而来,亭子内外跪了一片,都是乌压压的头顶。

宣合帝九五至尊,从来不把眼睛放在内监上,果然根本没在意,直接走到亭内,随口叫了起,然后虚扶了皇后一把,直截了当问道:“这便是林如海的女儿了?”

宣合帝在某些方面,是个神奇的情绪主义者。

罚过两妃后的十来天,他气就消了绝大部分,又开始往明妃宫里去享受明妃的温柔体贴了。

明妃抓住机会给皇后上眼药:“皇上,听说娘娘将林家姑娘留在宫里住了,想来是格外喜欢的。臣妾听说,皇后娘娘家的侄子,今年十四了呢,算起来倒是一门好亲。”

果然挑动了宣合帝的多疑。

他本来就不喜欢皇后,于是今日既然闲着,就索性亲自来看看林氏女的优劣,不肯信着皇后的话语,免得她藏有私心。

黛玉行国礼跪拜。

宣合帝年近四十,大公主比黛玉也小不了两岁,所以纯粹是拿看女儿的心思来考量黛玉的。

随口问了两句话,便颔首。

品貌自然不消说,难得这女孩子有一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度,当真是极出色的。

宣合帝就瞟了一眼皇后:杨家历代驻扎西北,家风剽悍,连女儿都养的粗糙。

林家女孩这一看就是江南闺秀,要是被嫁到西北去吃沙子,宣合帝都觉得对不起小金库里林家的钱财!

等回头敲打一下皇后吧。

杨皇后没明白宣合帝这一眼,仍旧是带着慈爱望着黛玉,谁知这下子更惹得皇上怀疑,就有些不满。

不过当着黛玉这个外臣之女,皇上并没有说什么。

只是直接起身道:“朕先走了。”

皇后是见惯了皇上冷淡与随性的,见他来去匆匆,也不以为意,携黛玉起身拜送。

而此时宣合帝脑子里已经闪过好几个皇室宗亲适龄的男儿,准备来日为林如海的女儿指个好婚事。

他这样想着往亭外走去,便一眼瞥见了面前摆着画架的张画师。

不错,皇后还知道叫个画师来,那留下这林家小姑娘的形貌,来日也好给宗亲家看一看。

毕竟都是姓辛的皇亲,皇上也不好压着人家头指婚,有个画像提前看看也是好事。

于是宣合帝走了过去,准备看看张画师的成果。

辛泓承:啊。

范云义:完了。

张画师:我死了。

随着辛泓承“扑通”跪地的声音,战战兢兢的张画师和范云义才幡然醒悟,立马下跪。

这实在是不可能瞒住了。

宣合帝一手带大了辛泓承,别说这个儿子穿上太监的衣服,就算穿上马戏团的衣服也能认出来。

他不过来也就算了,一旦走近,辛泓承就没想着能瞒住,还不如早点认错,争取一个宽大处理。

一片如死的寂静。

宣合帝的脸由白转红,由红转青。

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最疼爱的儿子,宣合一朝唯一的嫡出皇子,如今居然打扮成最低等的小太监,跪在自己跟前。

杨皇后起初不明所以,以为画师惹了皇上不快,但当她的目光落在地上小太监半垂的脸上时,不由发出了短促的惊呼:“啊!”

宣合帝只觉得怒火一下子就冲到头顶,腿伸到一半,到底舍不得踢下去,只得收回来,恨声道:“孽障,说话!”

这就是给儿子的解释的机会了。

辛泓承不是没想过没发现,也早就想好了借口。但他真没想过被宣合帝发现!

被杨皇后看破的话,他是准备硬搬彩衣娱亲的借口,说是哄母后高兴,杨皇后肯定不会追究,顶多说他两句就过去了,还会替他遮掩。

可现在……

辛泓承不能再说这个借口。皇上本来就不喜杨皇后,听了自己的解释,肯定是要迁怒皇后的。

于是辛泓承豁出去,直接道:“儿子无话可说,请父皇责罚!”

宣合帝本来就十分的火气,被这句话顶到了二十分,一把夺过秦公公手里的拂尘,就抽了辛泓承两下:“你这孽障是要气死朕不成?!朕何等看重你,想着你是嫡子与别人不同,平素什么好的都先紧着你,你却自甘堕落,装成个小太监!朕,朕真是白疼你了!”

杨皇后看的心里滴血一样疼,连忙走下来:“皇上,皇上息怒啊,不能打了!把孩子打坏了可怎么好!”

皇上回头指着她道:“慈母多败儿!朕这些年将承儿交给你养,就是件错事。你给朕站远些,不许求情!”

连秦公公都觉得,皇上好不讲道理啊:皇上多疑不喜继室,这么多年一直亲自教养嫡子,不肯假手于人。而杨皇后平常能插上手的,无非是一些日常衣食住行,也是她作为嫡母责无旁贷的职责,其实内里是什么也说不上话。

结果这会子四皇子犯了错,皇上就把锅扔给了皇后娘娘。

杨皇后被呵斥的抖了抖,却仍然坚持道:“皇上,这里不方便,请您将承儿带回去管教吧。至于今日的事儿,臣妾定会管好众人的口舌,不许外传。”

她这话一说,宣合帝倒是高看了她一眼。

皇上是爱之深责之切,一时忍不住在人前对儿子动了手。但这件事他绝对是要下封口令护着儿子的,否则传出去,辛泓承还不知要落个什么名声。

听皇后也能想到这一层,倒是对她去了一点怒火:可见是真心护着辛泓承。

于是借着台阶就下来了。转头对辛泓承道:“还不起来跟朕去!白辜负了你母后疼你。”

宣合帝走了没两步,忽然想起来了,再转身:“范家小子,你也跟着来!”

范云义:……本来以为我能逃过一劫的。

辛泓承离去前,忍不住看了一眼亭子,层层霞影纱后面黛玉的身影有些模糊,更是看不清面容。

他沮丧极了。

哪怕两世为人,他也都只是十几岁的少年,在漂亮的女孩子面前丢了人,对他来说,简直比被父皇责骂一顿还要难过。

他倒是如愿以偿见了书中的林妹妹,可惜,林妹妹对他的第一印象却是个荒唐透顶,装成小太监的皇子。

想到这,他就格外郁闷。

宣合帝余光见儿子前所未有的低沉和懊恼,心里的火气倒是消了一点:知道自己做错了,知道怕知道悔就好。

辛泓承:爹,倒也不是。

黛玉实在是震惊了。

她刚才同情心泛滥,满心可怜地那个小太监,居然是四皇子!

这就是外祖母说的,出身正嫡,性成夙慧,聪明贵重,气宇不凡的那位四皇子?!

贾敏自知女儿未来的前程,一半靠自己,还有一半就要靠宫里强力的外援了。所以平时对黛玉说话,自然都是四皇子的好话。

当然,贾敏现在还从未想过让女儿嫁入皇室,只是觉得女儿将来必然是官宦之家的主母,相夫教子,起码能潜移默化家人,不要在朝廷上跟四皇子唱反调。

旁边陪着黛玉进宫的周眀薇也惊呆了:这就是我们穿越者协会的会长吗?我顿时对我们的前程产生了深深地额忧虑。

而黛玉眼见辛泓承被皇上拘走,对贾敏的话也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直到杨皇后走回来,黛玉才回过神,忙道:“娘娘,臣女绝不会乱说话。”

谁知杨皇后没搭腔,只是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她。

辛泓承为什么而来,在杨皇后的脑回路里,肯定是为了私下看一眼黛玉。那孩子,从小没了娘,行事一直都是小大人似的谨慎,居然也会为了心仪的女儿家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

杨皇后出身西北,那里民风在当地人口中是淳朴,但在京中人口中就是没有礼教上不了台面。

但杨皇后喜欢那里,那里没有无穷无尽的眉眼高低。

那里的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她还记得,自己十二三岁的时候,表兄偷偷爬上墙头,对她笑:“表妹,咱们出去骑马吧!”

他还说:“那些风一吹就倒的小姑娘没意思,我觉得表妹才是世上最好看的女孩。”

杨皇后一直记得表兄亮晶晶的眼睛。

可是没过几年,自己就被选中做了循王继妃。

她来到了陌生的京城,这里没有人觉得她好看,夫君更是在新婚当夜就掉了脸子。

十余年过去了,她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也早就忘记了。

可辛泓承今日的举动,忽然就打开了她旧年记忆。这样的少年少女情怀,清新的像是花叶上新鲜的露水,也脆弱的如同一颗坠落的露珠。

往事如风卷上杨皇后的心头。她喉咙间像是卡着一个酸梅,半晌说不出话来。

黛玉不明所以,心里忐忑,刚准备跪下去,便被杨皇后一把扶住。

她拍了拍黛玉的手,语气前所未有的柔和:“没事儿的,玉儿别怕。承儿那孩子皇上很喜欢,是不会重罚他的,你别担心。”

黛玉:……我倒不是担心他。

杨皇后笑了笑:“只是这事儿,你不要再告诉任何人就是了。好了,让静素陪你回去吧。”

她还要在这里处置今日事宜,尤其是管好在场的所有下人的嘴。

明正宫。

辛泓承丝毫不敢吝惜自己的膝盖,一进御书房,立马“噗通”就跪下了。

宣合帝冷着脸转向秦戊:“衣服拿来了吗?”

秦公公低着头捧着一件皇子常服。

宣合帝直接扔到儿子头上去:“还不快换回来!”实在是见不得儿子这一身乌漆嘛黑的小太监衣服!

秦戊连忙上来服侍。而宣合帝看到儿子脖颈后被自己抽出的一道红痕,火气不由降了一半。

范云义老老实实趴在旁边,努力把自己伪装成地毯上的一块花纹。

“说吧。”

辛泓承这一路也想了许多借口,但都被一一否定。咬咬牙索性说了大半真话:“儿子听闻林姑娘才貌惊人,所以……所以孟浪了。至于今日母后带林姑娘赏花之事,也并不是母后透露,是我昨晚拿玩意儿哄了三妹妹才知道的。”

为了防止皇上迁怒旁人,辛泓承连忙把自己哄三公主的事儿说出来。

皇上盯了他一会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还算老实。”

宣合帝自诩是个聪明人,所以见不得人欺瞒他,现在见辛泓承老老实实说了,怒火也就更小了一点儿。

他不由想起自己当年选妃之时。

那时候他初封循王,少年王爷春风得意,心气儿自然也高,不愿意随便被指婚。他悄悄去求了皇太后,希望能在她组织的赏花宴上,自己在角楼远远看一眼诸闺秀佳丽。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钟氏。

春光明媚,钟氏美的像是枝头新开的一朵玉兰。

宣合帝收拢了思绪,虽然心已经软了,但开口开始冷硬的,必须得给一个教训,叫儿子记住才行!

“承儿,如今你是皇子了,不比在王府里,由着你淘气!你自己得知道尊重才行!”皇上指了指外面:“到廊下去,跪一个时辰,再将上书房的规矩背十遍,长长记性!”

辛泓承松了一口气,这已经算是很轻的惩罚了。

“至于建安伯……”范云义的心都吊起来了。

皇上忽然叫了他的官职,是不是要削他的爵位?那他也太惨了。

辛泓承脸色也是骤然煞白。

这回的事儿,是他自己活该,可要牵连了朋友兄弟……

皇上见他这样害怕,又想起建安伯府满门殉国,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对范云义道:“你自小失了父母,年幼就入循王府读书,朕待你跟自己子侄一样。今儿的事,朕一样要罚你。”

看了看范云义还穿着的太监服饰,宣合帝摆手:“回去后换了衣服,自己去师傅那里领二十板子,就说朕罚你们功课惫懒。”

范云义放下了心,叩首谢恩。

“什么什么?”周贵妃从玉面凉榻上坐起来,杏眼圆睁:“皇上真的罚了四皇子长跪?”

见下面太监点头,周贵妃双手一拍:“哈!他也有今日!”

“皇上偏心,当日明明是老四的错处,轻轻放过不说,这些日子还冷着我儿,叫宇儿受足了委屈。今日总算是老天开眼了!”

十余天前,大皇子二皇子联袂状告辛泓承事件后,皇上一直冷着两位皇子。

皇上从来都十分看重儿子们的功课,常常出题目命他们写时论,然后御笔亲批。可这十几日,皇上只给四皇子出题,对另外的儿子们几乎不管不顾起来。甚至连例行盘查功课都少了许多,颇为冷淡。

对皇子而言,没有什么比皇上的漠视更糟糕的。

周贵妃为此事上了好几天火了,吃药都消不去嘴里的燎泡。

今日骤然听说辛泓承因功课惫懒,惹得宣合帝龙颜大怒,以至于罚跪在外,连他的伴读都挨了二十板子这个好消息,对周贵妃来说,比夏日里吃个冰碗还要舒服呢!

她起身,蹬着一双软缎鞋,吩咐贴身宫女去文德宫寻大皇子:“悄悄去告诉宇儿,老四惹恼了皇上,叫他这几日,多往他父皇跟前去请罪走动。”

同样振奋起来的还有明妃。

作为后宅的常胜将军,她心态调整的更快,拿出了整套小意温柔笼络回了三分宣合帝的心,今日又骤然听闻这样的好消息,自然备受鼓舞。

她亲手拿着一小碗鱼食喂她养的大头金鱼。

口角含笑对侍立在旁的心腹女官道:“皇上的脾气,最爱迁怒于人。能为了原儿迁怒与我,自然也会因为皇后的举止不当,迁怒四皇子。”

昨晚她刚暗搓搓告了皇后一状,今日四皇子就受罚,明妃不相信这两件事毫无关联。

明妃笑了一会儿倒有些笑不出。

伺候宣合帝,其实是件很累的事情。

他情绪化严重,聪明多疑,擅长迁怒偏心,明妃有时候都羡慕早逝的孝义皇后,眼一闭万事都不再操心。

可明妃不成,她还活着,她还有心爱的儿子。

在她眼里,儿子辛泓原那样优秀,论本事乃诸皇子中第一人。她必要陪着儿子,走到太子的位置,走到九五之尊的位置,才算不辜负儿子,不辜负自己。

她将手里的鱼食全部撒向了金鱼。

“你去告诉原儿,在他父皇面前要越发恭敬,但对太上皇那边,也万不可松懈。”

“皇上偏心四皇子,落在太上皇眼里,已生不满。”

“如今皇子都大了,封太子也就在这几年之间。不能只指望皇上的心意,倒是走走太上皇的路,更靠谱些。”

虽然太上皇退位,但说话比皇上本人还要算数。

况且看太上皇的身子骨,只要不突发意外,感觉还能生龙活虎二十年。明妃看的清楚,皇上的偏心是难以彻底摆正了,那么辛泓原不如走一走太上皇的路。

宫女有些犹豫:“可是娘娘,太上皇从前也更看重四皇子,毕竟是……”

毕竟是嫡出啊。

明妃笑容里就露出冷意来:“是啊,从前循王府,只有嫡出的辛泓承,是太上皇他老人家亲自指的伴读,比别的孙子不同,自然是看重他嫡出的身份。”

“可现在,今时不如往日。”

“废太子当年也是嫡出,也是太上皇一手教养长大的。最后却发动兵变忤逆不孝。”

“太上皇再看同为嫡子的老四岂能不心生芥蒂?”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废太子就是反咬太上皇的毒蛇,而辛泓承就是那根草绳。

哪怕是天子,也是有感情的,有感情的人就有漏洞。

何况太上皇本就是重情之人。

明妃面容沉静:“这就是原儿在太上皇老人家跟前出头的机会!”

能生出二皇子这样的儿子,明妃跟他自然是一路心性。

母子俩这回吃了亏,早就细细分析过宫里几位巨头的脾气心性:皇太后地位尊贵但万事不管,只需要恭敬。皇后自然是一心向着辛泓承,好在她说话没分量。

剩下的他们母子能争取的最大砝码,就是太上皇的喜爱了。

辛泓承并不知道他在明正宫这一跪,引发了多少人的心思和举动。

他一门心思暂且都扑在苦肉计上。

阳光热辣辣的洒在身上,他跪的直挺挺的,一点也不打折扣的背起了书房规矩,声音朗朗。

因声音宏亮,所以背到第三遍,嗓子就略微有些喑哑。

皇上在里面听着,搁下了笔。

秦公公故作探头探脑状,然后开口了:“皇上,太医院前些日子还说,夏日炎热诸位皇子都有些上火,这嗓子最好歇着些才是。上书房连诵读都免了一半,改成默读了。”

皇上就有些坐不住,片刻后踱步到窗前,对着儿子没好气道:“不许出动静了,吵得朕折子都批不下去。”

辛泓承从善如流的闭嘴。

宣合帝坐回来,还是有些心神不宁:方才在窗前那一看,承儿这孩子实在是傻乎乎,居然就跪在日头底下!

他对秦戊道:“朕不是叫他跪在廊下吗?”

秦公公赔笑,答非所问:“四殿下从前没被皇上罚过,想来是吓着了。”

皇上心口一堵:“叫太医院先送些解暑的药物去文德宫,还有药油也送去一份。”

然后才拿起笔批折子。到底没坚持到一个时辰,就把辛泓承打发走了。

范云义趴在床上,有气无力:“你回来了?”

辛泓承三连:“抱歉抱歉抱歉。”

对于连累范云义挨板子,辛泓承内心实在也是愧疚,直接带回来一个太医给他看诊。

等太医诊过无碍,留下药膏离去后,辛泓承才在旁边坐了。

范云义疼得要命:“这几日我就不出宫了,否则家里老太太见了,又要眼泪成河。”

旁的皇子伴读都是十日一回家,但范家不同,就剩一个老太太和范云义这一根独苗苗,皇上特许他每日回家尽孝。

因为建安伯府只有这一个男丁,但凡他有个闪失,老太太都要哭三天,给范云义哭的头皮发炸。

辛泓承认真思索了半天,郑重其事道:“我必须弥补这一次的事儿。”

范云义听了还真有点感动,于是开口道:“唉,也是我不够坚定没有拒绝你的提议,今日我挨打不能都怪你。咱们是朋友,你不用说什么补偿的话……”

他话音未落,辛泓承已经转过头来诧异道:“你在说什么呀?我说要弥补的,是林姑娘。”

辛泓承愁眉苦脸:“我这第一回见她,就出了这样大的丑。扮成小太监被父皇当场抓获不说,还当着她的面被父皇打了两下。唉,她心里没准怎么想我呢,肯定觉得我是个顽劣不堪的皇子。你说我该做点什么弥补,才能挽回在她心里的形象呢?”

范云义:“……滚。”

是夜,宣合帝久违的来到了凤仪宫。

杨皇后毫无波澜的接驾:她知道皇上肯定是有事才来的,这么多年过去,夫妻恩爱她根本就不指望了。

“那个林家小姑娘,留她在宫中多住几日,等这件事淡了再送出宫。”

毕竟是嫡出皇子被罚,不过半日,宫内外早就传遍了,人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算盘,想着打听内幕。这会子放黛玉出去,万一她说漏了什么可不好。

皇上怕皇后领悟不到他的意思,索性直接又道:“你好好教给她,不许将今日的事儿传出去半分。”

杨皇后忙应了,然后替黛玉说话:“皇上放心,那孩子十分聪慧懂事,必然不会乱说话。”

见皇上难得来一趟,又已然没了生气的样子,杨皇后就小心翼翼道:“皇上,臣妾想着,给林家姑娘赏个宫里积年懂事的嬷嬷。可怜这孩子没了爹娘,借助在外祖家。”

杨皇后进京多年,知道这边达官贵人规矩多,丧母长女多有被人挑剔的。

黛玉如今虽然在荣国府史太君膝下教养,但到底不是一个姓,史太君又有好几个孙女,只怕照管不到,所以皇后便想着宫里赏个嬷嬷出去。

皇上听到这儿,又犯了疑心病。

他眼睛一扫皇后,声音淡淡的:“皇后,你觉得林氏女如何?”

皇后眉目间就带了笑意:“臣妾觉得好得很呢。皇上今儿也见了她的谈吐礼节,不必臣妾多说。最难得是这孩子识字明理,伶俐过人。今儿臣妾带她看牡丹,只想起半句诗词,她那里却是能诵出许多首名句,更当场写了一首。”

杨皇后本人跟才女半点不沾边,但却喜欢文采出众的女儿家,平日看公主们写写画画都觉得欣慰,常赏赐一二。

然而她这样夸黛玉,却让皇上更加想起明妃的话,于是脸色微沉:“皇后,林氏女朕是要给她赐婚的,她的婚事,你不许碰,更不要想着你娘家侄子!”

这一句就把杨皇后说愣了,半晌才讷讷道:“臣妾,臣妾没想过自家侄子,想的是承儿……”

她吃了宣合帝一吓,不由吐露了真话。

说了才不由懊悔,惴惴不安生怕皇上觉得辛泓承沉溺于儿女情,不堪大用。

皇上却是一挑眉:“哦?你也知道承儿今日为何扮成小太监了?你是猜的还是承儿告诉你的?”

杨皇后老老实实摇头:“臣妾都是自己猜的。承儿从小乖巧,这次的事儿做的却出格,臣妾想来想去,大约是为着林姑娘。”

宣合帝点点头,这才去了疑心:看来皇后还把辛泓承放在心上。

他从来不喜欢杨皇后,所以此刻并半点没有误解对方的愧疚,只是再细细问了几句黛玉有关的事情,然后沉吟道:“可惜林如海去的太早,否则以林氏女的家世,也不是不能做承儿的正妃,真是可惜了。”

林如海去时不过四十,已然做到了正二品大员,若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封相。

在皇上看来,辛泓承本就跟母家隔得远,要是妻族还无人,岂不是孤立无援。

杨皇后心里“咯噔”一下,劝道:“皇上,林家曾经也是五代列侯,这孩子又是嫡长女,这样的出身,自然要做正室,否则哪怕是给皇子做妾,也是委屈了的。”

她自己是在皇室做正室的,都尚且如此辛苦,何必让个好好的孩子进来做妾!

皇上下意识转动着手上的扳指,说道:“给普通皇子做侧妃是委屈,但太子侧妃呢?”

杨皇后惊喜交加脱口而出:“皇上要立承儿为太子?!”

皇上蹙眉瞪了她一眼,然后才缓缓道:“在王府时,朕心中的继承人就择定了承儿,如今哪怕从王府换成江山,朕也没改主意。”

杨皇后喜的无话可说:“皇上圣明。正好下月承儿十五岁生日,皇上要有意……”

宣合帝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朕选定了还不作数,只怕父皇是不同意的!”

杨皇后懵了:“太上皇他老人家不同意?可,可从前他最喜欢的就是承儿啊,每年给承儿的赏赐也与旁的孩子不同,怎么会不同意呢。”

宣合帝烦了:“无知妇人,朕懒得跟你说。”然后起身走了。

杨皇后看着他的背影,她见过无数次宣合帝这样拂袖离去的背影,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冷待。

是,她不明白,可他也从未想过与她说明白。

邹女官扶起皇后,心疼道:“娘娘,您别伤心,皇上就是心情不好。”

杨皇后摇摇头:“我不伤心,我就是担心承儿,怕他做不了太子。他可是嫡出,若是叫庶子做了太子,谁容得下一个嫡出的兄弟呢?”

夏日京都,晴空朗星。

宣合帝走在宫苑红墙之中。

秦公公惴惴不安:“皇上,可要传旨去哪个宫歇着?”

宣合帝烦躁摇头,半晌才说:“皇后为什么这么不通?凡事都与朕说不上话!要不是看在她对承儿还算一片慈母之心的份上,朕都懒得跟她多说!反正说了她也听不懂,简直是对牛弹琴。”

皇上可以贬斥皇后,秦戊可没有胆子和命搭话,只得苦着脸点头哈腰。

连明妃都能看出来,能明白太上皇为什么忽然不再喜欢辛泓承,皇上更受制于太上皇的决断,偏偏杨皇后一点不懂,还傻乎乎的问皇上,既然想立辛泓承为太子为什么不立。

这就将满腹心事的皇上顶了回去,根本不想再多说一个字。

于是第一万遍念叨着要是钟氏还活着,必不会如此。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宣合帝眉头紧蹙:父皇何等天纵英明,老来居然也这样存了私心偏见。废太子谋逆,跟同为嫡子的承儿有什么关系!

自己那位太子哥哥还不是因为在父皇手下如履薄冰做了三十年的太子,以至于心里崩溃了吗。

儿子忽然变成井绳的宣合帝本就郁闷,见皇后还这样与自己驴唇不对马嘴的,就更生气了。

他气他的,杨皇后转过头来还是挺快乐的。

宣合帝早就不能叫她伤心了,也就是有时当众给她没脸的时候,会让她觉得没面子生气而已。如今这种私下里的冷淡,对杨皇后来说,跟清风拂面似的,转头就忘了。

“玉儿能在宫里多陪本宫两天,是件好事。对了,明儿你亲自去御膳房走一趟,多要几道南方的菜,她应该爱吃。还有那点心,本宫平常爱吃重甜的,但瞧她不太动,明日你记得去要藕粉桂糖糕和玫瑰山楂馅儿的山药糕来,本宫记着大公主爱吃这两样,小女孩大约都喜欢清淡些的。”

邹女官都答应着。

还好皇后娘娘心态好,不是发愁的脾气。宣合帝不理她,她就自己找乐趣,在王府这些年,她基本上都琢磨着怎么吃喝了。所以才跟宫里旁的嫔妃越发格格不入的胖起来。

然后宣合帝就更不爱理会她,她就继续将更多热情投入到吃喝玩乐上。

帝后两个就这样恶性循环了小十年。

想了想皇后又问道:“对了,两广的贡品是不是也来了,有香芒和荔枝你就开条子取些来。”

邹女官忍不住笑了:“娘娘待林姑娘未免太好了,尤其是荔枝,分到后宫都是论颗分的。”

杨皇后闷闷道:“她们心肠坏,给她们吃了也是浪费。”

邹女官:……“娘娘!”

杨皇后这张嘴啊,但凡会说话一些,哪怕没有宠爱,也不至于被皇上冷落至此。

罢了罢了,她跟着皇后近三十年,明白这是改不了的。

如今看来,皇后娘娘说不准有点老来运。只要四殿下做了太子,皇后娘娘就是唯一的母后皇太后,也不必怕被圣母皇太后压着了。

次日清晨。

黛玉望着面前蹲着两只威风凛凛的黑色大狗和地上匍匐着两只乖乖的小奶狗,有点懵。

垂着手的宫女堆着满脸的笑。

“林姑娘,奴婢清波,奉命给您送玩物解闷来了。这是宫里猫狗房豢养的狗,最是忠心护主。”

“姑娘,您看您是喜欢成年犬还是幼犬呢?”

周眀薇扶着黛玉的手看了看:嚯,是中华细犬呢,腿长腰细,看起来格外聪明,此时正乖乖蹲坐着。

清波察言观色,见黛玉并未露出格外的喜意,就又拍拍手,再次走进来两个抱着猫的小太监,只见两只都是碧眼长毛的波斯猫,皮毛油光水滑,好似上好的缎子。

“您不喜欢狗的话,这里还有猫。”

黛玉觉得有趣起来,眉眼间露出一丝笑意,伸手想要摸一摸猫,终究未敢。

毕竟这两只猫漂亮是漂亮,但都是胖墩墩的大猫,看起来活像两只小老虎。

清波十分会察言观色,连忙又拍了拍手,这次抱进来的就是两只毛茸茸的兔子,一只白色一直黑色,俱是红宝石一样的眼睛。

清波殷殷切切:“若是姑娘嫌猫狗都太闹腾,这兔子最温顺不过的。”

黛玉轻声婉拒:“多谢皇后娘娘的恩典,只是我就在宫中住几日,实在是不必麻烦了。”

清波上前两步,福了福身,压低声音道:“林姑娘,奴婢其实是四殿下跟前伺候的宫女。四殿下说昨日之事,实在是唐突了姑娘,便想着赔礼道歉。您也不用怕传出去于声明有碍,一应借的都是皇后娘娘赏赐的名头……啊!”

饶是宫里训练有素的宫女,都不由得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

黛玉身边,周眀薇更是连忙上来护着。

只见地上蹲着的两只中华细犬忽然一跃而起,一口叼中了小太监怀里的小兔。

兔子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这一下惊变突起,两只娇生惯养的波斯猫也吓坏了,两声尖叫嗷嗷的就下了地,躲避着凶猛的中华细犬。

旁边的两只奶狗,有一只则跃跃欲试准备去追猫,另一只呜呜咽咽在地上嚎。

一时黛玉屋里鸡飞狗跳。

清波脸色煞白:“快快,快把它们都弄走,可别惊着林姑娘。”

周眀薇这才想起一事,忍不住怒道:“中华细犬最爱抓兔子,难道你们猫狗房都不知道的吗!”到底是在宫里,她只能气鼓鼓的护着黛玉进内室,听外面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清波是真的不知道,她都快哭了好不好。

辛泓承对待宫女都不慎看重,她早就想办好点事情好成为心腹。好歹这回四殿下有事吩咐她,让她来给林姑娘送礼赔不是,结果还办砸了!

什么细犬抓兔子,她真的不知道。

辛泓承从几位公主妹妹们那里得到了启发,觉得猫猫狗狗讨女孩子喜欢,而且若是林妹妹养个狗,遛个狗对身体也好啊。所以才亲自去猫狗房挑出了最好的几只猫狗送了来,还美其名曰给皇后娘娘解闷,想着借皇后的手赏下去,也算是面面俱到了。

还是清波想着,许多妃嫔也喜欢小兔,才又从鸟雀房抱了两只漂亮的兔兔。

路上她还在奇怪呢,怎么兔子养在鸟雀房,不养在猫狗房呢,现在她明白了!

猫狗房养的狗,一般不是为了贵人赏玩,而是训练给皇子们打猎用的!见了兔子就扑简直是他们的本能。

以至于黛玉屋内现在鸡猫子鬼叫,狗抓兔子跳。

黛玉抓着周眀薇的手冰冰凉:“是不是四殿下恼我,怪我看了他这次出丑的事儿,所以故意来捉弄人?”

周眀薇倒是福灵心至,明白了辛泓承送东西的讨好之意,心中很是替他无语:……会长,您追女孩子不能干这么蠢的事儿啊!我真是服了您了!

她忙替同为穿越者的辛泓承解释一二:“不会的不会的,四殿下是皇子哪里会做这种事情,大约是想给姑娘赔礼道歉,没想到这样的局面吧。”

话音未落,只听外面清脆的琉璃破碎之声响起,随后便是宫女气急败坏的声音:“啊!这是皇后娘娘刚赏的一碟子荔枝呀!”

黛玉眼泪汪汪。

周眀薇:唉,真是作孽啊!

辛泓承有点坐立不安。

那几只猫狗可都是他亲自选的呢,不知道林妹妹会选哪一只,他觉得那只杏黄色的小奶狗,还有那只虎斑波斯猫都很不错。

漂亮活泼,性子也温顺。

其实他倒是更喜欢细犬,就是二郎神养的那种狗。这种犬类最是机灵忠心,完全可以拴在林妹妹门口替她守门!

他正在畅享,就见心腹小太监王中溜进来:“殿下,清波回来了。”

辛泓承不解:“回来就回来,你这样贼眉鼠眼做什么——叫她进来。”

他要问一问,林妹妹选了哪只宠物。

王中收了清波的钱,开始打前站:“殿下,这个事儿吧,其实也不怪清波……”

辛泓承蹙眉:“支支吾吾,叫她进来!”

王中不敢再说,只能让清波自己进去复命。只见清波浅蓝色的宫装深一块浅一块的污渍,头发都有些蓬乱。

辛泓承心里就打鼓:“叫你去给林姑娘送礼赔罪,你这是什么样子?”

清波当场跪下,哭着磕头请罪,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辛泓承大悔:果然不该让清波去的。

大半年前,循王登基为帝,儿子们也纷纷搬入文德宫,一人加配了四个宫女。

宫人到了新主子那里,一般都是要换个名字以示从头开始之意。辛泓承作为一个现代人,本来是不习惯给人随便改名改姓的,比如他身边太监王中用的便是入宫前家里的本名。

然而这四位宫女笔直的跪在跟前,表示请四殿下赐名。

辛泓承便以自己最熟悉的一首诗,为这四个宫女起了名字。

那首诗就是《鹅》。

他的四个宫女便叫做:白毛、绿水、红掌、清波。

宣合帝曾经偶然听过他唤红掌这个名字,十分无语,觉得儿子起名水准约等于无。辛泓承自己倒是不觉得丢人,振振有词地说是顺口就成,无需雅致。

可这回是给林妹妹送东西,还是挽回自己形象的赔礼道歉。

辛泓承忽然就觉得这些名字有点不太对了。

要是自己的宫女去一说:“奴婢是四殿下身边的宫女白毛……”他几乎能想象到出口成章文采斐然的林妹妹,会怎么看待自己了。

不,不行。

既然举止放诞的印象已经落下了,那绝不能再给林妹妹留下一个没有文化的印象。

于是辛泓承放弃了最为稳重的白毛,和最为机灵的红掌,选择了名字最好听的清波去完成这项任务。

然后——然后这件事就凉了。

辛泓承心中大悔。

然而看着已经吓掉了半条命,还在拼命磕头的清波,他也没法继续重罚,只得让她赶紧离开自己的视线,好让他静一静。

是夜,一道道消息瞒着外人从凤仪宫传过来。

皇后怕黛玉被惊着,特意请了太医令前来诊脉。

林姑娘屋里的东西被砸毁了大半,皇后新赏的两套文房四宝,笔杆子都被啃掉了,端砚也打了一块。

屋内染血,林姑娘不得已换了间屋子居住。

辛泓承的脸色越来越僵硬,直到范云义来了,带给了他最重要的一个信息。

“我去太医院拿药膏的时候,刚好撞上了周眀薇。她在那里跟太医研讨林姑娘日常养身子的法子。”

辛泓承眼睛一亮:凤仪宫传来的消息,肯定比不上贴身陪着黛玉的周眀薇准确。

“她说什么?林妹妹身子无碍吧?”

范云义牙齿一阵酸:谁是你妹妹,人家林姑娘认识你吗,这林妹妹叫的倒是快。

于是他一向方正的脸上,都忍不住露出了一丝诡异的表情,似笑似怜:“林姑娘躲得快,并没有惊着。只是……只是她以为你是记恨她撞破你假扮太监的丑事,所以今日故意捉弄她报复。”

辛泓承一头撞在桌子上。

范云义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

上书房打板子的太监们都是有数的,这里不是皇子就是勋贵之子,他们动手绝不敢打出一点问题。

所以范云义这第二天一早就爬了起来,除了臀部生疼,只能站着念书吃饭外,没什么不方便,还能自己溜达着去太医院取药。

正因如此,才机缘凑巧撞上了周眀薇,得来了这给辛泓承最后一个暴击的答案。

范云义平板的语气中露出了明白的怜悯:“你节哀。”

辛泓承:……

※※※※※※※※※※※※※※※※※※※※

辛泓承与林黛玉见面的第一面对彼此的印象

辛泓承:林妹妹真是小仙女。

林黛玉:此人大约有病。

宣合帝:我为人,渣的明明白白。

杨皇后:你爱咋咋地,我不伺候了。

明妃:有时候我也想早死,变成皇上的白月光,伺候他心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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