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江湖中可称为盛事的不多。
其中一件便是无争山庄原老庄主的六十大寿。
喜鹊衔金叶请柬来报。
无名之人不敢肖想。
薛衣人自然不是无名之辈。
相反,他是一个很有名的人。
有人曾说他是江湖中杀人最多的人,一日间血屠清风岗八百零三人,那衣服也染成了血色。
因此他还有一个名字――血衣人。
关于他的传说江湖中有很多。
很多人尊敬他,但更多人怕他。
“我以为你长的很丑。”
坐在树上的姑娘轻轻叹了口气,似有些失望。
“哦?”
抱着剑的男人淡淡问。
吴裙抿了抿唇,又细细看了他一眼:“他们说薛衣人能止小儿夜啼。”
她长的真是很美。
这世间诸多美人加起来尚不及她一分颜色。
最美的还是那双眼睛。
她轻轻眨一眨,男人心中的底线便已经开始摇晃了。青山的绝秀与妩媚尽诉在那一眼的风情中。
纯真又潋滟。
薛衣人却笑了。
那是一种很奇异的笑。
人笑时总是有意味的。
可薛衣人不同,他笑时便只是因为他想笑了。
因为他的心很诚。
他的剑也很简单。
吴裙也很简单,因为她只是来看看薛衣人而已。
如今既已看到了,那便也应该走了。
可是她却没走。
薛衣人已收了笑意。
树上美人摇了摇腿,脚腕儿上的铃铛声清脆动人。
“你说我应该从哪边跳?”
她声音清软又有些娇纵。
眼波似秋水般扫过树下路过的年轻人。
来赴宴者都是江湖中有名的青年才俊。
谢来也不例外。
他是武当真传弟子,亦是长云道长唯一的徒弟。
在外自然是仙风道骨。
可是现在,他却走不动了。
不仅是他,这世上任何人被那双眼看上一看,便都要走不动的。
同行几人也停了下来,呆呆的望着树上。
吴裙笑着看向抱剑的男人。
薛衣人勾了勾嘴角:“你可以选个武功高点儿的。”
他似乎在笑。
吴裙眨了眨眼,娇纵着拍手道:“你们也听见了,只有武功最高的才可以抱我。”
她眼中似揉了潋滟春水,让人心头一热。
哪有人不愿意为她生死?
只要被她看上一眼,便是怎样都甘愿的。
谢来已拔了剑。
那四人同行而来,不说是结拜之谊,便是门派间也多有来往。此刻却当真为了一个女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自相残杀。
薛衣人眼神动了动。
不到片刻,胜负便已分晓。
四人中唯有一人站着。
谢来吐了口血。
扯下衣袖来擦了擦沾了污秽的手。
慢慢看向树上漫不经心的晃着雪腕儿美人。
那银铃声恍如魔咒一般摄人心魄。
他动了动嘴角:“我赢了。”
嗓音干涩的可怕。
吴裙笑了笑,突然一跃而下。
裙底恍若簇起朵朵涟漪,在树枝明灭间开出一朵花儿来。
谢来已经痴了。
他伸出的手也僵硬了。
那剑缓缓的掉落在了地上。
吴裙叹了口气。
腰间已被另一双手揽住。
那是一双握剑的手,指尖的薄茧隔着衣裙印在细嫩的肌肤上。
那流过的脉络强势的让人不安。
她微微睁大了眼。
那人左手还有一把剑,那把剑已穿过了谢来喉咙。
那血滴落在白色的衣裙上。
“你杀了他。”
吴裙舔了舔唇角。
薛衣人不置可否。
他的手已经松开了。
那腰间滚烫的热度也慢慢淡了下来。
那美人笑看着他。
似乎非要问一个答案。
薛衣人已收了剑。
“像他这样的年轻人最好还是不要拿剑的好。”
他声音并不重,听了却让人心头一跳。
吴裙叹了口气:“你在警告我。”
她已知道那人言下之意。
薛衣人并不答话。
他已经走了。
吴裙微微勾了勾唇角。
因为她知道,他们还会再见的。
无争山庄里:
原东园着锦衣坐在高位上,他是个朴素的老人,可今日是他的六十大寿,自然也得穿的喜庆些。
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考虑的总是比别人多的。
他的旁边坐了一个穿着火红色裙子拿着长鞭的姑娘。
那姑娘长的很美,可看着性情却有些泼辣。
此刻已有些等不住了。
“世伯,少庄主究竟何时来?”
她说话时语速很快,像炮仗一样炸在人心间。
这是一个看着很真诚的姑娘。
原东园摇了摇头:“云儿一向守时,如今未至想必是喜宴那边有了耽搁。”
他是语气依旧很和蔼。
对晚辈也很包容。
金灵芝惊觉自己语气不对,刚欲开口便看见一个年轻公子走了进来。
他实在长的俊秀无比。
即使是个瞎子,那一身气度风华也足以让女子脸红。
金灵芝脸已经红了。
刚才那泼辣大胆此刻已消失无踪。
原随云微微笑了笑,躬身道:“随云来迟了,还望小姐见谅。”
这江湖中人总是不免沾了江湖气,可原随云却像是个世家公子,闲庭信步间带着悠然贵气。
金灵芝有些结巴,因为她的嘴很快,可她现在却紧张了。
原随云笑望着她。
他的眼神是空洞的,可金明珠却似能从那双眼中看出笑意深情来。
她深吸了口气,慢慢道:“你愿不愿意娶我?”
这话如此大胆,饶是原随云也愣了一下。
随既失笑:“这话应该由男人来说。”
他的声音很低,似乎带着某种蛊惑的味道。
金灵芝的脸又红了。
在来无争山庄之前,她在心中将那原随云诅咒了一万八千遍。
一个瞎子而已,凭什么敢娶她。
可真见了原随云,她却有些庆幸这桩父母之命。
原东园却似早已知道这种结局,笑着抚须不语。
“那你敢不敢娶我?”
金灵芝又问了一遍。
她已经站起来走到了他的面前,那双手轻轻握住男人的手。
原随云唇角的笑意又深了些。
“金小姐国色天香,原某虽是看不见,却也知道娶这样一位姑娘是我的福气。”
他话语中又温柔又深情,好像那人便是他最爱的人。
金灵芝的心跳的很快。
她轻轻踮起脚来,在那年轻公子脸上印了一吻。
“我等你来娶我。”
她说完便捂住脸跑了。
原随云也笑了。
待那脚步声已不见,才慢慢敛了眉目。
一旁静立着的丁锋见状连忙递上一枚帕子来。
原随云厌恶的擦了擦脸上被亲到的地方,将帕子扔到了地上。
原东园叹了口气:“她是最合适的人。”
万福万寿园金老夫人最喜欢的孙女,自然是最合适的人。
原随云笑了笑:“敬凭父亲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