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拂柳,这时节巴蜀已是□□如许,行人悠悠往来,满城飞絮煞是好看。
醉春楼里,一位着白衣的年轻公子抿着清酒好不自在。
他姿态风流,举止气度又温然风雅,惹得楼下不少女子都红了面颊。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侯希白指尖微顿,却听门外道:
“秀雪闻知侯公子在此,特来求见。”
这世上想见侯希白的人很多,想见侯希白的美人更多。天下美人谁人不想被画在那把闻名天下的美人扇上呢。
侯希白叹了口气,温然道:“姑娘请进。”
那门被推开,走进来的确实是个美人。
但那美人并未美到让多情公子执笔的地步。
于是他只是请她喝茶,温柔的聊一些别的事,他是一个从不会让女人感到不舒服的男人,莲雪心中已知他的答案,不由感激地笑了笑。
早在她报上花名时侯希白便知道她身份了。
这醉春楼最红的头牌之一,巴蜀很多男人都曾想为她赎身。
不过那是一个月前,现今这醉春楼已经有了新的花魁。
侯希白自然知道女子年华易逝,青楼女子更是不易,于是他只是温柔道:
“姑娘可还有什么需要?”
他总是愿意帮助那些不幸的女子。
莲雪面上微红,却摇头道:
“多谢公子,说来也不怕笑话,奴家年纪也大了本想求见公子最后再搏一把。”
她说到了叹了口气:“看来也是天意。”
侯希白静静地沏了杯茶给她。
若是一般男人总会问她,为何不赎身?
可他却从不问,因为他知道,像她们那样的青楼女子很少遇到好人家,即便是嫁过去为妾,也是不易的。
他尊重这些不幸的女子的选择。
多情公子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不知不觉时间便已过了大半。
莲雪用帕子拭了拭眼泪,不好意思地笑道:“公子时间宝贵,还愿意听莲雪这些闲语。”
她说到此刻便已要拜下去,却被一双修长的手扶住,侯希白摇头道:“姑娘不必多礼,更何况能与美人共赏春景也是不错。”
他略微扶起便已收了手,那美人心下竟有些失落。
可当看到那双温柔无情的双眼时便已放下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这江湖中人人都知道,多情公子流连花丛对女子最是温柔。可所有人都也知道,那慈航静斋的师仙子是他心头的白月光。
慈航静斋十年前遭了劫难,虽至今仍是未曾好转。但仙子美貌之名却已名动江湖。
莲雪已经走了。
夕阳已至,昏黄旖旎的光彩让这醉春楼也热闹了起来。
这巴蜀最大的青/楼里总会有层出不穷的美人昙花一现。
莲雪是,今夜要被拍卖的女子也是。
侯希白叹了口气轻轻合住了折扇。
那余晖缓缓自楼中彻去。
夜色弥弥,走廊里香纱雾帐,沉香袅娜。
楼梯上突然传来一阵踢踢咚咚的声音,侯希白刚转过身去,便有一具柔软的身子扑入了怀中。
她低头埋在他怀中看不清面容。
可那云鬓下纤细的脖颈却很美。烛光韵照着覆雪,轻轻泛着粉色。
侯希白看见她的耳珠儿也红了,映着珍珠的坠子煞是好看。
她虽羞涩,却仍是伸手紧紧抱着他,轻声解释道:
“有人在追我。”
她声音很好听却也很生涩,像是很久未说过话了,磕磕绊绊地让人心软。
侯希白微微有些犹豫,却还是伸手抚了抚那鸦羽似的云鬓。
“别怕。”
他声音温和,穿着青色水衫的姑娘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却又在听到身后脚步声时僵直了身子。
开青/楼最重要的是要识时务。三娘作为老鸨这些年来自然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此刻见那姑娘藏到侯希白怀中不由笑道:
“我说阿裙方才怎的不见了,原来是想亲自来瞧一瞧这名满天下的多情公子。”
她很会说话,一句话既给了侯希白面子,又暗示那美人该回来了。
侯希白叹了口气,他能感受到怀中人在轻轻颤抖,她很孱弱,腰肢柔软的盈盈可握,隔着水衫亦能感受到那青涩易折。这样的美人在青/楼中总是会多吃苦头。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她后背以作安抚。
三娘挑了挑眉,却听那多情公子问:
“这姑娘身价多少,侯某愿替她赎身。”
男人声音虽温和却也很坚定,吴裙微微敛下眉眼来。
三娘摇头笑了笑:“别人都行,可这位却不行。”
“因为今晚大家都是来看她的。”
她说到这儿侯希白已经明白了。
怀中美人便是今夜要被拍卖初次的人。
老鸨说并未说谎,今夜来的俱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若是伤了大家脸面总是不好。
侯希白很少为难别人。
可他却道:“十万两黄金,我想应该没有人会比我更高价了吧。”
三娘微微眯了眯眼。
她是一个生意人,生意人总是要权衡利弊。
她想到如今魔门一家独大之势,不由摇扇笑道:“那三娘便预先祝公子抱得美人归了。”
那老鸨已经走了。
侯希白温和道:“我本无意用银钱衡量姑娘,方才言语不妥之处,还望姑娘见量。”
他真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吴裙松了手,轻轻从男人怀中退出。
她低着头,纤长的睫羽若小扇一般,点落芭蕉清愁。
那是很美的姿态,带着闺阁女子的矜贵。
“多谢公子。”
侯希白指尖微顿,却听她轻声道。
那声音柔柔的,像溪流淌过心尖。
不由笑道:“姑娘今后可有打算?”
吴裙微微摇了摇头:“我被人于水边所救,再醒来时便已忘了许多东西,如今已是无处可去。”
她说话间便已落下一滴泪来,雪白的面容风情楚楚,像是黄昏细雨的江南,孱弱的让人心折。
侯希白心中微叹,却是已然明白为何今夜会有这么多人了。
那是一个连师妃暄与婠婠也要自叹不如的美人。
连他也不免有些心动。
这江湖中传的最快的便是消息。
一夜之间,多情公子侯希白以十万两黄金替美人赎身的消息便已传遍了大街小巷。
花间派向来信奉片叶不沾身,众人都在好奇究竟是何种美人能让多情公子如此大手笔。
可他们却始终未能见到那位美人。
侯希白与吴裙已离开了巴蜀。
扬州一处别院里:
青衣美人静静地趴在水榭边喂鱼。
她轻敛着眉目的样子很美,身姿像烟雨一般袅袅温柔。
不远处侯希白执笔的手顿了顿。
他已站了很久,却始终无法画出那美人□□。
心中不由有些失望。
这时节多雨,方才还晴空潋滟,此时便已细雨绵绵。
吴裙静静地看着鱼池中落水点点,神色安然。
直到头顶忽然多了把伞,正是侯希白。
“你怎的不画了?”
她轻声问。
侯希白摇头失笑:“总怕下笔无灵气,折辱了美人风姿。”
他虽是玩笑语,其中却也有郑重。
吴裙回头瞥了他一眼,眸光如水。
她并未说话,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他侯希白便已说不出话来。
良久叹道:“阿裙这双眼睛能杀人。”
他语气感慨,倒让吴裙微微弯了弯唇角。
美人笑起来总是好看的。
尤其是一个绝世美人。
青衣美人已徐徐起身,她并未撑伞,只是静静地自雨中离去,裙摆上莲纹袅袅动人。
她到屋檐前时忽然转身问:
“那能否杀了这世间最多情的人?”
那双柔软多情的眼眸轻轻地望着白衣公子,落花细雨都已成了陪衬。
侯希白目光微沉。
洛阳南郊:
一玄衣清俊男子持着黑子的手顿了顿。
“石师?”
安隆不由有些疑惑。
石之轩微微眯了眯眼:“无碍。”
他声音淡淡却已让人不敢多问。
自那人失踪后石师性情越发莫测,谈笑间杀人亦是寻常事,江湖中谁人不心惊。
天色渐渐黯淡了下来。
竹林中清风微动,石之轩负手立于林中静静地望着洛阳城中灯火。
过了很久,一只信鸽落于肩上。
男人解下鸽腿上纸条后轻轻拆开。
上面只有一句话:和氏璧现于扬州。
“和氏璧。”
石之轩低叹了声,想到帝踏峰上离去的谢泊,又想到那个换作阿裙的小骗子,目光复杂。
“我听说希白近日动静很大。”
他忽然问。
安隆心中微顿,小心道:“江湖中都在说多情公子花了十万黄金替一个青/楼女子赎了身。”
“也不知是真是假。”
他语气忐忑,石之轩却笑了笑:“希白连师妃暄都不为所动,这倒是有趣了。”
安隆低头不敢再语。
扬州别院里,吴裙轻轻将荷花插在瓶中,微微弯了弯唇角:“和氏璧,这是最后一次了啊~”
她眸光动人,纤长的睫羽如小扇轻合遮住了眼底神色,只叫人觉得孱弱婉转。
像是江南细细的烟雨,打在离人心上。
自然是可以杀死这世间最多情的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给盗文网:因为我看你们连我作者有话说都盗,所以就在这里明确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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