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津美滋滋地吃完了一顿饭,就被温摩带着向村长辞行。
村长喜得手脚都没处放,那个总是笑得一脸天真可爱的瘟神终于要走了!
然而就在这时候,可爱的瘟神捂住了肚子,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呜……痛……”
痛个屁啊,你明明刚才还笑嘻嘻的!
村长在心中怒吼。
“怎么了?哪里痛?”温摩急忙扶着姜知津坐下,姜知津紧紧抓着她的手,整个人没骨头似地赖在她身上,头埋在她的肩窝里,嗅着她身上好闻的气息,哼哼唧唧,“不知道……就是好痛嘤嘤嘤……”
温摩让村长替他瞧瞧,他索性把头一歪,晕了过去。
“津津!”
温摩的声音里满是焦急。
但没人能叫醒一个装晕的人。
村长将祖传的药荡喂给了姜知津,姜知津依然没有醒。
温摩发愁。
只要回到西山,姜知津就有大夫有护卫,可以活得安安稳稳,可她实在没有把握带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病人回去,要知道那名黑衣人随时会出现,别说带着个病人,就是她一个人处在全盛状态时,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村长虽不知道姜知津是真晕还是假晕,但这瘟神在这儿多赖一天,他就一天见不到宝贝孙子,遂把家传桃木剑和纸符统统翻出来,在屋子里布置了一个道场,开始给姜知津驱邪。
温摩
村长判断大概是中邪了。
驱邪这种事情,村长其实也是拿手的。
他口里念念有辞,手里拿起桃木剑满屋子转悠,屋子当中放着一只火盆,让温摩一张张往里头烧草纸,直烧得整个屋子烟雾缭绕。
“咳咳咳……”姜知津原想忍的,可这黄烟实在太呛人,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咳嗽起来。
温摩轻轻扶起他,顺着他的背,声音里满是欢喜:“醒了就好,老丈你可真是厉害。”
她的眼睛明亮,眸子发着柔润的光。
姜知津抬头瞧着她的眼睛,心里有点涩涩的滋味。
对不起,让你为我担心。
可是如果现在回到西山,当初那场戏就白演了,徐广私宅那件案子也不会有任何进展。
“还疼不疼?”温摩柔声问。
“好多了……”姜知津虚弱地道。
“那太好了。今天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一早我们就动身。”
姜知津:“……”
他的脸一定苦了起来,因为温摩问:“津津你又有哪里不舒服么?”
“头疼……”姜知津扑进她的怀里,“肚子不疼了,头又疼了……嘤嘤嘤……”
“这可怎么办?”温摩皱眉,不回去没有大夫,回去又有黑衣人。
“姐姐帮我揉揉……”姜知津把她的手拉到自己的脑门上,“揉揉会好些。”
温摩叹了口气,津津真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这全无来由的疼痛显然是有什么重疾,他却只要揉一揉就好。
温摩轻轻替他揉着脑门,向村长道:“老丈知不知道西山炎园?”
村长一惊:“这自然知道。”
“我想请老丈替我送封信过去……”
温摩还没说完,姜知津陡然又狂咳起来,温摩的注意力马上被转移,“津津!”
接下来的几天,姜知津时好时不好,有时上一瞬还好端端地聊天说话,下一瞬突然就捂着脑门倒在了温摩的怀里,因此温摩也不敢再提走的事。
不过到底还是写好了那封信。
村长出去一日,又原封不动把信带了回来,交给姜知津。
“没有任何人看过?”姜知津声音凉凉地。
村长战战兢兢:“没有。小人在外头转了一日就回来了,根本没有去西山。”
姜知津打开信,上面的字迹歪东倒西,一塌糊涂。
他的嘴角一抿,笑了起来。
温摩原是想要他来写这封信,他装头疼混过去了,温摩只好自己动笔。
丑到这款,真是举世无双。
“津津来吃李子啦!”
后园传来温摩的声音。
几乎是听到声音的同时,姜知津脸上便有了灿烂的笑容,他迅速收起信:“阿摩姐姐我来啦!”
他不笑的时候脸色比冰块还要冷,但一笑起来,全世界的鲜花悉数绽放,也比不了他一笑之动人。
村长觉得他是个妖怪。
一个人怎么能在他面前比瘟神还坏,在另一个人面前又比他小孙子还要可爱?
温摩端着盘李子走来,身上落下了不少雨点子,头发也有些潮湿,发丝粘在颊边。
姜知津连忙回房间拿布巾给温摩擦头发擦脸,隔着一层布料,她的脸在他手掌里只有一点点大,雨水把眉毛都湿润了,眼睫上还挂着雨珠。
空气里浮动着李子的香气,姜知津只觉得齿颊生香,咽了口口水。
此时的温摩,真像一枚带雨的果子啊,让人想咬上一口。
温摩只当他不会服侍人,便把李子递给他,自己接过布巾,随意擦了擦雨水。
从他们到来的第一天起,这雨就淅淅沥沥下个没完没了,温摩被困得快要发霉,她已经帮村长把后园的杂草全除净了,柴也全劈完了,今天终于对李子下手了。
屋檐下铺着干净席子,姜知津懒洋洋地枕在温摩的膝上,那盘李子搁在胸口上,拈了一个,咬上了一口。
味道甚是一般,不像他平日里吃的那般甘甜,酸味和涩味都挺重。
但这是温摩亲手摘下的,所以酸味和涩味都变成了独一无二的风味,姜知津啃得十分有味道,递了一个送到温摩唇边。
温摩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顺利回去,今天村长说把信送到了,那么应该很快就会有人来接他们了。
她随口吃了李子,“噗”地一声,用力把核吐得很远。
啃李子的姜知津顿住了。
他可真喜欢温摩。
因为温摩永远会做出他意想不到的事。
比如出生到这么大,他从来没看过哪一个女人这么吐果核。
“这个好玩!”姜知津一下子坐起来,如法炮制,只可惜还不到温摩一半远。
温摩也好喜欢姜知津。
自从来到京城,不管她做什么,人们都看不惯,等待她的永远只有嘲讽和取笑。只有津津不同,他永远都兴致勃勃,无论她做什么都肯捧场。
“不行啊津津,跟我比差远了哦。”温摩笑眯眯地道。
“哼,我再来一个。”
“嘻嘻,再来也不行。”
姜知津试了好几次之后,慢慢掌握了诀窍,气沉丹田,猛然一吐,终于超过了温摩那一颗的位置。
他得意地朝她一场眉。
“哟呵,不错哦。”温摩是死不服输的,她登时坐正来,几口啃掉了一枚李子,用力吐了个更远的。
两人你一下我一下,一盘李子很快告磬,姜知津自告奋勇:“这次我来摘!”
起身跑去后园。
片刻后,惊呼声传来:“啊啊啊姐姐救我!”
温摩正端着杯子喝水,闻言把杯子一扔,迅速起身。
后园,粗大的李树在细雨中沉稳地张开枝桠,青中泛红的李子圆滚滚地躲在枝叶底下,姜知津双手双脚挂在一根树枝上。
温摩哈哈笑。
那树枝其实离地面不远,他那双长腿一放下来准能稳当落地,但他从小养尊处优,显然是从来没有爬过树,此时整个人好像是已经吓傻了,只知道哇哇大叫。
“跳下来。”温摩张开双臂,“我接着你!”
姜知津呜呜摇头:“我会压着你的。”
“放心吧姐姐扛得住。”
“那我真的跳了哦。”姜知津的嘴角微微上翘,眼睛里藏着一点笑意。
松开手,他从树枝上掉下来。
温摩接住了他,但有一件事她没想到。
姜知津看着清瘦,却比她想象中要重得多,她连退了两步,雨天地湿,后脚跟一滑,整个人仰天向后倒去。
姜知津只想趁机抱上一抱,没想到会有此变故,连忙稳住自己去拉她。
啪唧。
他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温摩随后跌下来,正扑在他的胸膛上。
大地湿润而柔软,雨丝从天尽头迎面洒下,细如丝,润如酥。
温摩趴在他的身前,近到不过咫尺,四目相对,息息相闻。
天地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姜知津发现自己的脑海一片空白,面前只有温摩的脸。
她脸上湿漉漉的,唇上也是,水光润泽,像世上最晶莹柔软的果肉,如果能咬上一口……
他抬起头,一点一点凑近她。
温摩也有点恍神。
她发现她不能靠姜知津太近。
一旦靠太近,她好像就总是会忘记姜知津还是个需要人怜爱的孩子,总会把他当成一个英俊的成年男子,甚至有点想为他唱歌。
一滴雨水滴到她的头顶上,那点凉意让她骤然清醒过来,迅速撑起身子站起来:“津津想不想爬树?姐姐教你吧!”
姜知津保持着伸头的姿势,只可惜胸前只剩下虚无的空气。
他整个人都僵硬了。
津津不想爬树,津津想做点别的……
温摩是位明师,几天后,姜知津学会了爬树,轻轻松松就能稳稳当当地站在了枝桠上。
雨已经小了不少,这场连续几天的雨已经到了尾声,叶片间滴下一滴滴的雨水,从衣领滑进脖了里去,很清凉。
“小心脚下,树枝上有青苔。”
温摩站在树下提醒。
她头上胡乱挽着发髻,蓬松的碎发让她的脸看上去只有巴掌点大,正值雨散云收,天色渐渐变得疏朗,远处的山间开始蒸藤出大旦的雾气,将这一带变得云山雾罩,仿佛很适合仙人修道。
姜知津觉得阿摩就像是深山中走出来的仙子,有身无上玄妙法门,有她在,便是摘个果子,他却觉得十分有趣。
他扔了一只李子下去:“姐姐,给你!”
温摩手一抬便接住了,咬一口。
“甜么?”
姜知津在树上问。
温摩向他回了个大拇指。
姜知津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很快摘了满满一衣兜。
看着温摩,他又起了歪念头,若是下树的时候脚下一滑,温摩定然是要来扶他的,他一不小心抱着温摩滚作一团,也是十分正常的……
说干就干。姜知津脚下一滑,发出一声惊呼,整个人向前栽去。
温摩果然关切地来扶,眼前他就可以扑到她身上,趁便把她抱进怀里……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温摩的身体立刻紧绷了起来,手握住了刀柄,转身向外。
来的是姜知泽的人,还是姜知津的人?!
然而等为首的那人翻身下马,摘下斗篷上的风帽,她便轻轻吐出一口气,放松下来。
是风旭。
风旭一踏进园子,就怔住。
李树下,姜知津五体投地,全身结结实实扑在泥泞之中,李子洒了一地。
作者有话要说:姜知津:风旭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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