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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慈走后,韩唯的脸色便沉下来,丢开手中公文,目光阴冷。
太子接二连三出手,每一步都走的太稳了,像是早有预料,让人防不胜防。
不止如此。
自从太子势力稳固后,一直致力于方方面面的革新。
年轻儿郎饱胀的信心甚至让他不屑遮掩,铁了心要与朝中盘根错节的大族势力一较高低。
如今,若非派往云州的眼线查探到李非儒曾与人暗中往来,他都难顺藤摸瓜查回太子这一头。
曾经锋芒毕露的儿郎,竟也开始懂得隐藏目的动作,且慧眼如炬,所选之人不负所望。
韩唯闭上眼,唇角弯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这样年轻有为的储君,他日即位,除旧立新,开国之新风。
如果他当得了这个皇帝的话。
少顷,韩唯缓缓睁眼,眸中喜怒尽消,恢复平静。
眼下,滇南军粮案已结,太子越发不必再分心。
益州的事不可与他争锋,或该静观其变,再做定夺。
至于江家那丫头……
韩唯讥讽一笑。
被男女情爱冲昏头脑的蠢货,放她去搅和试探,他正好按兵不动,投石问路。
拿定主意,韩唯取来信纸,手书一封交给自己的心腹英栾:“送回京城。”
英栾正要离开,韩唯又叫住他:“跟曹広那边的人递个消息,情况有变,按兵不动。”
英栾神色凝重:“大人,这样会不会让那边的人动摇?”
本就是收买的人,见风不对反口背叛是常事。
韩唯饮了口茶,沉声道:“若这么容易变节,也不必推他上位。”
英栾道:“但属下也担心,他会走漏风声,到时候咱们再想培养新人……”
韩唯轻轻笑起来,摇摇头:“你以为,只有他一人想要取代曹広?他敢走漏风声,下场只会是被曹広处置,至于其他人,但凡有心都会想抓住这个机会,同时,曹広亦会疑心大起,恐怕不用我们出手,他们已内斗相残,走投无路者,甚至会求着来做二把手。”
英栾蹙眉:“那我们何不现在就放出消息,叫他们先行内乱?”
韩唯手掌搭着膝盖,指尖轻点。
要收拾曹広那帮人,不是没有法子。
原先只是想做的隐晦低调些,不要闹大,而今,却是有了其他的顾忌。
安置眼线的,怕是不止自己这一方。
若此刻就站出来草草将局势搅乱,等于与曹広撕破脸硬碰硬。
曹広为稳人心,很有可能对自己这头下手,那太子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给他人作嫁衣的事,韩唯可不做。
这时,有刺史府的小吏前来拜访,韩唯整顿心情,放人进来。
是江古道代下首送的一封请柬,应长史小女儿的及笄礼。
韩唯蹙眉,小女儿家的及笄礼,请他做什么?
小吏连忙解释,那日还有男宾宴席,韩唯眉毛一挑,若有所思。
“代我回府江大人,届时必当前往。”
……
从官驿出来,江慈一直在想韩唯说的那些话。
那日太子当着她的面道出玉桑的身份后,她当天上午便派人去查,证明了太子并未玩笑。
玉桑和一般妓子不同,她是艳姝楼土生土长的童养妓,那点身世楼里人都知道,干净得很。
从时间上来看,她怎么都不像是太子安置的眼线。
反倒是太子买下她之后,她就出现在了游船上,怎么看怎么像是太子为指派她去打探才买她。
她对太子一无所知,可能压根不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是为了什么,即便被抓也无后顾之忧。
事后,太子并未用完就扔,反而把她留在了身边。
江慈坐在马车里,握拳击掌:“怎么想都是这样!”
碧桃一脸茫然:“什么这样?”
江慈思绪集中的很,没有理碧桃,继续分析。
她与玉桑接触虽然不多,但能觉得她十分特别。
比如,特别容易让人心软、失去防备心。
江慈自问不是天真无知的小娘子,也知玉桑不可能毫无心机,但只与她闲聊几句,便觉相谈甚欢愉悦不已,可见这女子在待人相处上的厉害。
她甚至觉得,若玉桑只是一般官家出身的小娘子,她们兴许真能成为手帕交。
诶,她在想什么呢?
江慈回过神,甩甩脑袋,现在是解决父亲调任和摸清太子意图的时候,她怎么想着交朋友去了?
对对对,玉桑,她是个关键。
太子买了她,又指派一无所知的她去打探曹広那边的情况,这并不奇怪。
但将本来纯粹利用的少女留在身边,这就是偏差的伊始。
一个出身青楼的妓子,自不必对她负什么责任,一点银钱就可以打发。
太子没有打发,要么是对她动了心,觉得留在身边伺候一阵也没什么,但能不能进宫还是未知数。要么,她还有利用价值,既然只是利用,自然也没未来可言。
玉桑怕是早知自己情况难料,所以一直在想法子留在太子身边。
她在接风宴的事上亲近讨好,便是个很好的证明。
就像韩唯频频让她觉得太子是在针对三殿下一样,怂恿恐吓这种事,谁不会呢?
若是将玉桑现在的处境润色一番告诉她,不知能不能哄得她着急上火,趁机利用呢?
……
决定要去应家观礼后,太子当日并未出门,玉桑在旁伺候,眼看着他将公文铺满案头。
公文都是江古道从衙署搬来的,基本都是治漕相关的事宜。
玉桑暗想,这可太不拿她当外人了。
看了一会儿,江古道又来了,还带了个白须飘飘的老者来,老者后头跟着个少年,肩膀上挂着药箱,走两步便要提一提。
江古道不仅求真务实,还很谨慎。
太子是打着养病之名出来的,人若是在江府有个好歹,那全家的性命都不够赔。
江古道暗中观察,发现太子此行的确只带了两个护卫和一个路上买的婢子,遂大胆做主,找了本地最好的名医前来为太子请平安脉。
太子万金之躯,自然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触碰,但江古道也有自己的想法——太子若是允了,正好借此机会了解太子的情况,免得生变;太子不允,他也算尽了心,万一这祖宗有个好歹,日后也有说法。
然而,当江古道表明来意后,太子尚未发话,他身旁却率先发出一串响动——玉桑手滑落了茶盘,茶具掉了一地。
一屋子人莫名其妙的望向玉桑,太子也转过头看她,眼神含着几分探究。
玉桑飞快拾起散落之物,借跪地请罪掩饰自己的失态。
太子盯着玉桑看了片刻,放下手中的文书,对江古道颔首:“有劳江大人挂心,出门匆忙,都没考虑到这个,既已请来大夫,那便瞧瞧吧。”
话毕,他起身走向里间,一旁飞鹰忽然伸手拦住郎中,“稍候。”
老郎中看了江古道一眼,江古道忙不迭对他摇头,示意他听候吩咐。
太子能让民间大夫看诊已经是给了极大的面子,岂能就在这外头任人围观着诊。
贵人瞧病,无分男女,都有一套规矩。
没多久,里间传来声音:“进来吧。”
老郎中应声,带着小徒儿进去了,玉桑拧着眉头,下意识也往里面跟,却被飞鹰拦住。
“姑娘也在外面等等吧,郎君看诊时不喜被人围着。”
玉桑默默点头,和江古道一同退了出去,留飞鹰在里面守着。
江古道松了口气,走到一旁静静等候。
玉桑瞄向站在门边的黑狼,犹豫再三,还是一步步挪过去。
黑狼从玉桑靠近起就察觉了,却只是冷着脸故作不知。
从飞鹰口中得知殿下与这女子已有肌肤之亲,黑狼觉得不妥。
殿下打小洁身自好,只在读书习武上格外勤奋刻苦。
年至弱冠,正是该认认真真挑选一位世家贵女做太子妃的时候,竟与一名妓子搅和在一起。
虽说是初次挂牌,但这样的出身,哪里配得上殿下?
别说是做东宫最末等的妾侍,就连宫女都轮不到她,再这样下去,殿下就英明尽丧了。
玉桑轻咳一声,试图让自己显得自然些:“黑狼大人……”
“玉桑姑娘。”黑狼冷眼睨她:“你既已伺候郎君,就该懂得避讳别的男子。请你离我远一些。郎君家中规矩甚多,一不留神可是要掉脑袋的!”
哟哟哟哟哟,看把你能得,你郎君的家,本宫又不是没去过!
本宫当年得宠时,是谁一见到本宫就恭恭敬敬下跪磕头,又是谁时不时端着小盘子来求本宫去给忙的昏天黑地的太子喂食的!?
白眼狼,本宫白帮你端那么多次盘子了!
玉桑暗自腹诽一番,也不同他一般见识,她只想知道太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以,她十分从容退开一步,小声询问:“为何江大人会请来郎中?奴婢伺候郎君多日,好像也没见郎君生病呀?”
黑狼面无表情,冷冰冰道:“郎君的事,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但凡用心伺候些,也不至于一无所知。”
说到这里,黑狼端起气势,半是警告半是吓唬:“姑娘还是将心思用在该用的地方。”
玉桑:……行叭。
玉桑脾气好,从来不与人红脸发作,但她记仇。
你给我记住。
又等了片刻,房门开了,飞鹰将大夫与其小徒送了出来。
玉桑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隔着两步的距离听郎中絮絮叨叨的讲——
“别的无碍,至于脉象虚弱,应是寒毒未清造成的,郎君年轻力旺,得耐着性子慢慢养。”
寒毒?
太子习武,一向身体康健龙精虎猛,怎么和寒毒扯上关系了?
“是。”飞鹰从容点头。
大夫又问:“长期调养讲究忌口,郎君出门在外,此事不可轻视。”
“是。”
大概知道对方是大户人家的公子,自有人照料起居饮食,江大人请自己来是为买个安心与妥帖,给了些大略的医嘱后,郎中便告辞了。
飞鹰与江古道一起送人出去,返身回来,就见玉桑站在院门口走神。
“玉桑姑娘怎么站在这里?”
飞鹰的态度温和许多,玉桑回过神,开口就问:“寒毒是什么?”
飞鹰短暂的思考了一下,说道:“姑娘有所不知,郎君曾于月前大病一场,大夫诊断为寒毒入体,得慢慢调理。家中不忍郎君操劳,便让他外出散心。”
玉桑心道,当初说自己是什么俸禄微薄的小官儿,专做吃力不讨好的活儿才来这里果然是胡诌。
她故作好奇:“咦,郎君明明说,他是奉命来此办公务的……”
飞鹰笑道:“其实也不算错。较之郎君从前的忙碌程度,如今已算是悠闲。郎君勤恳,到底不会终日无所事事,所以顺手做些,闲下的大把时间,便是休养了。”
有理有据,中肯清晰。
玉桑露出惭愧的表情:“奴婢被郎君买来,本该尽心伺候,没想连郎君身体有恙都未曾发现,实在难辞其咎,往后奴婢定会尽心照顾。”
其实,飞鹰一样觉得玉桑的身份配不上太子,但与黑狼不同的是,当日是他亲手粉碎那块玉佩。
他隐隐约约觉得,当日,玉桑是不想太子受到牵连,所以在以为自己被追踪时选择藏起那块玉。
太子是有意试探玉桑可不可用,事实证明,玉桑通过了考验,所以才留在太子身边。
正因她出身卑微,能有此一举,才更显难能可贵。
正妃贵妾之类,她许是轮不上,但太子出门在外,有个温柔细心的婢子照料着也好。至于未来如何,得看她有没有这个福气,所以,见她殷切打听,飞鹰也只当她在努力挣名分,能说的便都告诉她。
是以,飞鹰浅笑道:“那就有劳姑娘了。”
玉桑点点头,往房里去了。
太子方才是宽了外袍躺着让郎中号脉的,郎中离去后,他半晌没等到人进来,便冷着脸自己穿衣服,圆领袍刚套进一只袖子,她便进来了。
玉桑本有些心不在焉,转眼迎上太子投来的目光,又见他衣衫不整胸口漏风的,脸色看起来好像是有些苍白,回过神第一反应两步上前,利索的提起另一只袖子往他手上套。
然而,穿衣的人并不配合,站着一动不动。
玉桑眼眸轻动,知他看着自己,却并未看他,胡说八道:“郎中说,郎君身患寒毒,日常起居饮食都该仔细些,否则发作之时,轻则重病缠身,重则影响子嗣!”
未免他再作妖,玉桑选择用吓得,且专挑他会在意的事情吓唬。
太子闻言,竟笑得意味深长:“啊,郎中是这样说的?”
他一笑一说话,肢体好似也跟着动了,玉桑不与他掰扯,顺势将衣裳给他套上,仔细的将衣带系好,帮他穿戴整齐。
太子笑意敛去,眸色深沉的打量着她。
她认真盯着每一处系带,动作干脆利落,白净的小脸上,严肃又认真。
太子忽然揽住她的小腰,将人往怀里一带。
玉桑撞上男人坚硬的胸膛,迎面是灼热的气息。
他一改玩笑戏谑之态,神情宁静的问她:“担心我?”
玉桑两只手轻轻抵在他胸前,朱唇微张,半晌不知如何作答。
太子眼里终是酿出几分笑意,在她唇上轻轻一啄,笑着告诫:“那就少再气我,乖一点。”
怀中人一脸怔然,太子松开她,手掌轻轻抚上她的脸蛋,满意道:“生的好还是有优势的,竟一点痕迹都没了,这样看,倒也有几分姿色。”
玉桑回过神,方知他说的是她身上那些点痕。
她连忙退出太子怀中,随便扯了个借口:“奴婢不知郎君需要忌口,也不知江府今日的膳食做了些什么,奴婢这就去瞧瞧。”
太子没拦着她,任由她一路跑出房门。
……
事实上,玉桑还没跑出院门,便有侍奉在外的府奴殷勤的询问。
玉桑平复气息,将膳食忌口一事交由他们去办,自己去院子里游荡吹风。
站在曾经搭建葡萄架的位置,她撩起袖子仔细查看。
当日,她被迫服下了太子的毒药,长了满身可怕的疹子,很是难受。
可事实上,难受也只有那个晚上,后来,太子不知给了她解药,还为她敷药。
紧接着,她就被太子带来江家。
因为脑子里充斥着对太子来此的猜测,既害怕太子会报复姐姐,又担心姐姐与太子再读结怨,她都忘了自己身上还生过疹子这回事,甚至连身上的疹子何时完全消退,肌肤何时光滑如昔都没留意到。
在玉桑的记忆里,太子的身体好得不得了,又因自小习武强身,连伤风都很少有。
可他这趟出来,没带多少行李,却有不少药,又是祛疤护肤的,又是跌打损伤的,这样看起来,他身患寒毒的说法没准是真的,那个小包袱里指不定都是药。
玉桑的脑子里不由浮现出一个瘦骨嶙峋,眼下乌青,鼻挂青龙,还不停打喷嚏,面对无数只端着药碗送上来的手默默流眼泪的太子。
这画面让她一个激灵,连连甩头,小声嘀咕:“年纪轻轻搞成这样,你还怎么当名垂青史万古流芳的皇帝?”
她暗自咕哝几句,忽而轻轻叹息,一跺脚,提着裙子跑出院子。
江府后院的东南角有一颗核桃树,玉桑曾拉着江慈来这里扒拉过核桃吃。
可等她小跑过来,才发现如今根本不是核桃长成的季节,只有绿油油的枝叶。
她仰着头在树下转了几圈,一个转身低头,面前站了人。
玉桑:“啊!”
江慈下人不成反被惊吓:“啊!”
同时愣了一瞬,两人又不约而同捂着心口笑起来。
江慈:“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她抬眼一瞄:“找什么呢?”
玉桑抿唇,飞快道:“方才……江大人领了郎中给郎君问诊,我便被打发出来了,闲来无事,逛至此地,发现这里竟有颗核桃树,便好奇来看看。”
江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咋舌道:“核桃原是长在树上的?我见它那么硬,是岩石里橇出来的呢!”
玉桑:……
江慈见她不语,噗嗤一笑:“同你开个玩笑的。”
玉桑脑子里浮现出上一世来到这里的姐姐,也是满面惊奇的说:“核桃不是硬邦邦像石头,怎么会是绿油油的果子?我平日里少来这里,竟不知这就是核桃树。”
她暗暗想,不,你没有开玩笑。
江慈来找她,原也不是为了认核桃树,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借核桃打开话茬。
“原来你喜欢吃核桃呀,府里库房多得是,你跟我来!”然后不由分说拉着玉桑去她那里。
江慈让碧桃提来一篮子核桃,玉桑连声感谢,从身上掏出个小兜兜往里塞。
江慈推开她的手:“客气什么,一篮子提回去就是。”
玉桑也不与她过多客气,再次谢过后,提过那篮子核桃。
江慈的眼珠在她身上转了一圈,笑道:“核桃的确是个好物,可你跟了稷大郎君,这也算不得什么了,若能去到京城,那些好东西堆起来,保管你眼睛都看花!”
玉桑拨弄核桃的手一顿,面目茫然的转过头。
江慈将这个表情理解为动心与震惊,笑意越发浓厚:“你别看我这样,我都懂,上至皇室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哪个女子不为了寻觅一个得心的郎君,安安稳稳相夫教子度过一生呢……”
吧嗒,玉桑手里捏着的一颗核桃掉回篮子里,眼神警惕。
这次,江慈看出了警惕的味道,却将这个警惕理解为被看穿心思的警惕。
她微微一笑,端出大家闺秀的矜贵,意味深长道:“桑桑,其实我都明白,你不必遮掩。稷大郎君家中复杂,你出身不比豪门大户的千金贵女,若无依靠,即便强行跟了稷大郎君回京,也是磨难重重荆棘满途。”
说到这里,她转而道:“可惜父亲不知何时能调任回京,若我能回到京城,你也跟着稷大郎君去了,往后有什么难处,你可以对我说。我一个小女子,成不了家家国大事,但后宅的门道,知道的还是比你多,你我一见如故,我很愿意帮你。”
“你……你……”玉桑唇瓣张合不定,震惊又无措。
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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