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 76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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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桑一举重拳出击,毫无疑问将嘉德帝的惊喜与欣悦程度拔到最高。

今日之后,她势必声名大噪。

可寿宴流程不能因为这份得心的贺礼一再耽误。

是以,礼官低调的请示赵皇后,赵皇后会意,这才将嘉德帝劝回座上。

寿宴得以继续下去,但那座巨幅但扇绣屏没有被搬走,而是留在了殿上。

礼官宣读礼单时,嘉德帝便静静地盯着那绣屏,三分之一的,还会看一眼已回到座中的玉桑。

这小女子,并非单纯的献礼。

那洋洋洒洒一番剖白,若细细回味,不难看出是几经推敲得出的。

可正因这份轻易就可咂摸出的结论,反而让人觉得,她耍心机也耍的简单又鲜活。

只是年轻的小姑娘,一往无前的偏私袒护着自己在意的人罢了。

嘉德帝的目光扫过玉桑那头,又落回大殿一角存放绣屏的位置。

适逢礼官宣读完礼单,主菜将上,嘉德帝忽然招来内侍,偏头耳语几句。

内侍面不改色轻轻点头,转身时姿态一收,卑微恭敬的走向江家的坐席。

江古道得知内侍来意,和花氏齐齐愣住。

江慈惊诧道:“陛下要玉桑移座上前?”

内侍含笑点头,恭敬道:“江娘子的贺礼深得陛下心意,想来还有些细则想同娘子探讨。”

寿宴的席位是既定的,陛下当着众人的面公然唤玉桑上前,这可了不得。

没等玉桑回应,江戚已先发话:“桑桑,陛下面前不可失礼,自己拿捏分寸即可。”

玉桑起身,对着江戚一拜:“是。”又面向内侍:“有劳公公。”

跟随内侍走出席位的瞬间,玉桑的目光漫不经心扫向韩唯的方向。

从她献礼开始,这男人的眼神就恨不得隔空灼了她。

眼神短暂交汇一瞬,玉桑眼尾笑意外溢,嘴角轻勾,是一道鲜明的挑衅。

韩唯看的真真切切。

霎时间,他心中忽然生出一个诡异的念头。

这事还没完。

只要她有动作,于他而言就没好事。

玉桑在一双双目光的迎送下,越过韩唯,从容走到嘉德帝临时加塞的席位,就在他下首。

她只要轻轻抬眼,便可见到坐在对面的稷旻,他们的位置,竟已相对。

但玉桑并无意愿体验这种殊荣,她端坐座中,恭恭敬敬。

嘉德帝看她一眼,没好气笑了:“方才夸夸其谈时,你可不是这般谨小慎微的样子,美酒佳肴不可辜负,朕唤你前来,也只是寻常问话,边吃边说。”

说着,已有内侍上前来为她布菜斟酒。

玉桑微微抬首,漂亮的眸子望向座上的帝后,露出笑来,乖巧道:“是。”

因着那两份坠饰的心意,赵皇后看玉桑时已带了几分心疼。

只有她知道,这孩子其实根本没能得父母养育,她是在青楼长大的。

可她却能在阴阳相隔中,揣度着父亲的每一寸心意,给出了这样一份贺礼。

这世上,真正理解明白父母的孩子实在难得。

和嘉德帝一样,在赵皇后眼中,玉桑可不是天真无知的少女。

她今日所言所行,都带着目的。

可她的目的格外容易看透——她为父亲据理力争,为稷旻借题发挥。

纵然有心计,却不是让人讨厌的心思。

“旻儿。”皇后忽然在心里作出了一个妥协,轻轻喊了稷旻。

因宴上嘈杂,稷旻径直起身移步到她身侧:“母后有何吩咐?”

赵皇后没好气的笑了一声,用眼神示意玉桑的坐席。

“人都过来了,你也不必似根木头桩子般叫她不自在。”

稷旻面露错愕:“母后此话何意,儿臣早已说过,不会对她有什么。”

赵皇后操着过来人的口吻笑道:“本宫也没要你与她有什么啊?无非是见你父皇将人拘到面前问话,怕她拘束出错,你在旁听着也好帮衬帮衬。”

赵皇后眼眸轻转,在稷旻身上打量一圈,眼底写着“母亲还不知道你”,说道:“到是不知你想的是什么。”

稷旻看了一眼玉桑,表情是被揭破心事后既恼又慌的样子。

“儿臣不知母后在讲什么,先回去了。”说着,他转身回到位上,脸色凝重。

这下,轮到赵皇后错愕。

她只是一个打趣,竟没想他心中这根弦这般绷着,倒像是碰不得了。

饶是得了赵皇后的提示,稷旻也并未就此放开,相反,他只是静静听着嘉德帝与玉桑的对话,连插话都很少。

赵皇后看在眼里,若有所思。

另一头,嘉德帝果然将话头又转回那贺礼上。

“朕曾听太子提过,料想你父亲游历一生,所出游记应是本册。若要将文本之上的东西变作眼前这般精妙的物件儿,少不得费神去想。”

他抬手虚指向那一头,问玉桑:“所以,这是你的主意?”

玉桑乖巧点头,“是。父亲用一生亲著描绘山河人世不假,但正因这个过程漫长,所以真的翻阅起来,容易疲累不说,真要找点什么,还浪费功夫。”

说到这里,玉桑瞄了一眼对面的稷旻,面含恭敬:“正如太子殿下为陛下抄录良文佳句,重新整理成册,陛下再读时,无需费神翻找,随手一页都是心头好,民女异曲同工,也是想将观赏选择的过程变得简单,便从中择取要点,力争一目了然。”

嘉德帝听着玉桑的回应,目光在远处的绣屏上停顿片刻,点点头,忽道:“既如此,你的选择参照是什么?”

这状似随口的一句话,却正正击中玉桑的心头。

她黑眸倏地一亮,老实说,有些惊喜。

另一边,稷旻既不讶异好奇嘉德帝忽然问这番话的用意,也不在意从别处投在她身上的目光。

他只是静静看着那头,回想着她刚才献礼时那番话。

她坐在席间许久,必已看出稷阳与韩唯的用意。

稷旻根本不在意这些人有什么用心,他要应对,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可这种心态,在她明里暗里对他作出维护,极力将势头拉向他时陡然变化。

好似这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难题,而她明明绞尽脑汁在维护,却像是没意识到自己在意,又或说,是下意识的在意。

就像当初的她,和此间席位中的她一样。

遇到一些事,没有商量的余地,迫在眉睫。

所以她便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

这件事上,她的确没有撒谎。

即便是蝼蚁,也无时无刻不在倾尽全力。

从前,他没有机会,或说没有一颗心来体会这种滋味。

可就在刚才,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来自她的,撼天动地的力量。

哪怕她依旧渺小,若不被允许,连开口的资格都没有。

哪怕韩唯和稷阳的用意在他看在不足为道。

可那种被她连带袒护的滋味,鲜明而灼热,在他心中掀起地动山摇之势。

而有趣的是,连她自己,怕是都没察觉这一点。

她口口声声说着给不起,却依然会在情势紧急时作出下意识的判断。

这样的她,他到底有什么资格不满足?

玉桑完全没有留意到稷旻此刻的心态,她只知道,自己一早准备的说辞,都不用另找时机抛出来,眼前的嘉德帝已在为她搭台架梯。

这种机会浪费掉就真的不可原谅了!

玉桑面露讶然,像是被大人拆穿小九九的孩子:“陛下看出来啦?”

嘉德帝朗笑出声,转头与赵皇后对视一眼,赵皇后亦笑。

“你这女娃娃,心思一重挨着一重,朕敢随随便便想的简单么?”

“朕只问你,你说你父亲所著游记冗杂繁多,那你这份礼物里,可是囊括全部?”

玉桑正色道:“确然囊括全部,只是……有详有略。”

换言之,能摘录的她都摘录了,但哪些细写,哪些粗略标记,是有分别的。

嘉德帝探手:“这不,还是有个区分的依据。”

玉桑闻言,心下微动。

如果说刚才嘉德帝那随口一提是走运,那这会儿,玉桑便渐渐品出深意来。

她好端端坐在下头,有什么不能宴后再谈,而是要当着众人的面把她拘到前头来说?

分明是要让旁人听见。

饶是不能肯定嘉德帝的用意,玉桑还是决定赌一把。

她起身一拜:“陛下明察秋毫,什么都瞒不过陛下的眼睛。”

嘉德帝笑了笑,没说话。

玉桑抬首,正色道:“正如陛下所言,摘取游记内容制成这副内藏乾坤的独善绣屏,的确含了民女的一份私心。”

座下朝臣看似言笑晏晏的推杯换盏,实则注意力无不投在上首。

就连赵皇后都好奇起来:“私心?”

玉桑点头:“是。恳请陛下先行恕民女无罪,否□□女不敢开口。”

嘉德帝忽然觉得,这小丫头骗子套路还挺多。

可在他眼中,这些招数都是阎王爷面前的小鬼嬉闹,遂一抬手:“但说无妨!”

说这话时,他眼中带了审视,又像在期待。

得了圣人恩典,玉桑才娓娓道来:“民女能顺利归家,与亲人团聚相守,最大的恩人乃是堂伯父。而在这之前,伯父曾任益州刺史,助殿下打开治漕局面,稳定大势。”

玉桑的话出口瞬间,下方竟凝了一瞬。

韩唯眼神骤变,一双拳头几乎要将骨头捏碎。

他已知道她的目的了。

稷旻的目光不动声色的从韩唯身上收回,唇角微挑,继续看向对面的人。

嘉德帝点头:“是,有这回事。”

玉桑沉稳心神,继续道:“民女对伯父心怀感激,一心想报答伯父,又在得知父亲许多生平事迹后,催生了如今这个想法。如陛下所见,这座囊括我朝全境的绣屏,其真正详尽显露的,只有我朝山脉河川的走向。”

“民女身为女儿家,本不该干涉朝政,但报答之心在前,想为父亲一酬壮志之念在后,少不得对治漕一事打听了解。”

“民女知道,治漕并非自我朝起,历朝历代都曾有过治理河川的经验教训。”

“前朝都水监万朗与将作大匠杨怜曾先后兴修运道。既定运线中,途径云门峡一段有逆流,万朗先提出凿渠之计,减小此段前行阻力,却因对云门峡山势地理不通而以失败告终。”

“杨怜以为,既定漕运路线省时低损,若绕行设线,会增添漕运成本,竟提出在山道上修栈道,大量征用挽夫,企图用挽夫之力助漕船过境。”

“然而此法有违常理,悬崖栈道陡峭,即便修成,连行路都要小心翼翼,更何况要在上头背绳挽船。奈何前朝君主不知实情,想当然以为此计可通。”

“最终,挽夫力竭掉下悬崖闹出人命,死伤不计取数,杨怜依旧欺上瞒下,竟道挽夫是不堪负重逃了。”

“按照前朝律法,征丁逃窜者,本家受罚不说,还要再出人填上位置,由此拉开百姓一片苦不堪言的境遇。”

“以史为镜,今朝理当得到教训——倘若掌权之人无知贪权,国之君王不问实情,别说是治漕,治什么,最终都是百姓受难。”

“所以,民女斗胆摘取游记中关于山川水路的详细记载,又以气候变化为辅助。治漕常以凿渠与疏通为主,但无论是凿是通,唯有对此地有十成的了解,才不至于被荒唐之见左右,被下首小人障目!”

“民女希望这份贺礼,能助我朝治漕顺利,助伯父披荆斩棘,也助父亲酬志。”

少女字字铿锵,较之前一刻的感动震撼,这一刻更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势。

看着她,嘉德帝忽然意识到,自己瞧见那张主绣图时,从中感觉到的不容置喙的自信是从何而来。

他笑了笑:“小丫头,大话可不是这样放的,你说它有助益,到底如何助益,得说明白。”

玉桑莞尔一笑,目光扫过对面的人,从稷旻往下,途径稷阳,有意无意的在稷栩身上停顿片刻。

“治漕一事,至今为止遇到何种难题,有何考量,陛下自是最清楚之人。”

“要证明,其实也好办,陛下大可任选一人,随意考问,但凡他不能从这份舆图中找出合理答案,民女甘愿受罚!”

稷旻眼神一动,哪里还能不明白。

就在这时,稷栩忽然站起来:“父皇,儿臣愿意一试!若儿臣答不上来,也是儿臣蠢笨无能,实力不济,父皇也不必责罚江娘子,儿臣愿意受罚!”

赵皇后面色动容:“小五!”

稷栩却已下定决心,对着玉桑颔首一笑,“还请江娘子指导,那舆图该如何用,如何看!”

嘉德帝看了看稷栩,轻声一笑:“好,就你了。”

玉桑领命,带着稷栩往绣屏那便走。

忽然起了临时节目,宫人七手八脚又把绣屏搬出来。

稷栩孤注一掷,沉稳的站在绣屏前。

其实,他心里并未指望这绣屏。

自从被太子皇兄指派以来,顶着众多质疑,他也曾暗暗努力提升。

今日,他只是想要一个在众人面前证明自己的机会!

他就不信自己活生生的人,比不过一张绣屏!

玉桑简单的与他说了如何查看,末了,她忽然低声道:“殿下想与我打个赌吗?”

稷栩颇感意外:“什么赌?”

玉桑借着站位优势,冲稷栩弯唇一笑:“答案都在殿下面前了,若殿下能被问住,就算我输。”

稷栩:……

等等,事情好像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玉桑说完,乖觉的退到一旁,忽的,她眼神流转,撞上了韩唯一双冰冷的眼。

少女弯唇转眸,半张侧脸,留给他无尽的嘲讽。

你能上位,也算我输!

作者有话要说:稷栩:呜呜呜呜,大哥,他们都质疑我,他们说我干不成,说那个韩唯比我强!

稷栩:【摸摸头】不慌,等你嫂子来给你开挂。

玉桑:答案都写给你了,你敢不及格试试!

韩唯:这就是亲生儿女吧。……%#%¥#¥%%%感谢在01-05-1500:39:8~01-05-1600:36: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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