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徒段玉楼于押往狱海途中打伤同门出逃,度平宗下放通缉令,要将段玉楼捉拿归来,生死不论。
人间闹市里,熙熙攘攘的人群具在街道上拥挤,处处弥漫着行人身上的汗臭味,街沿蓄积着商铺或食摊里倒出的坑坑洼洼的废水,在夏季暖热的气温里泛着不太好闻的气味,蝇虫翻飞,脏水飞溅到裤脚上,这偏僻乡镇的集市处处都透着不讨人喜的气息。
小贩叫卖的声音中气十足的在耳边回荡,令人不自觉的想要去掏掏耳朵,减轻里面回响的嗡吟。
街角蹲着一连串衣衫褴褛的人,手脚皆被镣铐锁着,一举一动皆受掣肘,蓬头垢面,有的身上还带着伤,看上去奄奄一息。
牵头的贩子抓着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抖着腿,地上稀稀落落的扔了一地瓜子壳,来往也有几个想往家中买几个奴隶的行人,驻足观望了片刻,觉得这些个半大少年瞧着都病恹恹的,体格不够,摇摇头抬脚便走了。
贩子拿脚踢一踢几个看起来精神不太好的,开口将几个人吼起来,威吓几句,试图提起他们的心神,精气神太低迷的毕竟卖不出去。
良久没有买主再来,贩子瞧着一众死气沉沉的人,低骂一声,提起鞭子往前头的几人身上招呼着发泄胸中恶气,唾一口,准备在天黑前将人赶回郊外的棚子里,着手收着给自己遮阳的摊子,一转身就撞上个人影。
“哪个不长眼的,”贩子已经足够烦躁,这一下直接破口大骂起来:“没看见你爷爷在这儿吗?眼珠子用不着可以拿去下馆子——”他看清眼前的人,堪堪住了嘴,对方一身素袍,中人之姿,面色瞧着不太好,但胜在一身气质超然,像是官宦世家的清贵公子。
“抱歉。”对方往这边看了一眼,伸手按了按额头。
贩子脸上瞬间换上副谄媚的神色,“公子,您瞧着面善,但似有病容,家中可缺少仆役?公子要不要看看我这儿的,您瞧瞧,这些都是挑选过的,样貌不错,虽做仆役确实身格不够,但收入家中也有个照应啊。”
他着重咬着“照应”两字,语气里透着股猥琐之态,其中暗示不言而喻,叫人心底生出反感,眼睛还不怀好意的往对方身上流连,自以为视线隐秘,以为他人不察。
官宦世家里有流行豢养男宠的风气,被视为一种附庸风雅的手段,曾盛极一时。
段玉楼原本打算抬脚离开,见此却停了下来,多看了他两眼。
贩子觉得有戏,朝他大力推销,碎唾沫从一口大黄牙里飞溅出来,段玉楼不着痕迹的后退两步,贩子不依不饶的跟上前来,微微凸起的金鱼眼若有若无的扫过他被腰带束起勾勒出来的腰线。
段玉楼看了看那些骨瘦如柴的病态少年,思索片刻,从袖中摸索出一枚玉佩,“此物予你,抵他们全部。”
贩子眼睛都直了,盯着那玉佩看了半晌,双手接过后往上面哈了一口气,用袖子抹了抹,旋即笑嘻嘻的收入袖中,“好说好说,公子这玉佩看着确实不错,但是……”他似乎有点为难的样子:“但是我这儿共有一十八人,若说这一枚玉佩便抵了全部,多少还是缺那么点儿……”他暗示道。
段玉楼再次伸手入袖中,摸出一对玉扣,做工极是精致,瞧着竟比方才那玉佩还要值钱不少。
贩子没想到他这样便随手拿出价值不菲的物什来,眼神间染上了点其它的什么,笑道:“够了够了,公子这番够了。”
他搓着手:“公子一个人?您一个人压制不了那么多人,可要当心别让他们跑了,需要我给您多加几副镣铐么?”
“不必,”段玉楼站在五步开外,看着他:“你将他们放了便好。”
贩子微妙的停顿一会儿:“……好嘞好嘞,公子,我这便按您说的做。”
他在段玉楼的目光下将那一十八人的镣铐都解开来,粗着嗓子道:“起来,起来,今儿个让你们遇到贵人了,将你们都买了下来,还不快谢谢这位公子?”
段玉楼掩袖咳嗽几声,静静看着他作态。
镣铐叮叮当当落了地,还有些人没回过神来的,被贩子伸手推搡到段玉楼面前,粗嚷道:“还不谢谢公子?”
他们嘴唇蠕动几下,显然一时还没适应,或者说不敢置信,都没说话,睁大了一双眼睛。
“快走罢,你们自由了,”段玉楼又不可抑制的咳嗽几声,明显可以看出身体不好了,他不着痕迹的看了一旁若有所思的贩子一眼,挥挥袖:“抱团离开这儿,莫要落了单,有多远走多远。”
回过神的人已经在警惕的后退几步,发现真的没人拘着自己,于是撒腿就跑,跟风一样快,剩下的面面相觑,也在试探之下盯着贩子,谨慎的一步步离开。
待原地只剩段玉楼和贩子两人,只见对方一边捡着地上的镣铐一边笑道:“公子真是热心肠的人,只是这样乱的世道,流民遍地跑,饿死的人也不在少数,若是将他们卖给官宦人家,至少也是多一条活路……”贩子摇摇头,手里的镣铐抓成一把,互相碰撞叮当作响。天色隐隐要暗下来了。
是啊,卖给有怪癖的人家里去,不得自由,日日遭受非人折磨,最后死得衣不蔽体毫无尊严,由敞车一起拉到乱葬岗里葬尸野狗之腹,也能被称为“多一条活路”么?
这人明显卖的娈.童,以作何用已经不言而喻,还要在这假惺惺的说些感叹实在可笑得紧。
段玉楼没出声,袖手转身离去。
这乡镇偏僻落后,他不欲多待,只身抄近路前去就近的凉城。
夜幕降临,一轮弯月高悬,瞧不见星光。
夜晚的小道很寂静,间或有一些断断续续的蝉鸣,晚风轻拂,很是宜人。
脚步踩在小道草叶间沙沙作响,段玉楼走了半晌,慢慢停住了。
“阁下,”他的声音在寂静里响起:“在集市里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完,需要你不惜长途跋涉的候在在下的前路上潜伏等候?”
静默了许久,原本黑漆漆的草丛间终于有一两声响动:“先生这般洞察力,看来还是个练家子啊?”
白天那集市上的贩子此时从草丛里踏步出来,笑容有些微的狰狞,身后跟着三五个打手模样的人:“只是可惜,财不外露,夜不独行,先生可否知道这个道理?”
“何况……”他的目光有如实质一般贴在段玉楼身上游动,暧昧不明的将后半句吞了下去。
何况小美人这腰身真是细,衬得身段漂亮极了,很对他胃口。
他一声令下,身后的人现出身形来,具是肌肉虬实的粗壮大汉,不怀好意。
段玉楼摸出一张符箓,夹在修长的两指间,淡淡道:“是么。”
山腰处一时光芒大盛,伴随着阵阵哀嚎与惨叫,夹杂着两声急促狼狈的求饶,好一会儿才幽幽的低了下去
段玉楼离地上无声无息的六具身体好几步远,符箓燃烧过后的灰烬在空中消散,符页还剩下最后一角夹在他的食指与中指间,慢悠悠的在风中颤动。
“还要在那里看多久呢?”他对着空气道。
安静。
“从集市就跟着我到这里,他们是一拨,在半路埋伏,你又是什么呢?”
还是安静。
段玉楼转过身,视线投向某一处,指间不知何时已经换了另一张符箓:“还是不出来么?”
“……”
许久之后那夜色下黑到看不清的掩体后面,终于出来了一个瘦小的身形,向这边过来,走得很慢。
段玉楼看见了什么,眸色微动,将符箓收了起来。
那是个半大少年,形容狼狈,脸上满是污垢,身形瘦得可怜。
是他从集市贩子里买下来放走的其中一个。
“为什么跟着我,”他没什么表情的问道:“怎么不跟着他们一起走?”
少年没说话,唯一双眼睛在夜色下亮得惊人,眼型漂亮却并不清澈,带着股从绝境里磨炼出来的狠意。
见对方不回答,段玉楼也没有再管他,继续向凉城进发。
而那少年也不知怎的,竟也就不远不近的赘在他身后,走到哪跟到哪。
作者有话要说:以下小剧场与正文无关
段玉楼走在小路上。
贩子:嘿嘿嘿小美人~(伸手)
风越白(抽刀):嗯?
莫摇花(抽刀):嗯?
少年(亮牙口):嗯?感谢在2021-05-0622:53:41~2021-05-0722:3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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