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纾儿。”傅冉冷声唤了这么一句,朝着许纾华伸出手,“过来。”
这人的举动出乎她的意料,可这会儿许纾华也只能乖巧地走过去。
她本想就在他身旁站着,谁知那人直接搂住她的腰将她按着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惊慌之间,扯痛了肩膀上好不容易才结了痂的伤口,许纾华的脸色顿时煞白。
一旁的沈以昭脸色微沉,漆黑的眸子瞥向别处。
傅冉似乎并未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只大手搂着她纤细的腰肢,笑着去问她:“你伤还未好,怎地便出来走动了?”
肩膀上如撕扯皮肉一般的痛感让她下意识地咬住后槽牙。
眼下她额角都冒了细密的汗珠,也只能强压下不适,只是不敢再动了。
许纾华身子略显僵硬,朝着那人笑了笑,“殿下莫怪妾身方才听到了您与六皇子和少将军的对话。妾身只是这几日都不曾见着殿下,思念得紧……”
她说着声音越发小了,到最后只有他们二人能够听到。
傅冉显然对于她的回答十分满意,这会儿干脆笑出了声,“这还当着六弟和阿昭的面,你倒是不知羞。”
屋内的气氛霎时间便变得暧昧起来,许纾华低垂着眉眼抿了抿嘴唇,“殿下……”
“啊,那个……二哥!”傅禹一瞧情况不对,赶忙拉着身旁的沈以昭站起身来,“我突然有点饿了,让少将军陪我去楼下吃点东西吧!”
傅冉没说话,也算是默许了。
这会儿许纾华抬起眼来,目光冷不丁撞上沈以昭的。
虽只有那一瞬,她却明显感觉到了那人阴沉的情绪。
从前的沈大哥一直都是笑吟吟的一副温柔模样,虽是武将却也从不与那种温柔气质有所冲突。
今日不知为何,她竟是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情绪,倒也与几月前在东宫门口时的不大相似……
她还未回过神来,便觉着整个人被一双大手猛地托起,下意识地便要去搂那人的肩膀。
“嘶……”许纾华终是没能忍住,拧着眉头小脸煞白。
傅冉瞥她一眼不曾说话,兀自将人抱到了床上,还算妥帖地在背后为她垫好软枕。
他在床边坐下来,绷着脸色看向她,“扯着伤口了?”
许纾华再无力撒谎,只得咬着嘴唇点点头,额上又冒了冷汗。
屋里默了半晌,那人似是叹了口气,抬起手来为她宽衣检查肩上的伤口。
他动作放得极轻,生怕再次扯痛她的伤口。
直到褪去外衫,看见那已渗出血色的绷带,傅冉的脸色终是绷不住,已然阴沉到了极致。
“……抱歉。”他低低地说了这么一句,大手包住它柔软的小手,轻轻摩挲着。
许纾华微怔,望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也只扯着嘴角说了一句:“殿下不必自责。”
那人将头埋进她怀里,声音闷闷的,“纾儿。”
“恩,妾身在呢。”
“日后莫要再在我怀里走神了……我不想再伤了你。”他说着在她颈间吻了吻。
一时间只听得窗外的喧嚣声,衬得屋内越发得静了。
许纾华的手轻轻贴上那人的脖颈,唇角的弧度冰冷僵硬。
“好。”
最终太子还是默许了沈以昭跟傅禹的随行,一行人在延州又停留了数日。
延州夏日的闷热让许纾华肩上的伤口愈合缓慢,须得每日换药才能防止溃烂。
这日方才换上新的纱布,浣心端着血淋淋的绷带出了房间,许纾华倚在床边放空思绪。
在延州耽误的这些日子,傅冉每日都会来陪她两个时辰,或一起看看琴谱,又或两人只是面对面坐着。
偶有时候傅冉也会带她去外面走一走,可只要她提起那夜的刺客之事,这人总是会找各种借口搪塞过去。
仿佛是有什么事情在刻意瞒着她。
那日让浣心去查看尸体的时候,确实发现了一柄被斩断了的长剑。
那把剑许纾华记得,上面有一个极为罕见的图案。
与其说是图案,不如说更像是外族文字……
她下意识地走至案前将印象里的图案描摹出来,落下最后一笔——
“许侧妃?”冷不丁有一声唤打断了她的动作。
神情紧张的许纾华慌忙拿起一旁的书本盖在纸上,这才抬眼朝门口看去。
只见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正站在那儿。
沈以昭本就是武将,少时体格相较于常人便要更壮实些,随着年龄的增长,如今倒也多了些许沉稳之感。
眼下他板正地伫立在那儿,目光有意无意地从她指尖沾着的墨迹上扫过。
“侧妃,微臣是来送药的。”他沉声说道。
许纾华眨了眨眼,见他手里确实捏了瓶药,这才动身迎到门口,“沈大哥不必拘礼。是殿下让你……”
“这是沈家独有的金疮药。”她话还未说完,便被那人打断。
沈家独有的金疮药,意思便是这并非傅冉让送过来的?
许纾华微怔,抬眼对上的眸子里灼热分明。
她忽地想起那日被沈以昭拦在东宫门口时两人的对话。
——“愿少将军一路顺风。”
——“有你这句话便够了。”
这已经是沈以昭第二次单独与她说话了,若她所猜不错……
许纾华笑着看向那药瓶,“多谢少将军。这药我可以收,若是其他的,还望少将军思虑清楚。”
她与傅冉之间的纠葛势必会牺牲很多,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良善之人,自然也不会在意,却唯独不想牵扯上沈以昭。
沈大哥无论哪一世都待她如亲妹妹一般,她断然不能恩将仇报,将人卷入这样的漩涡之中。
这般想着,她从沈以昭手中拿过了药瓶,面上仍旧笑吟吟的,却明显多了几分疏远之意。
沈以昭自然明白她的用意,这会儿站在原地默了半晌,最终也只低声说了一句:“那是暹族的符号,是为暗杀之意。”
什么?
许纾华一怔,还未来得及问清楚,便听得那人接着道:“许侧妃好生养伤,微臣告退。”
沈以昭匆匆离去的背影落在她的眼中,莫名有一种落寞之感。
她愣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
刚刚那人话里的意思明显是在提醒她,所以沈以昭定是看到了她画的图案。
“暹族……暗杀……”
现在能够确定的便是暹族并非是稷朝境内,可到底是谁为了杀掉稷朝的储君,不惜去勾结外族?
……
翌日清晨的阳光拂过大地的每一处,将一切从黑暗中唤醒。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许纾华缓缓睁开双眼。
傅冉昨晚宿在了她这屋里。
前些日子碍于她的伤势两人一直都是分房睡的,客栈里也早都替换成了随行的护卫以及沈以昭跟傅禹从军营里带回的将士,倒也不怕担心暴露身份。
眼下身旁那人凑过来在她额上轻吻了吻,“还早,再睡会儿吧。”
许纾华闷哼了一声,早已没了再睡的心情。
南下之事耽搁了过长的时间,她需要早些回京借用侯府的势力去查有关暹族之事。
“殿下,南下之事因妾身耽搁太久了,不如早些启程吧。”她说得中肯。
“怎得突然提及此事?”傅冉眸中的睡意褪去,这会儿拧着眉头看她,“你伤势严重,如何受得了这一路的奔波。”
“可事关朝堂社稷,妾身不愿殿下为此担下罪名,更不想为此被迫与殿下分开……”她说着埋头进那人的怀里,温热的呼吸扫着他的胸膛。
傅冉沉着脸色没说话。
“妾身伤势已好多了,殿下还是早些安排启程吧。”
不知过了多久,听得那人叹了口气,答应道:“好。”
次日,南下的队伍再次启程。
许纾华与傅冉扮成一对商户夫妇,傅禹跟沈以昭则是依照身份分别扮成纨绔的商户弟弟和管家。
“纾儿,小心。”傅冉扶着她上了马车,妥帖地为她掀开了马车帘。
许纾华与他并肩而坐,下意识地朝着窗外望去,刚好望进一双漆黑压抑的眸子。
这些时日她与沈以昭都无甚交流,这会儿更是淡淡笑着朝他颔首,转而回过头去与傅冉说笑了几句。
直到感受到那人的目光不再黏在自己身上,许纾华方才再次看向窗外的街景。
却听得身旁那人沉声开口:“听闻此次沈老将军有乞休之意。”
许纾华不曾说话,只转过头来看着那人,静静等候下文。
傅冉垂眸看向指尖摩挲着的白玉扳指,语气不冷不热,“父皇早就有让阿昭继承父职之意。只是‘成家立业’,须得先成家而后立业。”
“父皇有意为阿昭指婚,也曾询问过我他可有属意之人。只是我倒不曾听他说过。”他说着撩起眼皮对上许纾华的目光,眸中的笑意清浅,透着复杂的情绪,“你与我俩一同长大,女孩子总归是心思细腻敏感些。”
“你可知他喜欢哪家的女儿?”
许纾华微顿,朝着傅冉眨了眨眼,笑道:“殿下何以问妾身?自打少将军随父从军之后,妾身也许久不曾与少将军有过交集,自然是不知晓的。”
“不曾交集?”那人眉尾冷冷一挑,目光落在她受了伤的肩膀上。
“那你用的金疮药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