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上人来人往,他们所在的首饰铺门口更是热闹。
“既然少将军这般有心，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许纾华绷着小脸点点头，转而先一步进了铺子。
她这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实在是可爱,沈以昭望着她的背影眉眼都忍不住弯起,快步跟上去走在许纾华的旁侧。
“这支钗很衬你的肤色。”
“这串珠花最是陪你今日的衣裳。”
“这对琉璃耳环你戴上定是十分惊艳。”
……
“这位公子的眼光不俗，方才为您夫人挑的都是我们店里最优质的首饰！”店掌柜许是眼瞧着他俩出身富贵，这会儿也忙跟着凑过来，捧着一副以莲为主饰的银质头面,“夫人瞧瞧这副头面可还喜欢？”
许纾华被这一声声的“夫人”叫得面红耳赤，忙摆手解释：“掌柜的，我不是——”
“不是什么？”手上忽然传来一股子温热，沈以昭的大手已然将她的小手包裹在掌心,轻轻摩挲了两下。
许纾华诧异地抬头，就见那人正垂下头来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夫人是不喜欢银质的头面,还是不喜欢上面的莲花？”沈以昭眉眼弯着好看的弧度,映出她红着小脸的模样。
她何时成了他的夫人了？许纾华隐隐觉着自己是被某人占了便宜,却并不反感。
不知为何,那人手上的温度不断传来，让她一时间也忘记了方才的羞涩，只别开眼去看别处,支支吾吾地说：“我……挺喜欢的。”
“夫人好眼光！小的这便给您包起来。”掌柜笑得脸上的褶子都能夹死一排蚊子了,“您二位郎才女貌,感情又这样好，实在是让人羡慕！”
许纾华被说得小脸通红，恨不得立马找个地方躲起来。却听得身旁那人去迎合掌柜的话：“自然。”
沈以昭说着还顺势把人往怀里搂了搂，“有这样好的夫人，怕是感情不好也难。”
掌柜连连点头,“正是呢！”
许纾华下意识地想要捂脸，谁知还没捂住就被那人扒拉开手，直接扎进了他的怀里。
沈以昭身上带着淡淡的木质香气，是让人安心的味道。
可这会儿许纾华哪儿还安得下心？要不是还有婚约之事没有解决，她真怕这人再做出点更过分的来。
从首饰铺子出来的时候，浣心手里已然抱了好多东西，可前面这两位主子似乎还不尽兴。
准确地来说，是沈少将军没有尽兴。
这会儿抱着一摞盒子，浣心的小脸都被埋在了后面，“小姐，这些东西……”
许纾华回头便见她这副模样，才惊觉自己方才竟是买了这么多的东西。她正欲开口，却听道沈以昭叫了自己的侍从一声。
“轻逐，怎么能让浣心一个姑娘拿这么多东西。从前我便是这么教你的吗？”
“那倒不是。”轻逐挠挠头，赶忙过去把浣心手里的东西都拿了过来，嘴上却忍不住嘀咕，“从前您也不与哪位小姐同行啊……”
他这话说得声音不大，却也被许纾华听了个清楚。她偏过头看了一眼拧着眉头跟轻逐示威的沈以昭，不由心情大好。
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就是打心里高兴。
许纾华不常出门，沈以昭亦是不常回京，故而这会儿两人手牵手走在街市上也没什么人能认出来，只觉得是一对神仙眷侣，偶尔多看两眼罢了。
已是快到正午，沈以昭让轻逐赶了马车过来。
“逛了这么久，不如去吃些东西吧？”沈以昭说着朝许纾华伸手，要扶她上马车。
许纾华半信半疑，却还是乖乖上车，“那边不就有吃饭的地方，这是做什么？”
沈以昭跟在她后面上车，买了个关子：“自然是带你去吃些没吃过的。”
“哦~那确实值得期待。”
一路上倒算不不得颠簸，只是倚在那人肩头太过安心了，便让人昏昏欲睡。
许纾华阖眼眯了一会儿，便觉着马车停下来，有人趁机捏了捏她的脸蛋。
“做什么……”她皱着眉头睁眼，便见那人正望着自己。那双漂亮澄澈得像盛了星空的眸子里映着她迷糊的模样，也只有她的模样。
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一切都是不真实的，只要她触碰便会破碎开来。
“怎么了？”沈以昭见她脸色微变，还以为是自己方才下手重了，忙用指腹又轻轻抚了两下。
许纾华怔怔地望着他，忽的想起昨日脑海中出现的那些画面，和随之而来的心痛感。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衣袖，眼眶不自觉地湿润了，“沈大哥……我们真的可以在一起么？我们真的会幸福吗？”
那人愣了一下，眸中的笑意越发温柔。
“我们会的，只要你愿意。”沈以昭的大手托着她的小脸，指腹的温度熨帖着她细腻的皮肤，“我自然是要让你做这世间最幸福的女子，再不受半点苦楚。以后的每一刻都是如此。”
他说这话的时候想起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眼中流露出从未有过的苦涩。
许纾华与他对视，眼角的泪不住地滑落下来。
那种感觉就像是他们早已受尽了一世的苦楚，终于在这一世心意相许。
是喜极而泣，亦是对以往的释怀。
他垂眼拂去她脸上的泪痕，满目心疼，“纾儿，别哭。”
——“纾儿，别哭。”
——“纾儿，其实如果你想要，我也能……”
——“纾儿喜欢菱州，不如我们便相约去菱州如何？”
……
——“问许侧妃安。”
——“听闻太子殿下近日心情不佳，可有迁怒于许侧妃？”
——“晟洹他性子便是如此，你若实在……还是算了。”
……
——“懿贵妃还是要珍重身子才是。”
——“懿贵妃小心！”
……
——“他对你到底如何，这五年来你难道还看不明白吗？当初我便应该带你走的……”
回忆一瞬间涌上心头，许纾华只觉得心口处像是被压了一块大石头，喘不上气来。
耳边似乎响着某人的呼唤，可她却已然听不清。
周身仿佛陷入一片黑暗，她奋力地想要挣扎却无济于事，有什么东西正在无情地将她吞没——
“不要！不要！”她惊叫着从梦中醒来，眼前是一片刺目的光。
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不清，许纾华微眯了眯眸子，只见一熟悉的身影匆匆跑进了屋来，又跑了出去。
“小姐醒了！小姐醒了！”是浣心的声音。
屋里很快被人挤满，宣敬侯正一脸忧心地望着她，旁边的陈氏更是哭红了眼，不住地抹着眼泪。
“纾儿，纾儿？”
“父亲，母亲……”许纾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触碰父亲和母亲，因为那个噩梦里的东西，她这会儿身子还止不住地发抖。
梦里父亲母亲还有兄弟妹妹都被流放至了边境，她甚至都没见上一面。
这会儿真切地看着眼前的众人，她忍不住眼眶酸涩，“你们都还在我身边……太好了。”
“傻孩子，你可是梦魇了？”陈氏心疼地抚着她的脸蛋，忍不住又要簌簌落下泪来。
许纾华安慰着母亲，将屋里的人都瞧了一遍，忽的想起了什么。
“沈大哥呢？”她看向浣心。
“少将军送您回来，又亲自去请了太医来府上，方才被陛下召进宫了。”浣心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告诉了她。
许纾华的眉头不由皱起。
她看向窗外，“可是要入秋了？”
浣心点头，“是。再过半月天就要凉下来了。”
脑海中那些沉重的记忆翻涌上来，她记得这一年入秋前沈以昭被派去南境应敌，而这一去再回时，便是两年后的事了。
而彼时，她已成为太子侧妃。
昏睡前沈以昭的那些话恍若回响在耳边，许纾华慌忙从床上下来，“不行，我要进宫。”
宣敬侯跟陈氏自然要阻拦：“你这个时候进宫做什么？你才醒过来。”
“进宫退婚。”她说得斩钉截铁，眸中有着以往不曾有过的坚定，在场众人都不由愣住，便听得她接着说道：“我不会嫁给傅冉，永远都不会。”
有些痛苦经历过一次便足够了，她不能再将一切、将侯府所有人的命运都赌上。
而退婚是眼下更好的办法。
许睿年还以为自己的女儿是病糊涂了，一时间又是气又是无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这是皇后娘娘亲订下的婚约，岂是你这孩子说退就能退的？”
许纾华却仍旧不为所动，只定定望着自己的父亲，顶着一张尚且苍白的小脸，一字一顿道：“爹，今日无论如何我都要进宫退婚。”
“纾儿……”宣敬侯还要再拦，却被陈氏给拉住了。
“侯爷，纾儿向来是最懂事的，她也从未向我们要求过什么。”陈氏说着朝浣心递了眼色，让小丫头赶紧给主子穿衣，这边仍旧挽着许睿年的胳膊，“想来退婚也是她深思熟虑的结果。”
“可……”
“皇后的野心你我都心知肚明，太子又从小就是强硬的性格，你觉得日后这对母子争执下去，受伤的会是谁？”陈氏一句话点醒了宣敬侯，只是等他回过神时，许纾华已然出了侯府的大门，匆匆朝着皇宫门口而去。
那些冰冷的回忆在脑海中渐渐清晰，最终与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重叠在一起。
许纾华尽可能压下心头的情绪，眼下最重要的就是退了与傅冉的婚约。
如今她已经没了嫁给傅冉的理由，即便是为了之前对沈以昭的承诺，她也要将这婚退了，离傅冉远远的，再不掺和他们傅家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一两章，十二点前必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