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无礼。”戚继光小声低喝，这是在皇宫，任何言论都有可能会变成你最后死无葬身之地的原因。寻常人间，哪里能够对皇宫评头论足。
李卓知道自己失言，伸手轻拍了几个巴掌，也算是长个教训。虽然戚将军这般说，李卓还是忍不住四处乱瞧，戚继光知晓他好奇，倒也不说他，只是告诫了一句，“待会儿进了奉天殿，你就只管低头，可不要再抬头四处乱看。”
李卓连忙点头，一时间连现在四处乱看的心情也不敢有了。
“戚将军，皇上请君入殿。”前去通报的小太监迈着碎步慢悠悠地回来了，李卓站在戚继光身后，怎么看小太监都觉得不顺眼，明明他们要汇报的是军国大事，可太监走路却慢悠悠的。
“辛苦公公了。”戚继光朝小太监微微一拜，便领着李卓去了大殿。
漫长的白玉台阶，走得李卓有些晕眩，又暴晒在太阳光之下，白玉的台阶变成一片白光，走路的时候只能眯着眼看前方。因这晕眩感，使得之前李卓流连忘返的宫殿屋顶都变得没了趣味。
李卓抬头看戚继光，却见及将军昂首挺胸，气势恢宏，不免心中羞愧，努力抬起胸膛，昂首阔步，步步向前。
“待会到了奉天殿，你且在外面守着。”戚将军抬头看了一眼近在眼前的大殿，回头对李卓嘱托道。
李卓点点头，怕戚将军没有瞧见，又回答了一遍，“将军放心，卑职明白。”
戚继光进门前，先卸下腰上佩剑，又抽出藏在长靴里的匕首，全部放在李卓的手里，最后又伸手仔细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如此才迈进奉天殿。
“微臣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进殿，半跪在地上，拱手以礼，口中祝贺词一出，朱允文抬头便瞧见戚继光近在眼前了。
“戚爱卿不在南方盯着朱棣，怎么突然回城了？”镇守在外的大将军，没有帝王的调遣，一般不允许擅自归朝，朱允文心料戚继光不是这般目无法纪的人，但心中依旧有些不舒服。
“微臣得知一件大事，必须说与陛下亲自定夺。”帝王没有让戚继光起来，戚继光便半跪在地上，原本擅自回朝已经触犯了军规，陛下不挑明，戚继光也不说。
“爱卿说来听听。”
“微臣在南方驻守时，意外发现燕王与当地士绅走得十分近。尤其新法一出，许多士绅纷纷投靠了燕王，臣亲眼所见，朱能府中曾出现数十个士绅。”戚继光一字一句，毫不含糊，言语虽轻，却听得帝王胆战心惊。
“此话当真？”朱允文脑中瞬间浮现出千万个可能，新法搬出后，许多士绅都提出了异议，更有甚者，匿名信到现在也没有查出是谁所写，又或者根本就不是一人所为。
如今新法逼得这些士绅纷纷投靠燕王，等同于壮大了燕王的势力，到时候朱棣与自己分据大明朝，待到那时，燕王朱棣便是最大的威胁。
“当真，微臣亲眼所见，不会有假。”戚继光面带忧虑，肯定无比地说。
朱允文站起身来，在龙椅前方的空地上来回踱步，一会儿伸手指指天，一会儿又摇摇头。新法刚刚颁布，不可能说将它撤回，况且推立新法的原因本来就是为了遏制士绅大户的势力，但现如今新法反被奸人利用。
“戚爱卿你可有什么良计？”朱允文思索良久，未果，转而询问戚继光。
“微臣以为新法绝对不可废，否则便助长了士绅大户的嚣张气焰。燕王军队势力不可小觑，更何况近些日子又盘踞在南方招兵买马，我军未必会是燕王的对手。”戚继光就着当今形势说了一番自己的见解，但大明终究是骑虎难下，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朱允文皱着眉头，不停地来回踱步，不能攻打燕王又不能废除新法，士绅大户全去投奔了燕王，大明朝的经济有谁支撑着？但话又说回来，一群为了利益抛家弃国的人，要了也对江山社稷无益。
“那群投奔燕王的士绅暂时先不用理会，你且先观察一番吧。”一个朝廷，不怕逃兵，就怕没有向心者，若万众归心，何愁一朝不能够强大？
“陛下，燕王势力愈发壮大，微臣以为当加派兵力镇守。”这才是戚继光此番不顾违背军规也要回朝面见皇上的真正目的。
士绅投靠燕王，这本已经是无法挽回的事情，纵使帝王废除了新法，也于事无补。若为了这种小事，修书一封便可，何苦千里奔赴。燕王势力愈来愈大，戚继光带着的几千防守大军如何抵抗，纵使他戚家军再英勇善战，也当不住燕王。
然而军队恰恰是让帝王朱允文最头疼的一件事情，大明朝的人口不少，但是可以集结成兵的壮年却不多。加上福建以及其他地方爆发饥荒，不愿意相信朝廷不说，还起兵造反。
朝中大将又兵分三路，没有一个可以暂且放置一边。朱允文越想越觉得前路风险未知太多，他恐怕自己应接不暇。
“此事容朕再考虑一番。”朱允文并没有立即答应拨军，只是给了一个十分模糊的说法。
“陛下，燕王狼子野心，不得不防啊！”
戚继光说到最后，声音嘶哑，双手摊开，朝着朱允文行了一个大礼。
“戚爱卿你先回去，过几日朕再给你答复。”朱允文知道戚继光的想法，可当今局势，每做一个决定都要经过深思熟虑。
“微臣先行告退。”见帝王执意如此，戚继光心知已无扭转的可能，俯首再拜，退出了奉天殿，独留帝王一人站在空荡荡的大殿里，连带着一室的寂寞与无奈。
戚继光刚走出大殿，李卓便迎了上去。
“将军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哎。恐怕我们要留在金陵住上几天了。”戚继光微微叹气，满脸无奈。此话听到李卓耳中却带了别样的意思，金陵城最为豪华，若是在此逗留几日，绝对是一件幸事。
“将军您也不要着急，卑职相信船到桥头必然直。”李卓将手中利剑重新绑回戚继光的腰带上，一边绑一边安慰他。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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