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的长枪就指在松浦木石的鼻尖,他可以十分清晰地看见松浦木石脸上每一个因为愤怒凸起的青筋。
他十分清晰地看到松浦木石长大嘴巴朝他呐喊,朝他质问,可是他就是听不懂对方到底在说什么。王守仁甚至觉得这个倭国的将军有些可怜,他怀着满腔的热血过来,以为自己必赢,可倒头来,却被他最恨的人拿着长枪指着鼻尖。
王守仁可以想象到这样的难过,可是他依旧听不懂松浦木石到底在说些什么。
一直到最后,王守仁松开了手中的长枪,松浦木石伸手迅速解开了上身的铠甲,一股更绝望的悲伤中拔出了他腰间配备的短刀。他知道这样的死亡不够荣耀,他知道自己甚至配不上这样死去。
可松浦木石还是拔开了腰间的短刀,等王守仁反应过来的时候,松浦木石手里的短刀已经从他的腹部横切过去了。
“你……”王守仁等着手里握着短刀的松浦木石,他不明白对方为何要这般决绝,他甚至还没有下令将他关押起来,就这么直接了当地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松浦木石因为腹部的剧烈疼痛,身体不断抽搐,因为腹部切开了一个长口子,冒着热气的鲜血不断往外涌出。鲜血流到他的铠甲上,瞬间凝固,变成黑色的硬块,这硬块就像他的生命,刚一绽放,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马背不稳,松浦木石从马背上直接摔落到地上,他的生命,从来不需要别人来做主。
这一晚,倭军大败,王守仁带领的大军再次奇迹般地胜利了。晚上喝庆功酒的时候,王守仁脑子里还是松浦木石临死前,瞪着发红的双眼,对着他不甘心地咆哮。
在他看到松浦木石从马背上摔下来的那一刻,王守仁的心中涌现出了巨大的感慨。这次他第一次跨上马背,与众将士一同在战场上杀敌,他手里虽然拿着长枪,但他从未用这长枪杀过一个人。
他不知道杀人是什么感觉,但他知道看到将士里离开人世时的悲痛。可松浦木石的死却在王守仁的心中留下了巨大的疑惑,那个不可一世的将军在临死前,瞪着不甘心的双眼,匆忙喊出来的那一句话到底是什么?
“大将军,您怎么一个人躲在这儿喝酒啊,大家都在等着您呢。”一个面上挂着两坨高原红的将士左手端着一碗酒,大大咧咧地朝王守仁走来。脸上的笑容简直要扬到天上去。
对于小士兵而言,这一次的战争可谓是死里逃生。倭军的人数足足是他们的四倍,这么大的落差,明军很难取胜。当时的将士几乎都已经准备退缩了,可大将军却给了他们信念。
王守仁的脸上微微扯出一抹微笑,压下心中的不安宁。“好,这就过去。”
与松浦家族所进行的这两次战役,给了王守仁一种无法描述的信心。虽然传闻中海上的倭贼常常让人闻风丧胆,但与松浦三郎与松浦木石几次交手来看,打败松浦家族还是有希望的。
王守仁端着酒碗站起身来,跟在小士兵的身后,来到了篝火堆的旁边。一众将士见到王守仁之后,皆端着盛满酒水的瓷碗站起身来。
“这些日子辛苦大家了,这杯酒,我先干为敬。”王守仁豪气冲天,端着酒碗一饮而尽。
“干!”众将士见王守仁这般豪迈,纷纷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对于这些将士而言,驻守在异国他乡虽然十分辛苦,既要饱受对家乡的思念,又要时刻保持警惕。由于倭国与朝鲜之间隔着海域,粮草的运送十分不易。
然而即使艰难重重,他们也下定了决心要跟着大将军,因为他们清楚,他们若是不肯背水一战,以后遭殃的就会是他们的家人,是大明千万百姓。
当日晚,王守仁刚一回到自己的营帐,立刻修书一封。与松浦木石之间的战役让王守仁明白了他们与倭国的差异。
若不是因为自己使了小伎俩,暂时唬住了松浦木石,又速战速决烧掉了倭军的军营,否则王守仁大军绝对没有任何取得胜利的可能。
王守仁给帝王的信足足写了五页之多,朱允文刚拿到信的时候,只觉得手心沉甸甸一片。这封信里,不仅写出了此次对战松浦木石的捷报,更多的却是王守仁在打败了松浦木石之后的担忧。
松浦家族在倭国是什么样的存在,王守仁十分清楚。一开始松浦家族根本就不将大明军队放在眼里,所以才会十分随意地派了松浦三郎前来迎战。
他们原本以为凭借松浦三郎的实力,一个王守仁根本不在话下,哪知僵持了几个月竟没有拿下。这次松浦木石当着两军的面切腹自尽,松浦家族怎么可能可以咽下这口气。
朱允文看完信后,目光不禁变得幽深,他将目光投向窗外,依稀可见一抹淡淡的绿意。倭军从来都不是好对抗的,这一点从中国的历史书上就可以发现。
但毫无疑问,倭国一直都是中华的心腹大患,虽然当初的老祖宗对于攻打倭国没有任何兴趣,但如今大明若是想要打开海禁,实现对外海运,将中国的东西流通出去,倭军是不得不去对抗的。
想到此处,朱允文立即修书一封,给王守仁写了一封回信。
内容除了一些十分寻常的官话之外,又格外地写了几句勉励的话。与倭军之间的周旋,只能胜利,绝对不能失败,一旦失败,大明就只能被倭国压着一头。
朱允文写几句,就忍不住抬头看一眼窗外。他来到大明已经半年多了,本该死去的建文帝因为他的出现又重新在历史中复活了。
那些在历史中本该去世的人,因为他的出现全部偏离了原来的轨道。他改变了原来的历史,所有的一切因为他的出现被重新改写了。
这一切被该是一件让人十分爽的事情,可如今的朱允文心里却隐隐有一丝担忧。这一切让他触不及防,让他不知所措,同时又让他深陷其中,不愿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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