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杯酒下肚,刘总鼓掌称赞,回头对梁成道:“瞧瞧,我说什么来着,他能喝。”
“都说女大十八变,我看男大也是十八变嘛。”刘总拍拍仲钦的肩,“你小子确实越长越帅,没辜负你妈妈的美貌……”
“刘总。”仲钦又倒满一杯,“我记得您当年和我母亲交情不错,如今她已经彻底退圈,日子过得清闲,就等您这样的老朋友得空叙旧。只是我母亲毕竟退圈多年,现在对圈子里的事情全然不懂,真要见了,估计还和您找不到话聊。”
刘总看着他,半晌没应声。
“当然,刘总您是我母亲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仲钦连饮两杯,再次倒满,“虽说我人微言轻,比不得刘总家大业大,但今后您若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我必定会……”
他喝完最后一杯,咬牙笑道:“倾、囊、相、助。”
刘总手里一直举着刚开始那杯酒没喝,见到仲钦自说自话地将分酒器里的酒喝得干干净净,他才猛然回想起来——眼前这个年轻人,在七八年前就是个货真价实的疯子。
那时仲钦已经几乎没什么好名声,任何资源都得靠求靠抢,仲芳菲带着他一块儿参加饭局,席间自然不会有多么好看。
仲钦虽然长得漂亮,但年纪还小,而且到底是个男孩,所以顶多就是被人在言语上开些玩笑。
但仲芳菲就不同了。
她本就是靠着一张脸才得以出道,离婚后带着个年幼的儿子,孤零零的,无依无靠,人也不怎么聪明,被占便宜是常有的事。
刘总也是经常占人便宜的其中一员。
只是有一次时机不巧,桌上男人多,仲钦可能是忍无可忍,终于在那时爆发,先是掀了整张桌子,然后把他母亲赶走,一个人面对众多成年男性。
他天生骨架小,又因为成长期一直不停工作,生长发育很晚,十四五岁的时候看起来还很瘦弱。
但就是那样瘦弱的一个人,拎着酒瓶站在桌上,恶狠狠地说今晚他和诸位老总之间必定要死一个。
室内哄堂大笑,没人将这小豆芽菜放在眼里。
直到仲钦仰首灌完一瓶白酒,当头便将其中一个老总砸得头破血流。
刘总永远记得少年当时视死如归一般的神情。
那事情最后不了了之,他们一群男人调戏妇女不是什么上台面的事,谁都没脸往外说。
况且就算真叫来警察,对方只是个未成年的毛头小子,也不会有什么令人拍手称快的处罚。
最主要的还是那个被砸的老总是他们之中最没分量的,估计仲钦砸人的时候并非胡来,料定那位老总只能认栽。
如今刘总还是当年桌上最有分量的刘总,仲钦却早已不是手无寸铁的小朋友。
他身后站着崔正谦和星朗。
“够了。”
刘总从回忆中抽身,迟缓地转过眼,看清说话的人是那位叫季舒远的影帝。
年轻影帝表面看着沉稳,眉眼里却有未经风霜的血性。
恍惚和当年的仲钦一样。
“想必刘总叙旧叙得差不多了。”季舒远脸色黑得能拧出墨,“我和仲钦连续拍摄一天一夜,必须得回去休息,就不奉陪了。您请自便。”
说完,他看也没看桌上众人,将仲钦拎着的分酒器和酒杯夺过来,随手掷在桌上,拉着人就往外走。
制片人犹豫地看向梁成,见他隐晦地摇摇头,便站在原地没动。
季舒远一路沉默,拽着仲钦上车,又拽着他回了酒店。
他将人放在沙发上,打开灯,看见仲钦安安静静地垂着眼,脸到脖子一片绯红,呼吸间全是酒气。
“你不是有崔正谦么?”他面沉似水地问,“还需要你去讨好什么刘总?”
仲钦抬头看他一眼,又往后缩了缩,嘟嘟囔囔道:“你好凶……”
“……”季舒远神情稍缓,语气还是硬邦邦的,“有后盾不用还要他干什么?白伺候了?”
“没有后盾……”仲钦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有些委屈地朝他瞥过去,随后撒娇似的伸出手臂,“头晕……揉揉。”
季舒远略蹙起眉,抬手捏住他下巴,对上他水光莹润的眼睛,叹了口气:“你醉了。”
仲钦喝醉酒后出乎意料的乖巧。
季舒远坐进沙发,将人揽在怀里给他揉太阳穴。
仲钦安分地靠在他肩上,按得重了就哼唧一声,按得轻了就用后脑勺在他身上蹭蹭。
季舒远本来有一肚子火气,但没办法跟个醉鬼发泄,只能一忍再忍,揉了十多分钟太阳穴,才问:“还晕么?”
仲钦在他怀里转身,揽着他的脖子说:“口渴。”
“喝杯牛奶?”
季舒远把他放下,刚站起身,被他拽住裤腿。
回过头,见他委屈巴巴地瘪嘴:“你怎么不抱我了?”
季舒远弯下腰,仲钦立刻攀着他的肩缠上去。
“喝醉了还这么大劲儿。”
季舒远忍俊不禁地将人往上托了托,让仲钦牢牢盘住他的腰。
酒店里没有微波炉,季舒远烧了一壶开水,然后将牛奶放进去水浴加热,取出来刚好是温的。
杯子递过去,还没挨到唇,粉嫩的舌尖已经探了出来。
季舒远眼神一暗,腾干净柜面将人放上去。
杯子稍微拿远了一点。
“……唔?”
仲钦疑惑地发出声音,不由自主伸长脖子追寻水杯。
然而脖子伸至极限也没挨到,只好再次用舌尖去够——
季舒远垂首咬上去。
滑得要命。
他捏住仲钦后颈令人仰头,随后更深地探了进去。
“季老师……”仲钦哼了一声,轻得叫魂儿似的,抱怨道,“您好凶……好疼……”
季舒远动作缓下来,慢慢退出去。
“没用力。”他抵着仲钦的额头,浸出细汗的鼻尖蹭了蹭他的,“娇气。”
“好疼……”仲钦却还在嚷。
季舒远皱起眉:“哪里疼?”
“好疼……好疼……”仲钦瘪嘴捶了捶胸口,又举起双手去掐自己的脖子,喃喃道,“好疼……都好疼……”
“哪里疼?”季舒远拉下他的手,看见他脖子上已经浮起一片红痕,垂首吻了吻,柔声问,“乖,跟我说说,哪里疼?”
“我很乖的。”仲钦醉得厉害,根本理不出他话里的逻辑,只会重重地点头重复,“我很乖的,我没乱说话……”
季舒远不知如何是好,愣怔片刻,想起牛奶还没喂给他,便重新把杯子递过去。
仲钦乖乖喝完,双手将杯子还回来,看着他时眼里亮晶晶的,好像要求表扬。
“乖。”季舒远揉揉他的头发,打算先把人抱进浴室里去洗个澡。
仲钦这样没办法用淋浴,酒店的浴缸又已经许久没用,需要先清洗。
他想把仲钦放在旁边,可刚一走开,仲钦就嚷嚷要抱。
“你先乖乖坐在这儿,”他回头说,“一会儿就来抱你。”
仲钦便不再说话,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
季舒远偶尔回头,看见他一副想哭却硬生生忍住的表情,心里软得不行,又重新过去抱他。
好在仲钦自己知道使力,藤似的紧紧缠在季舒远身上,让他能腾出两只手来做事。
好不容易清洗完浴缸,季舒远放好热水,把仲钦剥干净放进去,先给他洗了个头,然后再洗身上。
“季老师。”仲钦趴在浴缸边看他,笑嘻嘻地说,“您真好。”
季舒远抬眸睨他:“不错,还能认得出我。”
“我知道您。”仲钦显摆似的用不同称呼唤他,“季舒远,季老师,季大影帝……”
他呢喃道:“季哥哥……”
“……”季舒远捏住他手腕的力道加重,“叫我什么?”
“好疼……”仲钦苦着脸,又开始闹,“好疼……好疼……”
季舒远简直无奈,钳起他下巴问:“到底哪儿疼?”
“都疼……”仲钦仰着脸,脖颈被拉得笔直,眼尾泛起潮红,竟缓慢地渗出泪水,“都好疼……喉咙好疼……眼睛也好疼……”
“……”
喉咙疼还能说是因为喝酒烧的,眼睛疼又是因为什么?
季舒远俯下身仔细地观察他的眼睛,没看出什么异状。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去医院的时候,仲钦忽然扯住他的袖子。
“您怎么不抱我了?”他哽咽着说,“我不想做噩梦……”
“马上就抱你。”季舒远安抚道,“洗完了就抱你。”
仲钦固执地揪紧了他的袖子。
“……好吧。”
季舒远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拗不过一个醉鬼,只好也坐进去,从后面抱着他:“这样满意了么?”
仲钦点点头,脸埋在他颈窝里,闷声说:“季老师疼我……季老师最疼我……”
“……”
季舒远从小到大没对谁这么束手无策,头疼地按了按额角,隐忍道:“闭上嘴,别乱嚷了,行不行?”
“哦。”仲钦安静下来。
只是他虽然没用嘴说话,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目光里包含的话语好像比用嘴说出来的还多。
季舒远忍无可忍,速战速决地清洗完两个人,抱着仲钦回到卧室,将他紧紧裹进被子里。
仲钦张了张嘴,似乎想起自己不能说话,便做出一个“抱”字的口型,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季舒远却没能如他所愿,只是吻了吻他的唇,说:“你先告诉我,你到底哪里疼?”
“心里疼……”仲钦脸上立刻哭丧起来,“季老师揉揉……”
“……行吧。”
季舒远长长舒了口气,总算明白他确实只是在说胡话。
醉成这样估计也做不了什么,从昨天到现在期待了一天一夜,谁知道是这么个结果。
季舒远心里有点怨念,关掉灯躺进被窝,发狠地将人拖进怀里箍着。
“疼……”仲钦小声嘟囔。
“……没见过这么娇气的人。”
季舒远无奈地想,总算知道为什么仲钦经常自嘲招不到助理了——真不是一般难伺候。
这一晚上搞得连他都觉出一点精疲力尽的滋味来,以前演戏连续熬几个大夜也没这么累过。
“季老师……”
“……”
季舒远现在一听见他叫自己就头皮发紧。
“我好难受……”仲钦挣扎着想翻身,“季老师……我好难受……”
季舒远帮他转过来,借着微弱的烟雾报警器灯光,看见他满眼都是要哭不哭的水光。
“哪里难受?”抬手一摸,脸上也是一片湿润,“怎么又哭了?哪里难受?”
“我想……”仲钦抽了一下,喉间发出低低的呜咽,后面的话也没能成形。
“想做什么?”季舒远抬手擦他的泪,又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仲钦回抱住他,下巴抵在他肩上,缓了缓,声音很轻地说:“我想杀人。”
“……”
沉默两秒,季舒远问:“想杀谁?”
“都杀了。”仲钦说,“一个也不留。”
季舒远想了想,接着问道:“包括那个刘总?”
仲钦呸了一声:“狗杂种。”
“……”
季舒远有点想笑:“谁教你这么骂人的?”
仲钦:“季老师。”
“……我可没教过。”
“季老师好人。”仲钦语无伦次地说,“季老师最好了。”
“天天给我发好人卡。”季舒远无奈地揉他头发,“除了这个就没别的了是么?”
“季老师……”仲钦黏黏糊糊地蹭他,“季老师抱我……”
“抱着呢。”
“我想……”仲钦往上蹬了蹬,双手摸出来捧住他的脸。
“又想做什么?”
“季老师以后每天都陪我睡觉好不好?”
“好啊。”季舒远反手摸到床头的手机,打开录音,勾唇道,“你刚刚说想要什么?再说一次。”
“季老师陪我……”仲钦说,“每天都陪我。”
“陪你干什么?”
“干什么?”仲钦只捕捉到他后面三个字,喃喃地重复了几次,有些胆怯地问,“季老师要干什么?”
眼见逼不出原话,季舒远正要关掉录音,猝不及防听见他说:“我吗?”
“……”
“好,行,可以……季老师找我……”他迫切地攥住季舒远的衣襟,“不要找别人……”
“……”
季舒远瞟了眼手机屏幕,低声问:“凭什么?你可以找别人,为什么我不能?”
仲钦愣住:“我没有找别人……”
“你没找别人?”季舒远循循善诱道,“那崔正谦是谁?”
“不认识……”仲钦连连摇头,“我不认识……”
季舒远气笑了:“你不认识?他可是你的金主,你不认识?”
“没有金主!”仲钦眼睛瞪得溜圆,大声道,“没有金主!恶心!没有!”
“……”
季舒远拧眉,半晌才继续问:“那你和崔正谦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仲钦拨浪鼓似的拼命摇头,急得快哭了,“没有金主!狗杂种!我都杀了!”
“好了好了好了。”季舒远轻轻拍他的后背,“我知道了,别着急。”
仲钦半晌才缓慢地平静下来,小声啜泣道:“季老师别走。”
“我不走。”
“我干干净净的……”仲钦喃喃,“别嫌弃我……”
“……”季舒远捏住他下巴,眉宇拧成川字,“你说什么?”
“……别嫌弃我……”
“……操……”
季舒远难得爆粗口,心里像被人捅了一刀。
他难受得没办法继续躺下去,掀开被子坐起身,揉了揉额,转头看见仲钦小心翼翼地瞧他,又心疼地将人捞起来抱在怀里。
两人就这么坐了许久。
仲钦晕乎乎的脑袋想不明白为什么季老师突然就不开心了,便偷偷摸摸抬起眼睛瞧他。
偶尔视线撞上,仲钦吓得将脸埋进季舒远颈窝,然后过一会儿又悄悄望他。
季舒远被他看得受不了,干脆将人转了个向,从后面抱着。
“我是没想到……原来你在乎。”他亲了亲仲钦的耳朵,叹息道,“藏得可真好。”
自打第一次见面,这人就总是没心没肺的,见了谁都笑眯眯,好像什么事都不会往心里去。
他看起来那样浪荡,原来也是会在乎的。
那些发散在圈子里和网络上的谣言,不堪入目的p图,恶毒的诅咒……
一片狼藉的名声。
好像只要隔着人潮和屏幕,伤害就不会真的落到他身上。
可是没有人从一开始就强大的。
那时候,他才十二三岁,刚上初中,大多数小孩都还在叛逆的年纪。
“我没嫌弃过你。”即便知道这会儿他听不进去,季舒远还是忍不住道,“就算你真和那人有什么,我也从来没嫌弃……我做好了挖墙脚的准备。如果非要说卑劣,那也一定不是你,而是我。”
“什么年代了还在纠结干净不干净?你还是个男的……”季舒远简直不知道怎么形容,只觉得离谱,“你怎么会……”
“女的就不干净吗?”仲钦垂着眼,手指蜷了起来,“我妈妈……”
“没有谁不干净!”季舒远打断他,“就算有谁不干净,也是那些人更脏!”
“那些人……”
许久,仲钦像是想明白了什么,骂道:“狗杂种!”
他翻来覆去地骂脏话:“垃圾、王八蛋……”
最后抽泣着说:“都不够……”
季舒远明白他的意思。
联系晚上刘总所说的只言片语,他已经大概能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仲钦经常被带去那样的场合,人渣们也不会因为小孩在场就有所收敛,说不定还会更兴奋,期间对他母亲说过什么样的话无从考证,但必定比仲钦所骂的这些词更令人反感。
“如果你想,咱们就真去杀了他们。”季舒远语气平淡,好像在谈论天气一般自然地说,“我给你递刀,好不好?”
“不……”仲钦摇头,“要判刑的……”
“喝醉了还能这么理智?”季舒远啼笑皆非,“那你想怎么办?”
“让他们破产!”仲钦振臂一挥,“住桥洞!”
“好。”季舒远温柔地说,“那你等我演完这部戏……”
“季老师,”仲钦忽然打断他,被拦着腰依然止不住地要往后倒,“我好困……我们可不可以睡觉……”
“可以。”
季舒远放任他躺下去,看见他反手拍拍身后的床,望过来时满眼都是想要被抱的期望,便躺下去将自己紧紧贴着他的脊背,温声道:“睡吧,晚安。”
浑身被温暖的热意包裹,仲钦困意上头,后面就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
再醒来时周围一片黑暗,他艰难地摸到手机看时间,竟然已经凌晨六点。
刚放下手机,腰间蓦然一紧,仲钦回头,朦胧间看见季舒远也睁开了眼睛。
“醒了?”
这个时间恰好是季舒远平常被生物钟叫醒的时候,他说话声音还有点哑,但神智已经完全清明。
“几点?”他一边用手往上探一边发问。
“六点……”仲钦难耐地急急喘了口气,下意识弓起脊背,“季老师……您该去锻炼了。”
“嗯。”季舒远淡淡应道,“正在热身。”
“……”
意识到他所说的热身是什么,仲钦耳根开始发烫。
“说好的昨晚。”季舒远翻身将他压在下面,眸光沉沉地凝视他,“有人喝醉了酒,没能守约。”
仲钦瞪他:“我什么时候跟您说好了?”
“要我帮你回忆?”季舒远扯了下紧贴在他腿上的东西,缓缓道,“是你说,接下来几天都没什么需要露肉的戏份,所以可以在昨晚留印子。虽然已经晚了几个小时,但我想也没有太大影响,你觉得呢?”
仲钦的思绪全部被贴上自己腿上的东西吸引过去,完全没注意到后面的话。
“……这是什么?!你什么时候……”
仲钦对于昨晚的事情其实还有一些印象,但实在没想起来季舒远到底是什么时候搞了这种小动作。
他惊恐地掀开被子,打开床头灯,往下一看——
“季舒远!”仲钦头一次叫了影帝的全名,“你怎么能不经过我同意……”
“我昨天照顾你一晚上,这么点报答也不配?”季舒远微微抬眉,“何况不是你同意过的不能浪费?”
仲钦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真会穿上这种东西,欲哭无泪地问:“这是你、你给我……穿的?”
季舒远轻笑:“也可能是你梦游时穿的。”
“你果然有见不得人的特殊嗜好……恶趣味!”
仲钦说着想去脱,被季舒远牢牢摁住了手。
他扭头控诉:“这个有什么好看的?!丑死了!”
“它是不怎么好看。”季舒远缓缓摩挲到接口的地方,屈指戳了个洞,然后刺啦一声扯出一条巴掌大的细缝,悠然地说,“但是扯坏它能令我心情愉悦。”
“你……”
“我想下次你不会再那么毫无防备地喝醉酒了,”季舒远蓦地打断他,脸上笑意被收敛得一丝不剩,“是吗?”
“……”没想到他会突然变脸,仲钦一时有些无措。
“仲钦。”季舒远温和地对他说,“你永远不知道在你失去意识的时候,别人会对你做出什么。”
“……这种时候您还要教训我。”
仲钦接受能力一向很强,既然脱不掉,他就干脆无视。
只是心情多少有点儿郁闷。
他不痛快,自然也要找别人的不痛快。
“可是您有什么立场教训我?又为什么要教训我?”仲钦跪坐起来,重重地在季舒远胸膛点了一下,“难道是因为您在吃醋?因为我陪别人喝了酒?”
季舒远神色漠然地注视着他。
但仲钦依然能看出他眼底翻涌的情绪。
“哈!”他笑了一声,“季大影帝的感情来得也太廉价了,我们不过是有那么一次,您怎么还生出占有欲了呢?”
季舒远沉默许久,突然说:“我道歉。”
仲钦愣住:“……什么?”
“不会再不经你的同意做你不喜欢的事。”他朝下一瞥,“既然讨厌,就脱了吧。”
“……”
仲钦喉咙哽了哽,僵在原处不动。
季舒远以为他还在闹脾气,轻轻揽住他:“对不起——我帮你……”
“也没那么讨厌。”仲钦蓦地开口。
“……嗯?”
“只是不喜欢您教训我。”仲钦从他怀里挣脱出去,望着他道,“本来都是可以的……调情也好,打情骂俏也好,即便稍微过分一点,也没关系。”
“我没生气,就是别扭,所以想闹一下,这很难理解吗?”说着,仲钦声音逐渐放低,“是您先变脸的……”
“好,是我错了,以后不这样。”顿了顿,季舒远说,“不是想教训你,我没有好为人师的习惯。”
“我知道,您担心我。”仲钦不太服气地说,“但我真的没那么容易醉,昨天主要是心情不好……”
他边说边回想,昨夜丑态一帧帧从脑海中滑过,于是他渐渐说不出话了。
季舒远看出他的神情中的难堪,火上浇油道:“我录了音,要听么?”
“不用!”仲钦连忙说,“我没断片!”
“骗你的。”季舒远勾了下他的下巴,“录音昨晚就删了。”
“好人!”仲钦鼓掌欢呼,“季老师好人!”
“本来是想留个证据,没想到你后来那么口不择言,什么都说。”
停顿片刻,季舒远捏着他的脸仔细观察,再次问:“真没断片?”
“没有。”仲钦摇头,“我喝酒从来不断片。”
季舒远松开他,缓慢道:“所以昨晚那么难过,你都记得。”
“其实没有很难过,都是喝醉了酒胡言乱语,您不用往心里去。”
毕竟是仲钦心头难以痊愈的一块疤,两人的关系又说不上多么亲密,没到互相敞开心扉的时候,因此季舒远本来就不打算多提昨晚那些事,颔首应了声“嗯”。
“那……”仲钦欲言又止地瞟他两眼,又瞟两眼。
季舒远扶着他的脑袋让他正视自己:“想说什么?”
“我想问……您怎么不生气?”仲钦有点儿懊恼,“我刚刚说话挺扎心的吧?”
“哪句?”季舒远想了想,“说我不该有占有欲?”
仲钦抿了抿唇。
“没生气,我觉得你说得对。”季舒远平静地说,“毕竟你是有主的人,轮不上我。”
“……”仲钦瞪眼,“这事儿昨晚不是说清楚了吗?!”
“哦。”季舒远失笑,“竟然真的没断片。”
“……您怎么总不信我?”
“你应该问问你自己,为什么总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您?”仲钦理直气壮地说,“我是不是早就跟您说过,我对这事儿没经验的。”
季舒远沉默片刻,记起他们开始第一次之前,仲钦好像确实提过自己没经验。
但他真的没想到这只狐狸嘴里竟然会有实话。
“原来真没骗我。”
“你看!”仲钦指控道,“您就是以貌取人,从来就没信过我。”
“行。”季舒远认错的态度倒是一向良好,“是我错了,以后都信你。”
仲钦点点头,一副勉为其难原谅对方的表情。
但实际上他很心虚,毕竟以前确实是他故意误导季舒远。
之前崔正谦还问他为什么不解释,他说是因为对方没问。
其实哪是因为对方没问,分明是他觉得季舒远因为这件事情厌恶他,而他偏偏就喜欢看季舒远那副又厌恶又不得不跟他亲近的样子,觉得特别有趣。
现在他知道季舒远并没有因为那件事情厌恶他,所以他突然就觉得不有趣了。
他甚至突然良心发现,觉得有点惭愧。
“所以那是你的第一次。”季舒远说,“怪不得你说不舒服,我应该多做些准备。”
“也、也没有……没有很不舒服……”仲钦实在不喜欢这么忸怩,破罐子破摔道,“这种事情就是一回生二回熟,以后多试几次不就好了吗!”
“多试几次。”季舒远赞同地点头,又问,“现在几点?”
仲钦摸到手机,刚点亮屏幕,季舒远骤然倾身过来,掌心覆上他的手背,与他脸挨着脸,一块儿朝屏幕上看去——
“六点半。”季舒远说,“距离我们假期结束还有二十四个小时,确实可以多试几次。”
他抽走仲钦的手机扔到枕边,手顺着先前撕开的细缝探入。
“……”
仲钦猝不及防,一下没坐稳,生生栽倒下去。
“呜……”
他隐忍地泻出一声泣,转头将脸埋进枕头里,死死抿住唇。
季舒远捏着他下巴将唇齿解救出来,附在他耳边问:“还记得你昨晚叫了我什么?”
“不……”仲钦吞下一声哭腔,艰难续道,“不记得……”
“又撒谎。”季舒远手中动作叫人欲生欲死,语气却堪称温和,“让我怎么信你?”
“……你……”
仲钦叽里咕噜地吐出几个字,季舒远没听清,将耳朵凑过去,问道:“骂我呢?骂我什么?”
“……混蛋……”
季舒远仿佛被骂得很开心,眉眼都带笑。
“是混蛋。”他用诱哄般的语气说,“混蛋在干吗呢?”
“……”
“在讨好你。”他食指重重擦了下仲钦的唇,“咬这么紧干什么?我做得好不好?怎么也不赏两句。”
“……”
仲钦模糊间想起姜煜的台词里也经常讨公公赏,内容看着卑微,那种情境下说出来却极其轻佻。
他隐约又有些分不清戏与现实,觉得身上这个人好像就是姜煜,而他也真的是施淮安。
被折辱的人要么愈发强硬坚韧,要么堕落自毁。
施淮安无疑是后者。
他没有未来,所以只想沉浸于当下。
痛苦就哭,快乐就笑。
既快乐又痛苦时,便忘却一切礼义廉耻,大声地用哭声嚷出来,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此时有多么放纵。
仲钦的口舌被交付给施淮安时,羞耻会一扫而空。
他主动攀上季舒远的肩,朦胧的目光看过去,觉得这人也变得好似梦境一般。
只有梦境里才会有让他这么欢喜的人。
他这辈子就做过那一次美梦。
“季……”
仲钦张了张嘴,有点迟疑,好像不知道自己该唤“姜”还是“季”。
季舒远动作微顿,擦干他眼睛周围的汗,低声问:“想让我抱?”
仲钦终于看清他。
这个人好像比梦里还要好看一点。
“季老师……”他喃喃道,“季老师抱我……”
季舒远依言搂住他。
两条水里捞出的鱼似的,汗淋淋地拥在一处。
季舒远发现仲钦好像比刚才安静了不少。
他揉了揉对方脑后的湿发,声音里带着几分性感的哑:“怎么不说话了?刚刚不是挺会夸?”
“我不会……”仲钦的语气听着有点不高兴,“哪有人第二次就那么会叫?”
“你第一次更会叫。”季舒远说,“否则我怎么会以为你骗我?”
“……那不是我。”
“不承认?”季舒远捏着他的脸,“下次给你录下来。”
“……不会就是不会……”仲钦在他背上挠了一下,“你教我。”
“行。”季舒远撑起身,吻他的唇,“那先学叫人。”
“……叫什么?”
“昨晚叫什么?”
“……又来!”
仲钦嗔他一眼,嘴唇却不自觉地动了动,好像在努力把那个称呼叫出口。
“算了,逗你的。”季舒远笑起来,“不叫也行,喜欢怎样就怎样,没人会逼你。”
“那我叫季老师你喜欢吗?”
“你叫什么我都喜欢。”
“但你更喜欢我叫哥哥。”仲钦勾着季舒远的脖子,床头灯光落在他眼里,碎成璀璨的星,“男人都这样,是吧?”
“……”季舒远深吸一口气,忍住强烈的破坏欲,逼着自己停了下来。
“对,男人都这样。”他嗓子被胸中滚烫的炽热烘得又干又痒,“多叫几声,我喜欢听。”
“哥哥。”仲钦瞳孔中倒映着他的影子,“好哥哥。”
“乖。”季舒远吻了吻他的额头,“学得真快。”
“那你奖励我。”仲钦仰起头,“亲我。”
季舒远便咬住他的唇。
“你也要叫我的名字。”仲钦又道,“好哥哥,叫我的名字。”
“想听我叫什么?”季舒远问,“仲钦?还有没有别的?”
“……我有个小名……别人都不知道。”似乎是犹豫了一会儿,仲钦说悄悄话一般地在他耳边道,“叫卷卷。”
“卷卷。”季舒远脑中电光火石之间闪过什么,没来得及抓住。
“挺可爱。”他反复咀嚼这个小名,揉着仲钦的头发问,“以后都这样叫你,行不行?”
“不行。”仲钦嘘了一声,“只能偷偷叫。”
“好,那我偷偷叫。”季舒远学着他说悄悄话那样,吻着他耳朵道,“卷卷。”
仲钦忽地咬住唇。
“卷卷。”季舒远轻声问,“谁这么爱你,取这么好听的小名?”
仲钦摇了摇头,眼尾又开始泛起润意。
他好像不想说这个,只拼命地唤:“好哥哥,你再教我。”
“今天先学这个。”季舒远说,“你多叫几次。”
“好……”仲钦点头,“我学得很快。”
“好哥哥……”他呜咽道,“我能学好的,比第一次还叫得好,行吗?”
季舒远终于意识到什么。
“不用学。”他说,“卷卷就是卷卷。”
“不一样……”仲钦倔强道,“不一样的……”
“都是你。”季舒远将他往上抬了抬,安抚道,“仲钦,人可以有很多面。”
仲钦茫然地看着他:“可是我分不清楚……”
“那就不分。”季舒远说,“不分也行。世上没有第二个姜煜,你不会认错我。”
仲钦从没想到还能这样,呆愣道:“总有一天要出去的……”
“那就到那天再说。”
仲钦没再应声。
他想起自己在很久之前的心理,决定放纵的那一刻,他有恃无恐,因为知道不是自己一个人疯。
他本以为季舒远比自己理智,紧要的时候能拉他一把。
但这个人好像疯得比他还厉害。
事情开始的时候,好像谁也没想过后果,谁也没想过拍摄结束以后怎么办。
昨晚的事情将他拽回现实,让他想起自己一片狼藉的生活。
于是今天他短暂地拥有了片刻清明,不仅自己想分清这个人,也想逼着他分清自己。
然而很快他就在季舒远的引导下再次陷入混乱。
“今天不必去想明天的烦恼。”季舒远说,“你现在想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仲钦觉得他说得有理。
还能有什么后果呢?他的生活已经够糟了,无论如何不会更糟。
“我现在想什么……”仲钦声音很低地说,“你太轻了。”
季舒远动作一顿,随后力道加重。
“我还想……”
“还想什么?”
仲钦眼中蒙着一层水雾,看向他时目光散成一片,找不到焦点。
“我想……”他只能不自觉地朝着温度最高的地方伸出手,语调又轻又碎,“哥哥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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