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
压抑的气氛久久弥漫。
李羡环顾四周。
瞳孔猛的收缩如针,就在阁楼之下,对街的绸缎庄,两道熟悉的倩影,一闪而过。
“有何发现?”
凝神戒备的赵安澜,见他神情有异,谨慎问道。
“没!”
李羡摇摇头。
“咦?”
“它又不动了。”
众人立刻转头望去。
白无痕掌心托着的司南,此刻静止如初,若不是满地的碗碟碎渣,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
几人大眼瞪小眼,白无痕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忽地恼怒之极。
“这什么破玩意儿,等老子回到府城,定要去找诸葛那厮算账,实在是太害人了。”
白无痕收起司南,破口大骂,出尘脱俗的气质,顷刻间瓦解,荡然无存。
阁楼上小小的插曲后,食客也没了用餐的兴致,本着以和为贵的原则,赵安澜替众人付了饭钱。
此事作罢。
返回县衙的路上,李羡一拍脑袋,扬言有件重要的事得先去处理,便急匆匆赶到绸缎庄。
“掌柜的,刚才是不是有两个女子来过此处。”
掌柜的唇边留着八字胡,满脸和善,笑道:“李捕头可真会说笑,来此处的客人,又有哪个不是女子的。”
李羡满脸焦急,“不是那种寻常的女子,就是,一个貌若天仙,一个,嗯……很壮实。”
他在胸前比划一番,掌柜的恍然惊觉。
“对对对,是有这么两个女子,不过她们早在一刻钟前便已离开……,李捕头您找她们有事么?”
听到她们已经离开,李羡顿时兴意阑珊,也没了问话的心思,径直离开了绸缎庄。
……
“他走了!”
掌柜的语气十分恭敬,话语刚落,后堂中便缓缓行出两人。
美若天仙,波涛汹涌。
正是柳青岑、似玉二人。
柳青岑面沉如水,望着早已不见李羡身影的门口,冷声道:“血魔的藏身之处,可曾查出?”
掌柜的苦笑摇头。
“那厮狡诈善变,又善于藏匿,暂未查出踪迹。”
似玉忽地气鼓鼓说道:“他哪里也不去,偏偏来到此处,定是来给姐姐你找不痛快的。”
柳青岑冷哼一声。
“若不是你行事如此孟浪,他又怎会知晓我在此处。”
被她冷声呵斥的似玉顿时拉着脸,小声嘟囔着,“我也是忧心于姐姐,谁知他竟会叛变,跑来此处搅合,他自然不敢来招惹姐姐,就怕他去找姐夫……”
李羡!
一想到此事,柳青岑冷若冰霜的气质,顿时间荡然无存,换来的是满脸忧虑的神情。
似玉望着她担心的样子,劝解道:“姐姐放心,如花不是正跟着姐夫么,即使碰上他应当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最好如此……”柳青岑自言自语道:“若是让夫君太早破开禁制,对他将来的道路极为不便,可我又不能时时护在他身边……”
一念至此,她声音再度冷冽无比。
“立刻发动此处全部人手,彻查血魔藏身之所,定要在其再度现身之前,找到他。”
……
“如花,你老实和我说,娘子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主人……”
“你干嘛问这个?”
李羡坐在芙蓉河的石桥上,望着脚下的潺潺流水,一脸便秘的表情。
当他看着水面中倒影的自己,忍不住叹息道。
“如我这般英俊之人不多,但也不在少数,娘子她修为深不可测,偏偏对我如此倾心,实在不得不令人怀疑。”
玉佩中沉默半晌,才传来诧异的声音。
“主人你怀疑姐姐会对你不利?”
“不是!”
回想起半年来的点点滴滴,自认为还是有着一定的判断力,李羡完全未曾如此想过。
只是早晨娘子的谎言,终究让他内心不安。
听到李羡笃定的语气后,如花也放下心来,想了想,柔声道:“姐姐从未想过加害主人,主人也毋须妄自菲薄,那日在山上的光景,如花仍历历在目。”
山上,那日?
什么时候有的事?
李羡宕机了片刻,才回忆起曾经的豪言。
“你还记得呀?”
“当然记得呀!”
如花的声音有些激动,以致于接下来的话,让李羡都有些震惊,“若是他人这么说,如花只当他实在放屁,但我听的出来,主人的话是出在肺腑,也必然会做到。”
没想到自己的内心,竟被一个老司机女鬼看穿。
李羡沉默半晌,又听如花惊疑不定的声音,“其实如花也有困扰,想让主人代为引路。”
“说来听听。”李羡顿时来了兴趣。
许久。
如花的声音才幽幽响起:“我做了十六年的人,如今又做了一百多年的鬼,其实我也想重新做回人。”
“如花觉得主人能够理解我的感受,所以才对你说的。”
李羡想起之前她说得话,问道:“你之前不是说,做人很痛苦么?”
“但那些痛苦是真实存在的,如今我活的太过虚幻……”
“切肤之痛,挨饿之苦,受寒之灾,这些都是能够真实体会的,可我却什么都无法感知,以致于每次见到人你吃饭时,都艳羡不已。”
李羡幡然领悟。
原来每一个老司机背后,都有着无法言喻的伤痛。
李羡极为认真地问道。
“那你可知,如何重活为人?”
“不知道……”
如花低沉的声音响起,又继续说着:“我没有身体,只剩一缕游魂,即使依附于他人之身,也还是鬼。”
李羡陷入沉思。
古往今来,神话传说中,重活为人的故事不在少数。
但无一例外,都得先行锻造肉身。
其中最为出名的便是削骨还父,削肉还母的哪吒,以莲藕重塑人身。
他想了许久,觉得这方世界既有怪异,必不是全然没有机会。
“好!”
“若是有朝一日,能够寻到重塑人身的法门,我定会助你为人。”
“真的?!”
如花的声音既有惊喜,又有些哽咽。
李羡自信一笑。
“一定。”
如花一听顿时表明立场,“从此以后我绝对以主人马首是瞻,重塑人身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当牛做马报答主人。”
“当牛做马?”
“嗯,当牛做马!”
两个老司机,瞬间心领神会,但谁也没有说破。
将如花从娘子的阵营中拉了过来,李羡也不客气,立马问道:“如花我问你,那个血魔究竟是谁?”
“你好奇怪哟,血魔就是血魔呀!”
李羡顿时无语,又问:“我的意思是……”
“咦?”
话音未落。
便见河岸边,张大胆气喘吁吁跑来,朝着这边喊道:
“羡哥,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