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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闲极生事(1 / 1)

朝霭藏晖,客袍惊暖,天巧无竟。杳杳谁知,包含间瑞。儿童欢笑,忙来花下,便饮九春和气。急拿舟,高人乘兴,江天助我幽思……”

神州北地,上元之夜,雪。

三丈红楼,半位高人,一分残酒。

窗外,天气阴霾,北风呼啸,漫雪飘飞,近树死寂,远山迷濛,天地间静而无声,一派白茫茫的琼瑶世界。

窗内,有人凭栏看雪,左手放在背后,右手执一盏纯白的杯子,低声地吟哦着词句,神态间一派悠然自在,暗地里绞尽脑汁:下面……下面是什么句子来着……

啊!啊!怎么想不起来了!要是记得周全的,那么,有新雪,有妙词,有美酒,雅士风流,莫过于此……

“死老俞,把窗户关上,这么大雪,想冻死人啊你!”

恶!我满脑子的怡情雅事立刻被这句话赶到九霄云外,不爽地“咣当”一声,把窗子拉上:“靠!透透气都不行!”别说,附庸充雅还真不是件容易事,东北的雪天实在冷,刚把窗户打开一小会儿,身上就被寒风吹透了。

窗户一关,凛冽的寒意被挡在外面,室内重新温暖起来,冷热交替之下,我打了个哆嗦,回过头:“你知道我刚才念的是谁的词吗?”

孙威正坐在桌边,很无聊地和黑猫阿呸玩扑克,头也不抬就来了一句:“景德镇的!”

“呸!亏你还当医生,连这都不知道!”我踱到桌边。把桌上地牌胡撸乱了。

孙威瞪我一眼:“谁跟你似的,动不动就装大瓣蒜,‘耗子啃尿盆,一嘴臭瓷(词)’。”

我一边洗牌一边说:“切!那叫臭词儿?今天我教教你啊,刚才那首词,不是江西景德瓷,不是福建德化瓷,也不是湖南醴陵瓷,而是北宋黄裳词。哎。我说,黄裳你知道不?这人老有名了,他最著名的作品是……”

“《九阴真经》!金庸射雕三部曲里有。”孙威说。

“咳,《九阴真经》是副产品。他主要‘生产’的是一部《万寿道藏》,那书老长了,五百四十函,五千四百八十一卷。第一卷主要是……”五千四百多卷,我打算详详细细、一卷一卷地给孙威胡诌,不让他崩溃我不姓俞!

唉!不是我心理有毛病,实在是闲的太无聊了。要是不跟孙威找找乐子,身上非憋出毛来不可。

今天是2007年农历正月十五元宵节和风微熏、春花初绽。可是就在昨天。北方地区突降大雪,雪势极大。一天一宿便深可过米,公路、铁路全部断交,于是我、孙威、公主和黑猫阿呸,被困在黑龙江北部的一个镇子上,动弹不得。

我们三人一猫,这个组合看上去有点奇怪,可是一直跟着老俞我走过来的兄弟姐妹们都知道,咱最近的主要工作是为公主打工、替洛蓝赎身。

前面说过,公主名字叫做慕容绝色,是五胡乱华时期后燕国地一位公主,亡国后与属下段冷将军一起被仇人以残毒邪法杀害,她老人家自幼学习我天机门术数,虽不能逆天而为,但临终时反戈一击,在仇人魂魄之上下了恶咒。去年冬天,我和孙威无意之中将封存公主魂魄的黑曜石带回京城,结果丫趁机侵占了孙威未婚妻洛蓝的身体,而把洛蓝的魂魄打入黑波斯猫阿呸地身体里,并说只要找到转世轮回的仇人,就归还身体。我和孙威被逼无奈,只得带着她老人家天南海北的跑,目前惟一的希望是快点找到她要地人,然后将之打发走。

年前,我们在山西九死一生,把公主仇人之一的魂魄给逮到了,赶回北京过了个春节,可是只待到正月初六,公主和孙威就整天催命要向下一个目标出发,我争不过他们,只得再次整理装备上路。

据我们用奇门遁甲推算,公主的仇人忒损,这一世居然落生在祖国大地的东西南北中,除了山西地那个,余下有在东北的,有在云贵的,有在青海地,还有在江南地。商量了一下,大家决定先去东北地区转转。

带全了应用物品,仍然是开着我那辆二手车上路——开车虽然累,却很方便,大家倒是想坐飞机、乘火车呢,可是就冲我们带这些东西,木刀铁剑、香烛纸符、鸡毛狗血地什么都有,就算不被当倒卖凶器的,也得给当成传播封建迷信地,铁定连安检那关都过不去。

这一路行来,如果谁不知道什么叫“传统行业与高科技相结合”,尽可以买票参观我们哥几个。在我那辆破车上,经常性地是公主坐在后座掐着手指头用奇门遁甲排盘推算方位,孙威坐在副驾驶位,抱着笔记本电脑对照卫星地图引路。

就这么着,我们一路算一路走一路打听,“饥餐渴饮、晓行夜宿”,于昨天,来到目前所在的这个小镇——这个镇子是名符其实的小,小到地图上根本没有标注,我们之所以能找到它,还得感谢昨天突然而至的一场大风雪。

雪下得那叫大,我开着车走着走着,突然找不到北了,天地间一片白茫茫,大雪把什么都盖住,根本分不清路在哪里,车子也差点陷进雪窝子出不来。挣扎半宿,最后被这场大风雪赶进了这个镇子。

这个镇子太小,但位置不算太偏僻,位于黑龙江省北部,距离一个湖泊风景区不远,北依小兴安岭,往南是一个著名的城市,往西行一百多公里就是内蒙古,咱姑且叫它龙口镇(嘿嘿,老俞我把地理位置描述出来,有兴趣地可以到卫星地图上找下大概位置,具体地名您就别费劲了。肯定是找不到,龙口镇三个字是我注册的)。

镇子不大,一条街贯穿南北,建筑布局和普通地东北小镇也没什么区别,简陋而朴实。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个镇倒是什么买卖都有。沿街两侧的房屋,建筑相对较好。有开超市的、有开饭馆的、有卖种子农药化肥的、还有开卫生院和药房的……

眼看着如果风不停雪不化,我们是别想走了,沿街一溜,找了龙口镇一间赫赫有名的“龙宫大酒店”——其实也就一座大车店。楼下是小饭馆,二楼是客房,四个房间,目前房客只有我们三人一猫。公主住在最里面的房间,我和孙威则住着“总统套房。”

现在的时间是晚上十点多一点,孙威跟我趴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瞎扯淡。实在无聊地狠了,孙威说:“老俞,你也别闲得蛋疼。跟我这儿吹牛叉了。今天元宵节。咱哥俩怎么着也得应应节气,下楼喝一杯去吧!”

“我看行!”我立刻同意。与其高傲的发霉,不如低微地喝酒嘛!

抓起外衣,跟孙威走出房去,拍拍公主的房门:“公主,我们哥俩下楼喝酒,你去不?”

良久,房里传出公主清冷的声音:“不!”

“那好,

着吧!回来带份炒饼给你宵夜啊!”她不去正好,省哥俩别扭。

说着话,跟孙威两个下楼,我左脚踩在第一级台阶之上,右脚刚伸出去,突然膝盖一软,一脚踏空,骨辘辘顺着楼梯滚了下去,然后一头碰在墙角,撞得我眼前发黑,直翻白眼。

孙威乐得跟什么似地:“老俞,你发癫了?”

这一家伙摔的我半天没起来。好半天才缓过气来,捂着脑袋慢慢站起来,孙威兴灾乐祸的样子让我恨不能踹他两脚。可是自己心里也觉得奇怪,刚才抬腿迈梯的一瞬,眼前突然一黑,莫名其妙就栽下来了。不是太累了,身体虚了吧?一边琢磨一边骂骂咧咧地下楼。

天上雪仍然下个不停,街上一个人都没有,马路上地雪白天镇子里组织清扫过好几次了,现在仍然积了一尺多厚,要照这么下着,明天一早起来,非大雪封门不可。

龙宫大酒店的总经理、董事长、大厨子和服务员,全由店老板两口子兼任,店里平时晚上人都不多,何况这又下着大雪,根本没客上门,店主夫妇早猫屋里看电视去了。我们又现把他们喊出来,到厨房捞了盘卤山鸡冻,一个素炒菜,枹子肉炖蘑菇,又切酸菜、海带、冻豆腐、白肉、血肠、豆泡、丸子什么的装了一小什锦锅,放在店里中间取暖用的炉子上,然后整了一瓶二锅头,守着炉火两人开喝。

仍然是一边喝一边瞎侃,孙威跟我吹他刚当妇产科医生时候地事:“……我把胎儿在孕妇肚子里取出来一看,嚯!是一只畸形胎!刚取出来的时候还是活的,我那会儿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当时就有点发傻,只见这婴儿张开小嘴……”

“张开小嘴就喊了一声‘妈’?”

“放……那个什么气!你刚出生会说话?”

“那他张开小嘴干啥了,把你吓成这样?”

“他……”

孙威话没说完,“咣当”一声,小饭馆地门被推开了。我们俩同时望过去,从门口闯进来一伙人,一水地精壮汉子,全拎着木棒,高矮胖瘦有大约二十来口,痞子哄哄,气势汹汹就奔我们冲了过来。

孙威吓得一跳,伸手抓起酒瓶子摆开架势:“老俞,抄家伙,有土匪!”

我也顺手抄起火勾子——这东西是烧煤炭地炉灶必备之物,形状跟阿拉伯数字“7”差不多,平时用以勾煤捅火,关键时刻当奇门兵器鸡爪镰用,刨人家脑袋也不含糊。

心里真有点纳闷:虽然东北民风剽悍,可咱刚到龙口镇,根本没来得及得罪谁呢,怎么就有人来找麻烦?

店老板两口子还以为有人抢劫来了,一个拎着菜刀一个拿着擀面仗冲出来:“嘎哈嘎哈?”

来人当中一个有乐了:“哥们你虎啊?想干仗咋的?我们到你这里,除了吃饭能嘎哈?看张曼玉你这有啊?”

“噢!来吃饭地啊!”老板一听也乐了,擦着汗把菜刀放下,“吃饭的啊,早说呀!瞧哥几个进来这虎劲,还真把我吓一跳!”

老板娘也挺爽快,擀面仗利落地往腰后一别:“几位用点什么,别看咱店小,山珍可不少……”

那边老板两口子热情招待客人,这边孙威和我也重新坐下。心里纳闷,这伙人是干嘛的?瞧这架势,可不像善良之辈!看他们年纪大多在十**二十多岁,个个神情剽悍,往那儿一坐,把手里的木棒往桌边最顺手的地方一倚——这个动作不定得有多少打架经验才能训练成的,可以保证一旦有突发事件,用最快的速度抄起棒子反击。

再看那一根根木棒,尾部直径大于头部直径,一米多长,粗细刚好一握,硬杂木的材质,打磨的崭新光滑——这可不是普通的木棒,分明是一根根的镐把。

“镐把”这东西,大家不陌生吧?它出身于一种刨土的劳动工具,但却扬名于大大小小的民间战场,是无数平民百姓心目中的“草根武器”!

我国对于枪支和刀具管制严格,普通老百姓有了打架需要,想找一把合适的武器非常困难,菜刀、水果刀、西瓜刀之类虽然锋利,却在应用中也有很多的限制,因此使用起来不够随心所欲。而镐把,其长短、粗细都很趁手,杀伤力大,不论是想要打死还是致残,出手轻重容易把握,关键是携带起来方便,人拿着一根搞把在街上走和拎着一把大砍刀在街上走,产生的后果果绝对不一样,后者就算不被请进局子里,也得被警察把刀没收喽!

因此,无数产生于民间的械斗,都选择了镐把为武器,在社会的阴暗面,甚至搞起了“镐把崇拜”,很多地方出现所谓“镐把帮”、“镐把队”的,其成员手执镐把,在大大小小的争地盘、护场子、复仇、追债……等等斗争中,凶猛狠辣,制造的血案绝对不比什么斧头帮、大刀会差。(老北注:关于镐把帮,并非老北胡说八道给咱社会主义抹黑,数年前的一个冬天,老北曾跟随着某地的公安干警和武警深夜出动,打散了当地两大黑社会性质团伙的大械斗。那场大战,打斗双方出动共三四百人,其中的一方,就是一码拿镐把的。)

二十多个精壮汉子,清一色的装备镐把,这可不像是简简单单的打群架,而多半是黑社会玩火拼——东北人剽悍重义、恩怨分明,打架个个都是宁肯不要命也把对方往死里整的主儿,这场架打起来,不定有多热闹呢!

我跟孙威正闲得蛋疼恨不得没事找事,还从来没见过黑社会火拼哪,这次算是赶着了!一会儿要是方便,悄悄跟过去看看。

笑嘻嘻地端起盛酒的白瓷茶碗:“威子,喝!”跟他碰了一下,拿到嘴边便要一饮而尽,眼角一瞥,白瓷酒杯里有一点黑色,我以为是炉边的煤灰掉进去了,拿了一枝木筷用另一头去挑,筷子头还没等沾到酒面,那团黑点突然涨大,杯子里呼地涌出大片的小虫。

小虫黑壳亮甲,如潮水般从小小的茶碗里喷涌而出,像一匹黑色的缎子,从我执杯的手往上漫延,眨眼间便把我大半个身体包裹在其中。

老俞我天不怕地不怕,老爸老妈不怕,单位的更年期领导不怕,就他妈怕这种密麻麻的虫子!一瞬间全身长满鸡皮疙瘩,仿佛连五脏六腑都哆嗦了。眼见小黑虫往我口鼻七窍钻进去,“啊呀”一声向后仰去,连人带凳子一起摔了个四仰八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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