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哈尔秃秃最近的日子过得一点儿也不好。
原本,他以为自己到了明奉城,住进了漳州知府铁木长瀚的府邸之后,这日子就会好过起来。
甚至,在还没有到明奉城的路上,察哈尔秃秃便开始盘算着,自己是入城之后的第几日管铁木长瀚要钱……
啊,当然了,说要钱,未免也太过直白。
他那是去找铁木长瀚算账——
毕竟,他们察哈尔家在临尧城的小孩,就是被铁木长瀚这个东西,害死的。
铁木长瀚杀了人,要被他抓去京师,被陛下惩罚。
那是陛下给铁木长瀚的惩罚。
他们察哈尔家到底是死了一个小孩儿。
怎么来说,他们察哈尔家的人,也应该给铁木长瀚一点儿惩罚,教训教训一下那铁木长瀚,出出气。
铁木长瀚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一环套一环,计划安排得好好的。
然而,真等他到了明奉城之后,他……过得一点儿也不好。
察哈尔秃秃他每日半夜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冰冰凉的地板上,周围一片漆黑,只闻得到一股极其让人作呕的恶臭,以及听到一滴又一滴的水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房间外面明明就有侍卫。
他叫得这样大声,没道理在他门外守着的侍卫听不到。
而若是他是在做梦,按理来说,他在梦里面挣扎得这样激烈,就算是他睡得再死,也应该是要醒来的吧?
若不是半夜里,趁着他熟睡,把他拖来拖去的人实在不上心,让他好几次都能在自己的头发里面,摸到沾染上的碎肉。
察哈尔秃秃都要怀疑自己来了漳州之后,是不是漳州这地儿邪门得很,他撞邪了……
然而,很明显,因着头发里面时不时冒出来的碎肉,察哈尔秃秃他也是察觉到,自己估计是被铁木长瀚那阴险奸诈的贱人给整了。
肯定是那铁木长瀚示意其手下,在半夜的时候,把他关进了漳州类似于死牢一样的地方。
——那地上的碎肉,应该是官差行刑的时候,留下来的。
漳州铁木长瀚凶名在外。
察哈尔秃秃不是第一天听说。
所以,漳州的死牢里面,留下一些惨烈的痕迹,也属实正常。
察哈尔秃秃因为晚上没有睡一个好觉,脸色日渐憔悴。
而在门外守着察哈尔秃秃的侍卫却依旧容光焕发。
说实话,每日看到这些没有一点儿用,只会吃白饭的侍卫时,察哈尔秃秃都暗自下决心:
待他回到京师,一定要将这帮没用的东西,都拖去了喂狗!
啊,当然了,虽然察哈尔秃秃每日晚上,都经历着这样惊悚的事件。
但是,对于铁木长瀚财富的觊觎,察哈尔秃秃没有丝毫的收敛。
——废话,他是皇帝派过来的钦差。
铁木长瀚他是想造反了,才会对他动手。
否则的话,就算是铁木长瀚再怎么在背后耍小手段,都改不了要跟着他察哈尔秃秃一起回京接受惩罚的事实。
既然他铁木长瀚都要跟着他察哈尔秃秃去京师接受惩罚了,那他留着这么多的钱财,不管怎么说都是浪费。
察哈尔秃秃颠颠儿地从京师跑过来这边,哪里是因为铁木长瀚动了他们察哈尔家的小辈,真的对铁木长瀚恨之入骨。
不过是因为来这一趟,他便可以将铁木长瀚的大部分家财,都收入自己的囊中。
察哈尔秃秃来的时候,便是冲着这个来的。
哪里会因为最近几日,睡了几天的死牢,就打起了退堂鼓呢?
——铁木长瀚对于他这个京师皇帝派来的钦差大人,估计能够做的,最多也就是将他关到死牢里面,吓一吓他。
这样想着的察哈尔秃秃,洗了澡出门,迎面碰到他的侍卫。
看到那侍卫满面红光,一看就是昨天晚上睡得十分好的样子。
察哈尔秃秃的心一下又变得好气!
那侍卫隐隐约约地察觉到自家主子,在看他的那一瞬间立马就变了脸。
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在心中疑惑了一下:
刚刚,应该是自己的错觉吧?
但是这时候的察哈尔秃秃已经在心里面默默地安慰着自己:
待得他回京,就把这帮没用的侍卫拖出去剁碎了喂狗……
他在心里面默念了好几遍。
一边念着,一边也懒得等自家那些没用的侍卫,直接走了。
因为察哈尔秃秃什么也没有说。
因此,侍卫便只觉得,刚刚,应该是他的错觉。
便也一模脑袋,跟在察哈尔秃秃的身后走了。
察哈尔秃秃到了大堂里面,见到铁木长瀚已经坐在了桌旁。
桌面上摆着的朝食,不可谓不丰盛。
然而,任谁一个被臭了一晚上的人,一大早上的,也没什么胃口。
尤其看到铁木长瀚那不知尊卑的东西,还坐在了主位上,察哈尔秃秃的心情,就更不好了。
因而,察哈尔秃秃只是草草地看了一眼那桌上的食物,便对铁木长瀚道:“以后我就不来跟你一起吃朝食了。”
铁木长瀚听了察哈尔秃秃的话,也没有挽留。
而是笑着道:“大人初来漳州,只怕是有些吃不惯漳州这边的饭菜。”
听到铁木长瀚这假兮兮的话,察哈尔秃秃脸上连表情,都懒得多给。
昨天,铁木长瀚这虚伪的东西,还问他面色这样苍白,是不是因为水土不服……
查哈尔秃秃听了,只在心里面冷笑:
来漳州的水土不服,他早就不服过了好吗!
难不成他从进漳州地界,一直到明奉城这儿,中过的暍,吃过的苦,都是白吃的?
…………
察哈尔秃秃一直恹恹地等到晡食的时候,才叫了下人去铁木长瀚的府衙外面,买了一些吃食回来。
他原本以为,自己这天晚上半夜醒来,肯定又是在死牢里面。
然而,这一次,察哈尔秃秃一觉睡到了天亮。
察哈尔秃秃醒来之后,仔细闻了闻自己的身上,可有什么腥臭味。
然而,他身上依旧是他昨日使用过的皂角的香味……
察哈尔秃秃又伸手仔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里面似乎也没有什么碎肉……
察哈尔秃秃神色怔怔地盯着床顶的蚊帐看了许久。
…………
时间回到昨日晚上。
木十七接了铁木长瀚的命令,这几日半夜的时候,都把察哈尔秃秃拖去死牢里面呆一晚上。
——察哈尔秃秃既然有心思算计铁木长瀚的钱财,那么,他自然要付出点儿代价。
每晚让他睡在死牢里面,不过是铁木长瀚给他的一点儿小小的教训——
不是什么人的东西,他察哈尔秃秃都能惦记上的。
——至于察哈尔秃秃的性命,铁木长瀚他自有安排。ok作文网
木十七每天半夜都需要把察哈尔秃秃拖去死牢。
任谁半夜睡得好好的,却不得不起来干事,心里面都是有些不痛快的。
木十七他们自然不会对将他们养大的铁木长瀚心生不痛快。
不过,对于察哈尔秃秃,木十七可就没有什么报答、忍让、宽和之心了。
其实察哈尔秃秃他之所以十分笃定自己是半夜里被人拖去了死牢,第二天早上又被人拖了回来,都是因为他身上有着青青紫紫磕磕绊绊产生的伤痕……
这天,木十七像往常一样,守在铁木长瀚大堂外的时候,听到了铁木长瀚喊他。
木十七立马走了进去,走到大堂当中,行了一礼,应了铁木长瀚一声:“主人。”
随后的铁木长瀚若是有什么吩咐,便会说出来。
——他虽然是铁木长瀚养大的,不过,铁木长瀚对他们有恩。
那恩,对于铁木长瀚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所以,对于木十七他们来说,铁木长瀚是他们的再生父母,是救命恩人。
他们可以为了铁木长瀚舍弃掉性命。
然而,对于铁木长瀚来说,木一到木二十,这些孩子,不过是他养的狗。
是卑贱的下人。
下人,在铁木长瀚的面前,便没有多说话的权力。
多说多错。
铁木长瀚喊木十七,木十七出现,告诉铁木长瀚一声,他在,这便可以了。
至于询问铁木长瀚是为了什么事而来找他。
木十七还没有这个资格。
铁木长瀚听到木十七的应声之后,便对木十七道:“唔……以后,你都不必去把察哈尔秃秃送去死牢了。”
木十七点了点头,很是听话地应了一声“是”。
也没有问为何。
反正他只是一个听吩咐行事的。
应完了“是”之后,木十七在原地待了一会儿,铁木长瀚对木十七随意道:“唔……你走吧。”
木十七方又应了一声“是”,之后便退下了。
待到大堂当中,只剩下衣蛾人。
——留在大堂当中的铁木长瀚沉下了眸子。
这几日让木十七去折腾察哈尔秃秃,确实是铁木长瀚在报复察哈尔秃秃。
不过,察哈尔秃秃却是需要好生地跟着他一起回京师。
这几日,明明察哈尔秃秃过得十分不好,也没有说要动身启程。
是因为最近几天晚上,察哈尔秃秃被折腾惨了。
他身体本就不是铁打的。
之前他们进了漳州的地界之后,一直到明奉城的这一路,就已经有铁木长瀚的手下,过去消耗了他们一波。
若是察哈尔秃秃在经过了这么几天的折腾之后,休也没有休息地出发去京师了。
一个不小心,在路上生了什么病,走不到京师,就不太好了……
察哈尔秃秃他肯定也是知道这些的。
毕竟这一路上走得有多辛苦,他已经十分清楚了。
若是他拖着疲倦的身体上路……
可能真就踏上黄泉路了……
因此,铁木长瀚才没有让木十七再去把察哈尔秃秃带到死牢去睡觉。
——毕竟,铁木长瀚他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了。
之前察哈尔秃秃来的时候,神医研制的药,正好还需要几天的时间才能够看到成果。
——新研制出来的药,铁木长瀚总归是要看到成效,才能够放下心来。
因此,在得知神医将药研制出来以后,铁木长瀚又将神医研制出来的药,给了已经发病的人使用。
而这些天,那些不久之前,很快就要死掉的人,却又能够吃得下饭,咽得下水,说得出话。
如今,更是可以下床走路……
有了神医研制出来的解药,那么,他就可以放心地讲那些毒药,给别人使用了……
铁木长瀚嘴角勾了勾。
至于察哈尔秃秃……
如今铁木长瀚已经确定神医研制出了解药。
那么,他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去京师了。
——京师的人自然不能全部染上病。
京师那边还是有些有用的人的。
不过,他们察哈尔家,必定要因为愚蠢的察哈尔秃秃而付出冒犯他铁木长瀚的代价!
铁木长瀚眼睛当中,冒出一道尖锐的光。
…………
一间房间里。
一名穿着褐色衣裳的老者,正懒懒地躺在躺椅上。
他的眼睛闭着,似乎是正在睡觉。
然而,即使是这人正在睡觉,寻常经过的人,也不敢正眼看这人。
无他,因为,躺在躺椅上的这名老者,有着一张极为恐怖的脸。
一不小心见着了的人,都要忍不住惊叫出声。
就算是已经见过的人,再次见到的时候,也要倒吸一口凉气。
——就算是寻常人见了许多次,也依旧会觉得,这老者的面目可怖。
其实,就算是寻常人见了的许多次。
那许多次当中,也没有一个人仔细瞧过。
一个是因为不敢——
谁都知道,神医是个喜怒无常的老头。
惹他生气了,他能将活人,好端端的人,拿去试药。
另一个则是因为那张脸又可怖又恶心——
没有人实在闲得无聊,去仔细瞧那张脸,让自己难受。
因而,即使是有的人,不小心见过神医那张脸许多次。
但其实,因为没有仔细瞧过。
所以,他们对于神医那张脸完全陌生。
不经意间见到的时候,也依旧会给他们带来不小的视觉冲击。
这会儿,这名老者,正躺在躺椅上,闭着眼睛,似乎是在睡觉。
忽然,闭着眼睛的老者睁开了眼睛,他笑了一声,声音带着年老者的怪异:“既然来了,怎么不现身?”
他只是把眼睛睁开,头却是没有撇一下,眼珠子也没有转一下,去特意看向某一个方向。
然而,房间的屏风后面,却是冒出来了一个妙龄少女。
她对着老者,娇俏地喊了一声:“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