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来看看你的眼睛。”画家的声音微微的有些沙哑,他的手指轻轻的抚上了华荣月的眼角。
这是这家店的店长,叫吴明,身体不是很好,一只脚还有点跛。
华荣月觉得有些奇怪,这个吴明看她的眼睛已经看了很长时间了,而且手指触碰着她的眼角,这种感觉让她觉得有点不舒服,但是过了一会吴明就低下头继续去写写画画,这让华荣月也不好说什么。
处在破烂街巷之中的这家小店并不像外表一样破旧,甚至可以说推开来会让人感受到一片全新的天地,屋子里面十分的干净整洁。
华荣月眼前的幻觉还是在和现实不断的交错着,一连串的对比图让她慢慢的了解到了这个地方的信息。这里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甚至在易玲珑的记忆中,这里还是一个有点存在感的地方。
捧着这家店主给她的一杯茶,华荣月慢慢的闭着眼睛开始回忆。这家店表面上是卖画的,实际上……还真的是卖画的。只不过画的东西不是那么简单。
店主叫吴明,是个看起来很瘦弱,脸色也很苍白的男人。他的指甲全都是黑色的,跟头发一样的黑,对齐大夫这种没进过江湖的人,他可以骗对方说自己的指甲是用笔画的。但是华荣月知道这人的指甲本来就是那种颜色。
走火入魔的人外表会发生一些变化,有的人会一夜白发,有的人会眼睛变得通红通红的,像是染了血。
——面前的这个店主的指甲也是这种情况,黑色的,修的圆圆的,像是涂了一层指甲油,实际上他跟齐大夫解释的理由就是自己涂了黑色的“颜料”,他都没想过掩饰。
华荣月第一眼看见的时候都惊呆了,有点嚣张啊这个人。
店里贩卖各种可以用来掩盖走火入魔痕迹的“颜料”,上一辈子的易玲珑在走火入魔后,曾经光顾过这里。
这里有很多可以用来人体上面的颜料,华荣月看着架子上面摆放的瓶瓶罐罐,各种颜色的都有。面前的这人确实是个非常的更准确点,人体画师?
吴明说要帮他们画一张画用来当诊金,齐大夫说之前给他画过很多次了,这一次就不用了,他看了眼华荣月,说:“要不然这次我给你旁边的人画一张吧。”
华荣月连连摆着手说不用,但是吴明却有些诡异的坚持。
吴明的画短时间内也画不完,他让两个人过一段时间再取,他瘦胳膊瘦腿的,脸色也十分的苍白,在店里即使是很简单的走动都让人替他觉得累。
他看着华荣月的眼睛,突然莫名其妙的就来了这么一句话,“你喜欢红色吗?”
“红色?还好。”华荣月道。
“这种红色你觉得怎么样?”吴明说着话的功夫就从架子上掏出来了一本有些破旧的书来,书里夹了几朵脱水且完整的干花,花是红的,因为脱水的缘故,显得有些深。
面前的画面骤然变换,华荣月看见样的位置,同样的视角,吴明的穿着打扮几乎现在一样,唯一有所不同的也就只有屋子里东西的摆放有了一些变动。
他在身后的那个架子上翻翻找找,找了很久很久,最后从架子深处拿出了一个红色的小玉瓶。那时候的吴明虽然打扮于现在相同,转过头看向易玲珑的时候眼睛却中映出了瓶子的颜色,就好像眼睛在发着红光,让幻觉中的他比现实中多了那么一分危险。
“我本来以为你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谁知道比我想的更糟。”他缓缓的道,“看见你这个样子我真的有些难过。”
华荣月还没来得及对吴明的话做出什么分析,就不受控制的抬了下胳膊。余光中她看见了“自己”身上穿的衣服,只瞥了一眼,她瞬间就觉得脑袋生疼。
一身……饱和度特别高的衣服……
这应该就是易玲珑当时过来时身穿的那身衣服,华荣月之所以能看得见,是因为这身衣服非常的大,非常的浮夸,幻觉中的易玲珑只是随手挥起来一只袖子,华荣月就从那以大红色为主色的袖子上发现了几朵大紫花、大蓝花、大绿叶子,还有赤橙黄绿青蓝紫的福蝶……
呃……既然能过来找吴明,那怕是已经走火入魔了,这一身也确实是不太像是正常人会穿的衣服。
“少废话。”
从“她”自己口中发出来的声音也刺耳尖利,但并不是女人的尖利,而更像是太监的声音,“我这次还要那种东西,给我多一点,我可能很久都不会再来了。”
“你身上有种特别的味道,就像荼靡花一样,我不想看见这样少见的颜色一点点的开败了。”吴明一边将玉瓶做一些密封处理,一边说:“虽然这跟我一个卖画的没什么关系,平日里也不会这么多嘴,但这次,就当是个例外。”
画面突然一转,华荣月又回到了现实,感觉有点突兀,对比感也因此特别的强烈。
现实中,吴明还举着那些干花给她看。
他的表情和幻觉中比起来要更柔和一点,或许是因为烛光的颜色要更温暖。华荣月对于花这种东西并不是很感冒,完全认不出来,倒是旁边的齐大夫看了一眼。
“荼靡花?这么红的?很少见啊。”齐大夫说。
“我朋友拿来给我的,我出去不方便,不然我也很想过去自己亲自看看。”
“咱们门口也有一棵荼靡花,现在还没开呢,不过咱们门口的那棵只能开白花。”齐大夫对华荣月说道。
华荣月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门口那棵半死不活的树是荼靡花啊。
出了门,天已经近乎于全黑了,只剩下一点亮光,吴明给了他们一盏灯,让他们出去的时候看着路,小心点不要摔了。
虽然吴的门口挂的是一盏看着让人}得慌的红灯笼,但是他给两个人的还是一盏普通的纸灯,雪白的灯面,巴掌大,上面画着一朵红花,笔画很简单,也很生动。花的花枝却以一种让人十分不舒服的姿势舒展着。
某种意义上来说,吴明真的是个不错的画家,无论是他居住的地方还是他的作品,可以说都是非常有艺术家的氛围了。就连他这个人……嗯,都蛮像个神经兮兮的艺术家的。
出去的时候天色已黑,一般来说古代夜幕降临,街道上的行人都会变得很稀少。但是华荣月的耳边却能听见很多人走动的声音,很多,比白天还要多。
华荣月几乎是以一种近乎于观察人生百态与看热闹的微妙心态听着那些传来的声音,看了眼身旁的齐大夫,他果然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以前你每次晚回去的时候,吴画师都会借你这盏灯吗?”华荣月问。
“是,这盏灯是不是很轻巧?”齐大夫转头对华荣月道,“这灯是吴画师做的,上面的花也是他自己画的。”
华荣月虽然穿越到了易玲珑的身上,但并不代表她能打,实际上她的武力值一直处在一个很迷的水平——有的时候很猛,有的时候很弱,这大概是由于她和这具身体还处于磨合的阶段,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状态应该会渐渐稳定下来,但是此时此刻是弱鸡是勇猛还是暴走,就看她的状态和运气了。
这种情况下自然还是低调些比较好,华荣月装作自己根本就没听见周围的窃窃私语。
“没有武功的普通人?”
“哈哈,这个时候居然敢出现在这里,真是不知死活。”
各种低沉的声音,各种窃窃私语,充满着窥探的欲·望与对他们两个的浓厚兴趣,前几天这里刚死了一个女人,而且是被凌·虐致死的。吴画师把他的店开在这个小地方也不无道理,有能支撑起一家店的客人,店才会开的下去。恐怕周围这些晚上才出来的家伙们,才是吴画师店里的消费大户。
华荣月默不作声的离齐大夫近了点,然后微微举高了自己的手,那盏小灯笼露出来的模样清晰了点,白色的底,红色的花,发出来的灯光微弱又清冷,巴掌大的灯笼看上去甚至有点可怜,但是效果惊人的可怕,周围那些窃窃私语的声音在华荣月手中的那盏灯笼后,都一下子安静了,就像是被掐死了一样。
她打量了一下周围的那些人,心说果然如此,看来吴明画师的地位要超乎想象的高啊。
华荣月叹了口气,突然对身边还在认真看路的齐大夫说:“以后你还是尽量少来这边吧。”
“嗯?为什么?”齐大夫抬起头来,眨巴眨巴眼睛,茫然的说道。
该怎么跟你解释呢?华荣月心里琢磨,比较靠谱的说法是出于对祖国医疗资源力量的考虑。毕竟培养出一个能力不错又挺有医德的大夫不容易,所以要保护好你的小命。还有这个地方……它真的不太适合心智简单的幼崽们随便过来玩。
以及,如果以后没什么意外的话,她觉得这也是自己这辈子最后一次来这个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