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刀刺进去的并不多,因为在那刀即将刺进去的时候,华荣月其实已经反应过来了,稍微往后退了一点点。
这样一来,那刀就避开了要害,只刺到了肉里,危险性是没什么,如果真的说的话,华荣月觉得心灵上受的伤比身体上还要惨点。
她自己都没想到能在阴沟里翻了船,而且还是当着花船的一堆人面前翻的船,与之相比,好像身上的疼都不算太难受了。
这不是疼不疼的问题,这是丢不丢脸的问题。
阿折那一下她感觉真是没有留情,而华荣月那一秒在心里除了丢脸的感觉外,竟突然觉得阿折这个小伙子有点帅,渣帅渣帅的,华荣月就比较欣赏这种脑子清清楚楚,意志力还非常强的人。
这都被她揍成这个样子了,居然还能记得用刀捅她一下,这幸好是她这种身手灵巧的,不然这一下估计也就交代了。
华荣月有些心虚的看了周围一眼,发现花船周围的人都来来去去的,没有一个把头转过来的,这让华荣月稍微放心了一点点。
她低头看着阿折,忽然发现这小伙子的表情挺有意思。
刚才看她还是一脸看仇人的表情,这会忽然间就瞪大了眼睛,似乎是想要把她瞪死。
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好像是她干了什么罪大莫及的事一样。
但是华荣月想来想去,自己除了骗了对方,虚构出了红豆这个人外,也没有再骗过他什么了。
这应该,也不算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吧?
毕竟华荣月觉得自己没有要对方的命,阿折的表情又是那么的吓人。
华荣月莫名的有点心虚,但她是真的没太理解对方的这个表情是啥意思。她总感觉这个表情应该就像理解一样,可以解析出很多意思,可惜她是个学渣。
她低了头,强撑着握住刀身把它拽了出来。
拽出来的那一刻,华荣月表情微妙的扭曲了一下,不过花船的人不敢转头往这边看,阿折这边虽然眼睛瞪的老大,但却一直也没有焦距,华荣月怀疑自己现在伸手在他的面前比划他都看不见。
所以她就心安理得的认为没人能看得见她这个很丑的表情,把阿折一掌打晕了过去。
阿折晕过去之前还在努力的嗅着那个带着血腥气的香味,他看不清,所以只能用嗅觉和听觉去判断。
他都不确定自己是否是真的刺中了对方,因为他刺中的时候自己脑子也懵了一下。
那一刻,阿折的脑子里似乎闪过了很多东西,他知道自己刺中对方,是因为对方的动作慢了,而对方的动作又是因为什么才慢的呢?
阿折只能想起来自己刚刚说的那一句话。
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漂亮的衣服,好看的首饰,和甜甜的东西?
忽然,看不太清楚的阿折想起来了花街上的穿着各种漂亮衣服的女人,想起来了女人们头上的首饰,更想起来了红豆说这话的样子。
你看,还有一个东西是真的。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在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就像是一下子被抚平了一样。
阿折的心里现在十分的平静,一种诡异的平静,无欲无求……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快要死了。
他不清楚自己这一刀能不能杀死对方,但他清楚自己是绝对逃不出去的,又或许,这件事他从一开始就清楚。
在死之前,他终于弄清楚了一件事情,他就忽然觉得没有什么可以再遗憾的了。尽管这一辈子他没来得及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也有很多……但如果现在死了,那也好像没有什么大不了。
杀手从来都没有属于自己的东西,随时随地的死去好想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就像之前死在花船上的那几个杀手一样,现在只不过是轮到他而已。
他眼前的景象忽然变得清晰了起来,这种清晰并不是很正常的,因为就算是以往,他眼前也从未这么清晰过。
世界上的一纤一毫都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但这感觉也就只是几秒的事情而已。
他的视线最后停留的地方是远处的天空,天上最后的一处未被太阳照到的地方,明明现在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可是阿折看着天,却感觉自己从来都没有逃出过昨晚的那个黑夜。
……
江连焕淡定的从楼下走了上来,身后就是群魔乱舞的花街,他淡定的简直就像是没有看见一样。
吴妄言和赵烨钦佩的看着他淡定的走了上来,两人都想问问江连焕是如何做到如此淡定的。
毕竟现在从楼上往下看,底下已经站了一排人,这些人都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面对着他们这边,特别恐怖,这如果要是没点心理素质估计还真的受不住,最起码现在赵烨和吴妄言就有点怂。
江连焕自己倒是坦荡荡,心说怎么说也就这样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呗。
花面如果想把他们搞死,看面前的这个形式,估计他们逃都逃不掉,来之前他们还商量着能不能避开花面的耳目呢,现在看来也是太年轻。
既然那个花面现在还没想着把他们给杀了,就证明对方暂时对他们还没有兴趣呗,没事自己吓自己干嘛。
赵烨道,“江,江队长,下面那些人……该怎么办?”
江连焕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转头看了眼楼下的那些人,想了想,似乎又觉得总让他们这么看着也不是那么一回事,虽说好像没什么,但冷不丁一看瘆得慌。
他很淡定的就上了楼,赵烨和吴妄言都不清楚他到底要去干嘛,只能跟在屁股后面。
等到上了楼后,江连焕也没去别的地方,只是站到了华荣月的门前,然后特别淡定的敲了敲门。
“咚咚。”
空旷的走廊里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吴妄言和赵烨互相对视了一眼,赵烨有点懵,他心说过来敲华队长的门干嘛?
吴妄言则是好像忽然想起来了什么。
江连焕敲了好几下,今天的华荣月似乎起的格外的晚,他敲了足足一分钟,屋里面都没有任何声音。
敲着敲着,江连焕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他运起了功,似乎想在门上来那么一下,然而就在他想要这么做的前一秒,门忽然开了。
衣服微微有些乱的华荣月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他不好意思的对着门外的三人笑了一下,道,“真抱歉,出来的有些急,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江连焕抽眼往屋子里看了一眼,窗户被帘子遮着,上面吊着几个小铃铛。
“没什么,你下来吃饭吧。”江连焕也没说其他的话,就转身下了楼。
赵烨和吴妄言听了都愣了一下,心说外面那么大的事,怎么就只叫华队长下来吃饭?
可是江连焕也不解释一声,转身就下了楼,他们也只能默默的跟在身后也下了楼。
华荣月等到他们走了之后,才龇牙咧嘴的关了门。
她把窗帘上的小铃铛解了下来,然后站在窗前,对着街上的某个人打了个招呼,那个人瞬间就开始安排花船的人慢慢的从街上撤离。
等到做完一切后,华荣月只想躺在床上躺尸,她肚子上面的那个刀口刚上了药,现在是真的有点疼。
这个东西就是刚开始的时候还好,接着就越来越疼,但华荣月不能躺尸,因为楼下还有三个人在等着她吃饭呢。
昨晚一宿没睡,身心俱疲,现在肚子还特别疼的华荣月只能强撑着下了楼,到了一楼就看见江连焕特别淡定的在那里喝粥,旁边的吴妄言和赵烨都一脸特别奇怪的表情,那种表情就像是刚刚生吞了一个鸡蛋一样。
吴妄言和赵烨现在的心情都有点微妙,刚刚江连焕带他们下楼的时候,他们还不太明白江连焕怎么下来的这么痛快。
结果他们刚到一楼,就看见外面的人开始有序的撤离,刚刚那几个被抓起来的天易楼的杀手也被绑起来带走,就跟带了几只耗子一样。
就在华荣月走下来的前半分钟,街道上刚刚全部撤离完,重新变得干净一空,只剩下了几个正在这里卖东西的小贩,灯笼也都已经收了起来。
外面的天色已经全亮了,如果刚刚他们没有看见那一幕,那么外面就跟他们曾经去过的每一个镇子没有任何的区别,宁静又祥和。
华荣月下来的时候,外面早都已经清理的一干二净了,她就装作一无所知,看见桌子上熬了粥,觉得肚子还真的饿了,就挺快乐的坐到了座位边。
吴妄言和赵烨粥都有点喝不下去了,两个人都觉得这太过诡异,就算这个镇子现在装出一种人畜无害的姿势来,也丝毫掩饰不了这个地方浓浓的诡异感,相反,因为这欲盖弥彰,所以这里显得更加的诡异。
赵烨则是转过头来想提醒华荣月一声,他说:“华队长,你怎么下来的这么晚,你要是再早下来一会……”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旁边的江连焕干咳了一声,警告意味甚浓,他吓了一跳,赶紧闭了嘴,但却不清楚江队长忽然警告他干什么。
华荣月倒是喝光了三碗粥,还觉得有点没饱,有点想再吃点的意思。
她有点可惜,这里的人太多,不太好意思再吃了。
花船的另一条街道上,几个人抬着一个被捆的结结实实的人上了马车,马车朝着远处驶去。
那个被捆的结结实实的人身上全是鲜血,看起来十分的吓人,如果不是还有喘气,就真的像是个死人了。
可令人奇怪的是,他的脸上竟然有一丝淡淡的笑意。
一个临死的人,怎么会露出这样的笑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