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话,陆虎的手心陡然一凉,他虽觉察到异样,但那双紧抱着春月的手臂却没有半分松懈:“小春月,乖,不哭了,不论别人说什么,小叔都会站在你这边,我们走!”
他将春月一把抱起,但他的脚还未踏至下一级台阶,就听见孤止卿怒声道:“陆虎!如此惨案就摆在你面前,你难道还要继续装傻替她掩护下去吗!”
孤止卿身上涌出阵阵怒意,火光升腾,凌厉的嗓音如同雷暴猛然而至,一双如星明眸赫赫盯着台阶上的两人,已然现出一丝杀意。
她这是怎么了,有一种恐怖的力量好似要冲破束缚决堤而出……
可这股发自心底的怒意,她却怎么也控制不住!
“仙姑,我相信春月,她绝不会行这等泯灭人性之事”
这是陆虎第一次用这种决绝的语气与孤止卿对话,也是头一次,向众人展露出了不可抵挡的锐火。
见他踏步而下,厉枫迅速出手,拦住了去路:“陆虎,不可!”
“让开!”
陆虎横眸一瞪,带出一声咆哮般的怒吼,其音如浪,竟有一股横扫千军的气势,他每踏出一步,都震的地面碎石晃晃直颤。
在情谊和良心面前,厉枫终是败给了前者,为他让出一条路。
陆虎踏着坚毅的步伐,大步直行,直到炽火闪到他跟前,才让他稍稍恢复了一丝理智:“小虎子,你难道连为师的话也不听了吗!”
“对不起,师尊,恐怕徒儿这次恕难从命了!”陆虎蓦然低首,出口的话音虽略显低沉,但其中所蕴含的坚决之意却是不容忽视。
最终,他还是将春月抱出了门。
可他目光所及,并非一片光明,而是不得不面对的现实:“刘大婶,你怎么也来了”
刘大婶面容憔悴,眼角依稀挂着两行老泪,见他们出门,终是控制不住,悲痛嘶鸣。
“虎子,有些事,我也是时候该告诉你了”
“什么事……”
陆虎虽隐隐觉着不安,但还是耐着性子听她将话说完:“虎子,其实,你刘大叔他并非死于意外……而是遭人残忍杀害!而那个痛下杀手之人正是你怀中抱着的这个小女娃,陆春月!”
刘大嫂一手愤恨砸墙,另外一只手则怒指春月。
听闻此话,陆虎紧紧抱着春月的那双手好似泄了气一般,竟有了一丝松懈,他终是抵挡不住,颤声问道:“春月,你……”
可才说出寥寥几字,陆虎就喉头一哽,将后半段话,挡在了半途。
听见这句悲痛中夹杂着几分不可置信的亲昵称呼,春月终是抛却伪装,向他展现出了如今的真实面貌。
她纵身跃下,不仅行动敏捷,就连方向也辨认得尤为准确:“对,刘大叔是我杀的,可这一切都怪你们!若不是你们整日里商量着要将我卖个好价钱,我又岂会着了那邪魔的当,变成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春月逼至刘大嫂跟前,稚嫩的粉拳对着她身后的巨型石柱狂砸而下,就连她那扁平的额头处也跟着青筋暴起,如此幽寒的神情简直令人发指。
“你竟然……陆春月!我们夫妻二人对你可谓是仁至义尽,供你吃饱穿暖!我们扪心自问,从未对你有过半分亏待!”
刘大婶哭地撕心裂肺,他们本是好心之举,却不料竟会养了这么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非但不知恩图报反而倒咬一口,他们对她视如己出,又曾几何时想过要卖她!
“呵、扪心自问,没亏待过我?你们每日都在背地里念叨什么,难道不是在暗中筹谋,要如何将我卖出高价!”
春月怒目斜扬,这一刻,她不再是往日那个唯唯诺诺、寄人篱下的陆春月,而是为了复仇而生的狂暴野兽,若不将仇人撕得粉碎,绝不善罢甘休!
刘大婶被她逼至死角,面对这样一只狂怒的小野兽,纵使她有千张嘴,也毫无招架之力。
“啪!”
旋即,一道沉闷的巴掌落在春月那张怒气弥漫的小脸上,同时也给了陆虎沉重一击:“陆春月!”
“小叔……”
春月抚着脸,这一巴掌,好似彻底打醒了她,眼中凶狠不再,像是又变回了从前那个惹人怜爱的小女娃。
可陆虎此时望向她的眸光中,却再无一丝怜爱,仅剩下极致的失望与不解。
“你为何不能像个正常女子一般生活,偏要和那些不择手段的恶人打交道!不只不知感恩,竟还对人痛下杀手,难道我将你带在身边,就是为了培养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吗!”
陆虎的眼眶湿润而殷红,如今,每看春月一眼,他的心就宛若被刀尖狠狠剜过一般,刺痛难当。
“小叔……对不起”
春月不敢直视他的双目,只将头低得死死的,任由泪水溅湿地面。
见他这般,陆虎的心头又划过一抹不忍,刚欲弯腰扶她,就见她抬首对天冷喝道:“我知道我有错,可是小叔,你也应该料到,自从爹娘离我而去的那一天,我就再也变不回从前那个天真无邪的春月了”
“因为我恨这个世间,恨那些万恶的赌徒,恨赌这个字,不仅害得我没了爹娘,更毁了我的一生!”
“你有恨,难道我就没有吗!陆春月,我告诉你,这世间不是所有的事都能用恨和杀戮去化解,活着的人难道就不能放下仇恨好好生活吗!”
陆虎几度哽咽,就连坚实的身子骨都在微微发颤,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强忍着,将话逐一说完。
听完他的这席话,春月只是木讷地抬头望天,那种绝望的眼神,好似与整个世间都断了关联一般,令人即使想要将她一把拉回,却又不知该如何下手。
“春月,关于刘大叔的那件事,你确实误会了刘大婶一家”
身后,孤止卿清丽的嗓音幽幽传出。
时至今日,或许她也有错,若是她能早一步解开春月的心结,也许,就不会发生如今的惨案。
而后,随着一道黑烟弥漫而出,众人的脑海中冷不防地闪过了一丝当时春月在乌云镇刘大叔家生活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