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漓人在他怀中，下巴被他轻轻捏着，听着他云淡风轻说出这样的话来，内心深处不免思绪翻涌。
她忽然就想起了从前听说的关于他的那些传言，陆绍谦、霍庭初和陆景霄都曾经向她提起过陆昊祯是一个“可怕”的人，甚至连思唯都说过，他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在此之前，黎漓几乎都没有想起过这些，这会儿忽然通通想了起来，才发觉自己几乎没有正视过这个问题。
究其原因，是因为陆昊祯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温和平静的吧？他从来不曾强迫过她什么，别说对她狠对她恶，即便是对她说一句重话也是没有过的。再加上她从不在乎他的真心，因此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对她而言从来都不重要。
可是此时此刻，几乎是黎漓第一次意识到，那些人跟她说过的陆昊祯不是个好人的话，也许是真的。
诚如陆昊祯自己所言，在黎漓眼里，他也是个不会开玩笑的人，因此他刚才应该不是在说笑。
——你手中既然有掌握生杀大权的机会，就没必要对什么人手软留情。
黎漓忽然很相信，说得出这句话的人，不会是什么寻常意义上的好人。
她微微眯着眼睛看了陆昊祯许久，忽然微微笑了起来，“你有吓到我，你成功了。”
陆昊祯却依旧只是静静摩挲着她的下巴，缓缓道：“这么胆小，不像你。今天晚上的黎漓，我也几乎不认识。”
黎漓眸光微微一凝，神情都微微僵住了。
不像她吗？今天晚上的她，不像黎漓吗？
她忽然又认真思量起了这个问题——是哪里不像呢？
想了好一会儿，黎漓才忽然反应过来什么，蓦地笑出声来。
的确是不像啊……因为今天晚上的她，居然跟陆昊祯说起了“善良”！
黎漓像想起了什么笑话一般，笑得有些不能自已。
那时候她脑子应该的确是糊涂了，才会忘了自己根本也不是什么好人，以至于说出那样可笑的话来。
都怪今天晚上那些莫名其妙的人和事，黎漓想，今天晚上出现过的人和事，她应该通通都忘记才好。
想到这里，黎漓伸出手来抱住了陆昊祯的脖子，低声说道：“对不起嘛，我今天晚上好像喝多了一样，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让我回去好好睡一觉，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黎漓说完，扬起脸来在他唇角轻吻了一下，随后就直起身子来，推开门先下了车。
夜风习习，吹得她白色的裙摆飘扬，竟恍然若仙。
陆昊祯坐在车里，一直看着她小跑进别墅里，消失在视线之中，他才蓦地推门下车，也走了进去。
进门之后，黎漓的高跟鞋就脱在玄关那里，美丽纤细，一如它的主人。
陆昊祯盯着那双鞋看了一会儿，没有再走进去，而是静静地倚在门边点燃了一支烟。
抽到一半，楼梯上忽然有轻微的动静传来，陆昊祯微微偏头看去，就看见黎漓光着脚从楼上下来，身上只裹了一件睡袍，也正偏头在看她。
四目相对片刻，她忽然噗噗笑了两声，“陆先生，大晚上用那么撩人的姿态站在门口抽烟，会打扰到小区里的小姑娘的。”
说完她就迅速走进厨房，拿了只水，转身又一路笑着上了楼。
回到房间，黎漓靠着门站了一会儿，脑子里浮现出陆昊祯站在门口抽烟的模样，随后她就走到梳妆台边，打开左手边的抽屉，从里面取出药盒来，倒了两粒在手心，迅速放进口中和水吞下，这才又站起身来，走进了卫生间。
等到陆昊祯终于回到卧室的时候，一切刚刚好。
她洗好了澡，将头发吹得半干，脸上似有因水汽蒸腾而泛起的红晕，眼中水光盈盈发亮。
陆昊祯走进来，黎漓便迎上他，一面伸出手来帮他解衬衣扣子，一面轻笑着问他：“去洗澡吗？”
陆昊祯没有回答，扣住她的后脑，直接低头就吻了下来。
黎漓被他压倒在床上，感受着他混杂着烟草味的吻，听着他解开皮带的声音，到后面就什么也感知不到了……
这是他们婚后的第三次，一个小到不用数就能直接说出来的数字。
对陆昊祯而言，第一次的那个早上是极其糟糕的体验，而办公室的那晚看起来和谐，事实上依然糟糕，跟婚前的那次一样。
而这一次，几乎是还没做就能猜得到的结果，却偏偏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尝试。而尝试之后，果然是不出意料的依然糟糕。
黎漓精神很差，做完就窝在床上睡着了，而陆昊祯则靠在床头抽了一支又一支的烟。
黎漓睡得并不安稳，也许是做了什么梦，她眉头始终微微拧着，紧闭的双眼下，眼珠也在不停微微转动着。
陆昊祯就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直至慢条斯理地抽完最后一支烟，他才收回视线，起身走进了卫生间。
第二天，当黎漓和石碧琪手下的其他人一起等待着公司全体股东的问责和审判时，陆昊祯在隔壁大厦的办公室里收到了贺川关于黎漓过去的调查报告。
“她八岁之前都跟妈妈相依为命，八岁之后她妈妈去世，黎仲文才把她接回黎家。”贺川做着大概的解释，“九岁的时候她跟思唯小姐成为同学，从此成为很好的朋友。”
陆昊祯看着报告中夹着的照片，其中一张就是两个小丫头十来岁时候的合照，背景是陆家老宅，思唯头上戴着生日皇冠，勾着黎漓的脖子笑得大大咧咧，而黎漓微微偏了头靠着思唯的脑袋，笑容乖巧。
重新认识黎漓之后，陆昊祯其实一直不怎么想得起来她小时候的模样，这会儿看见照片才想起来，十多年前他认识的黎漓是这个模样。
他翻着手里的照片，很快看到了下一张。
依旧是黎漓和思唯的合照，却已经不再是幼时的模样，而是高中时候的毕业照，两个女孩子都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笑容却与小时候如出一辙。黎漓依旧是温柔乖巧地笑着，目光青涩而娇羞，其原因，大概是因为两个女孩子身后突兀蹦出的一个英俊大男孩的身影。
“薄易祁，倪峰的外甥，香城人，高中的时候因为父母专注于国外的生意，就把他送来了江城念书。他高黎漓她们两级，黎漓刚刚上高一，他就已经开始追求黎漓，据说是一见钟情。”
陆昊祯看着照片里黎漓还略带青涩的模样，那时候她留着齐耳短发，一张还有些婴儿肥的苹果脸，五官底子虽然好，却并不是很惹眼的美人，只是典型的有些漂亮的女学生。
“薄易祁为了追黎漓留在了江城念大学，黎漓高中毕业进入了跟他同一所学校，随后才正式确定了恋爱关系。”
陆昊祯又翻到下一张照片，看到了两个人大学时做活动的合照。黎漓头发已经长了一些，刚好齐肩，却依旧是典型的学生模样。
“他追了黎漓三年，两个人在一起两年，是学校里人人都知道的模范情侣，却在薄易祁要毕业的时候分了手。”贺川继续道，“分手原因据说是因为黎漓劈腿。而她劈腿的对象，是思唯小姐当年很喜欢的一个男生。”
陆昊祯继续翻着手里的照片，接下来是几张同一系列的照片，暗夜的街，并不明亮的路灯，拥抱在一起的男女，是黎漓和另一个男生。
“当年这些照片被发到校园论坛，作为黎漓劈腿的证据，很快引起了轩然大波。而薄易祁毕业之后离开了江城，其后黎漓又接连传出跟好几个不同的男生暧昧，渐渐地全校人都知道这些事。”
陆昊祯手中的照片已经翻到了最后两张，倒数第二张是一群年轻女孩的合照，是在某个宴会上照的，从黎漓头发的长度来看，时间似乎并没有过去太久，可是她却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脸瘦了下来，五官渐渐显出精致立体，目光盈盈，清丽得夺人眼目，在一群女孩子当中十分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