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天阳不亲近的人，对于天阳这一顿安排，有毁有誉，而人总是不吝于将最恶的恶意去揣测别人，再加上天阳的刻意导向，以及天阳确实以此理所当然地收了孙家的祖屋以及宗祠，导致天阳的派钱行动，没能收到丝毫称赞名声。
而与天阳亲近的人，则是被这其中透着的仁心义德所感动，被坊间百姓近乎“狼心狗肺”的行为所愤怒。
沈芷是一个，只不过她知道这些都是天阳的安排，尽管所站的高度让她不明白为什么天阳会这样做，但只要是天阳做的事情，她都会选择相信。
天阳称赞沈芷是一个知性的女人，这并不是哄骗。
沈芷自从揣测出天阳背后的秘密后至今，她主动问出的问题只有三个问题。
“你的养父是不是你杀的？”
“天阳师兄，你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感觉？”
“我……还能你叫做‘天阳哥’吗？”
就是这三个。
对于天阳，难道沈芷只有这三个问题么？
并不是，仅仅是天阳背后的秘密，沈芷就有千千万万的问题可以问，需要求证。
但是沈芷一个都没有问，全凭自己的推断推理，现在是连那块满是信息证据的墙壁都清空销毁，真的只能靠沈芷脑补猜想。
并不是沈芷对自己的推理能力有多肯定，而是她知道，这些东西都涉及到天阳的身家性命，自己再是好奇，也不能问，也不应该问。
眼下，精明如她也还不能确切明白邀买人心的后果有多可怕，明明心中想着父亲也经常免费施粥做善事，应该没有问题，但她依然只字不问。
沈芷之后，为天阳鸣不平的便是孟不良。
就见孟不良气势汹汹地亲自来到四十大稻商行，要找铁哥们天阳抒发心中的郁结，顺便为他好好打气。
然而一进门，就看见一大伙人正在拆门面，并将一些货物运出去。
孟不良一眼就认出这些家伙都不是什么善茬，立即就火了。
“你、你们在干什么？明火执仗打劫么？！”
一边怒骂着，一遍撸起衣袖就要揍他们。
就见一个伙计立即冲过来。
“这位客官请息怒，他们并不是打劫，是我们大东家为了给孙家那些人善后，但临时没有那么多资金，所以向高利贷借了钱，现在他们来收利息。”
“什么？！”
孟不良大吃一惊，再想起坊间那些传闻，更加怒火中烧。
“tnnd，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我，真不拿我做兄弟。”话一出口，就想到就算跟他说也没用，他也没钱。
微微尴尬了一下，孟不良便说道：“天阳呢？他现在在哪？”
“你认识我们大东家？”
“废话，我可是他的铁哥们！”
竟然是大东家的朋友到来，伙计立马高兴了，当即引着孟不良去见天阳。
在伙计的引领，孟不良便来到天阳的住处。
却不是之前置办的那个有院子的宅子，而是一间破旧的烂泥房。
而天阳，正蹲坐在低矮破旧的桌凳上，吃着馒头就着咸菜喝稀粥。
孟不良见此，眼睛都要掉出来了。
这哪里还有凤鸣阁那英姿飒爽的风范，就是自己也没有这么贫苦过！
孟不良立即双眼都是泪水。
“天哥们，何至于此？”
天阳一见孟不良到来，不免有些错愕，还没说话，就见伙计已经当先回答。
“还不是为了填孙家那笔债闹的，你不知道，前前后后足足八千六百万两，我们四十大稻商行如何能够填得起这个坑，所以现在大东家只能这样节衣缩食。”
事实上天阳也没有节衣缩食，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只不过天阳没有孙家人那么豪奢极侈，但吃的东西还是不会太难为自己。
眼下的咸菜馒头稀粥虽然简单，但却都是用厨圣（五星）职业做出来的，味道绝对超越米其林三星。
只是外表看着，确实很简朴。
天阳耳听伙计的话，便露出了歉意。
“抱歉，让各位也跟着我一起辛苦了。”
“不！大东家你别说这话，老东家（孙恒）对我们也是恩重如山，你现在的善举我们是绝对支持，要怪也该怪孙家人那群畜生，净干些黑心坏水的事，把固琅孙家的名声都搞臭了。
也多亏了大东家你，才让固琅孙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免受歹人侮辱。
伙计们都觉得，跟着你这么个有情有义的东家，这辈子是值了。”
孟不良耳听伙计的话，心中更加感触，又想起坊间的传言，又在火了。
“哼，天哥们你不知道，现在外面把你传得有多坏，听得我是直想冲上去‘啪啪’两个大耳刮子揍死他们。”
天阳对此淡然。
“嘴巴长在他们身上，何必理会呢？”
“天哥们你就是这么和善，但和善迟早是会吃亏的。”
孟不良对此很是“怒其不争”。
天阳闻言，不以为意。
明明“受委屈”的是天阳，但孟不良反倒满肚子苦水，来到天阳身边便想找到了发泄口一般，唠叨个没完没了。
一开始还未天阳鸣不平，到后面便开始说自己的话题。
尤其是说到自己的大伯孟土根那里，更是愤怒不再，满满都是自豪。
原来，德升商帮最终不敌金帮，土崩瓦解，孟土根还有些怪责孟不良。
但当看到金帮随后不久便垮台，帮派成员被官府大举缉捕，大量人被抓进牢房只有进没有出，孟土根这才后怕，才佩服孟不良。
说到这，孟不良更是为自己的眼光毒辣自豪得不要不要的。
天阳心中腹诽不已。
这哪是什么眼光毒辣，纯粹就是走狗屎运。
什么才叫眼光毒辣？自己现在这样做戏才叫眼光毒辣。
皇帝剑苛给了户部官员割肉的权力，尽管削减了不少，但终究是一把御赐的刀子。
割肉救市本来是好事，顺便还能整治一下社会的黑恶势力。
但只可惜，凡事有人参与的，就难免会有私心，难免会有夹带。
中饱私囊乃是常规操作，户部借这次机会将京城商家都控制在自己权利范围之下，成为自己的后援，更是主要目的。
而且，现在他们割肉上瘾，一刀在手，看见什么都觉得是肉。
皇帝给他们开出一个口子，他们就敢撕出一条大道来跑马。
天阳前段时间的派钱，如此张扬，更是相当于叫户部的人来拿自己开刀。
在对方群起围堵之下才来说自己穷？哪怕这事实上，但到时候他们只会将错就错，哪怕石头就要榨出汁，将天阳收入监牢，以震慑其他商家。
可以想象，到时候天阳除了造反，就只能屈服。
天阳不打算造反，也不会屈服。
所以他看准了机会，在户部第一轮割肉完毕，回去检验成果的时候，天阳也马不停蹄地开始自己的“破产”营造。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黎民百姓最喜闻乐见的，便是穷人逆袭，富人遭殃。
天阳才十来岁便成为十四大稻商行东家，自然早就惹得不少人妒忌。
这妒忌来源于很多方面，除了有些源于自身仇贫厌富心态，还有一些人，因为父母亲戚老是拿天阳的事迹来教训自己，整天盼着自己能成为第二个天阳，因此记恨上了，是无时无刻不盼着天阳倒霉。
现在天阳终于倒霉了，大家是哪管他什么原因导致的，立即就四处宣传，很快就满城皆知。
却不知道，天阳是一个连坏名声都会拿来利用的人。
而正如天阳所多预测判断的，户部已经筹备好第二轮的割肉，准备向背景清白的商家下手，四十大稻商行在名单之列。
然而奏折才送上去给三公检阅，便打了下来。
“这么多身家清白的商家全部割肉，场面你们真能控制得住？别是想让朝廷给你们善后吧。
还有，你们是怎么当官的，也不打听一下，四十大稻商行现在满身债务，东家都搬到泥房啃馒头了，还要在他身上割肉？
哪里还有肉，现在天阳唯一值钱的就只有孙家祖庙，难道你想拿这开刀？
朝廷逼得商家拆祖庙，百姓会怎么想，言官是报不报好？
要是逼死了人，逼得所有商家集体发难，别指望文官团体会给你们背锅，有什么闪失就拿你们的人头来平息民愤。”
尽管文官团体是同气连枝，但同气连枝也有个度啊。
而且这次是户部官员主持的行动，其他部门分文不沾，要是想有福独享有祸同当，谁会理你。
看见这条批文，户部官员汗流浃背，立即派人一打听，原来天阳破产的事早就传遍整个京城，也就自己光顾着割肉，全然没有理会到。
立即擦掉天阳的名字，并且户部官员全体留了个心眼，不再放纵自己心中的欲念，谨慎谨慎再谨慎，将所有商家重新估量了一遍，减轻割肉程度，这才再上交上去。
天阳便这样再次绕开了一个陷阱。
这才叫眼光毒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