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6章午夜枪声
这盆君子兰，李建昆给出的价格是六万。
符合他一贯收花的标准。
这使得三儿欣喜若狂，这样看来，他们弄到的那些盆君子兰，其价值未必比到手的现金少，一趟买卖，双倍收获，岂能不让人心里美滋滋？
李建昆正准备让张贵去拿钱时，三儿抬手打断他，凑上前，踮脚，咬着耳根子说：“这样的花我还有一些，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李建昆佯装惊诧，审视他一番。“当然！咱做这份买卖，好货色怎么会嫌多？”
对方的这句话让他意识到，此人就是劫匪之一！
李建昆拍拍他肩膀，抬手示意：“兄弟里面详谈。”
对于他的殷勤，三儿十分受用，双手背向身后，昂着脑瓜，走进里屋。
劫匪三人：“……”
李建昆站在铺子门前看着，眼里精光四溢，三个！三个人！
“走了？伱好歹给个动静儿，我好派人跟上去呀！”杨队长瞪着眼睛，气不打一处出，以为是一桩无头案，好容易冒出线索，甚至很可能是劫匪现身，就这样给放走了？
人家要是不再露面呢？
“那样不保稳。”李建昆说。
“是这样的，我不是本地人，过来路远，我如果现在回去把花拖过来，肯定得到晚上，可能深夜才能到。”
铺子里面，张贵正欲有所动作，被李建昆抬手制止，权当没有听见。
周围涌出来的大檐帽至少有二十个，每个人手上都握着家伙事儿。
跑？
跑不掉了。
“来了来了。”李建昆用眼神示意陈亚军和金彪藏好，等待十几秒后，点头让富贵兄弟开门。
他微微眯眼：“信不过我们？那这生意别做了。滚！”
以喜乐花店为中心，周围的几处黑暗中，霎时间同时传来动静。
“等着。”三儿撂下两个字，离开铺子。
双眼血红的三儿拾起掉在地上的步枪，一边在马路上翻滚，一边开枪。
“走了。”坐在五屉桌旁写写画画的李建昆，不回头地说。
枪声渐疏。
正在他们愣神之际，寂静的万宝街中，乍响一声怒吼：“杨队，动手！！！”
咚咚咚！
这次的敲门声很响。
随着两人卸下几块门板。
杨队长盯着画儿仔细瞧了瞧，这水平显然是专业级的，脸色好看不少。“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
“技多不压身。”
——
午夜，喧嚣一整天的万宝街，早已沉寂下来，静谧得只剩下秋风扫落叶的簌簌声。
不足十五米的距离，黑影走了足足十分钟，终于来到喜乐花店的铺门前。
在板车距离铺门还有七八米时，李建昆看向左右，和富贵兄弟一起闪进铺子，迅速把刚卸下来的几块铺门板装上去。
李建昆和他在五屉桌旁相对而坐，还特地给他倒了茶水，两人好一阵儿磋商。
除了几盏相隔很远的路灯外，街上几乎没有其他光亮，一些事物隐藏在黑暗中，悄无声息。
李建昆更为自己等人的安全着想，提议把“战场”放在铺门前的街道上，而铺子则作为他们的安全屋——
大檐帽并不比他慢半分，而且他站在街道中间，等于是个靶子，枪声乍响一片，像大年三十晚上齐鸣的炮竹。
“也不保稳。”杨队长刚走到桌旁，李建昆反手把一个笔记本拍在他身上，“所以我打了個补丁。”
“哟，怎么个意思，想耍横？”
“人呢？”问话的正是市局的杨队长。
“花，肯定带来了，轮胎爆了，在补，我先过来打声招呼，怕你们急，”三儿盯着李建昆的脸说，“兄弟，这可不是小买卖，黑灯瞎火的，万一有个什么局，我们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我总要检查一下安不安全。”
“草！做个买卖叽叽歪歪，让你滚咋地，谁踏马不是熬到这个点？”张贵演技爆发，别忘了，他哥俩是在武术队长大的，那些孩子都有个演员梦，毕竟这年头几乎不存在武术江湖，登台表演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李建昆瞅着他两手空空的样子。
“破事真多！”李建昆骂骂咧咧一句，烦躁地挥挥手，“看看看，赶紧地。”
一个黑影犹如野猫，几乎没弄出任何动静，窜进万宝街，遂溜到马路牙子旁的一颗白桦树的阴影之中，片刻后，缓缓向前，沿着树木的阴影，边走，边左顾右盼。
这正是李建昆没让人进来打搅他的原因，他要趁着记忆最新鲜的时候，把三儿的脸画下来。
说实话，他也没料到这个劫匪这么谨慎，现在看来，如果不是靠搅动君子兰市场把劫匪吸引出来，哪来的天网恢恢？根本不可能抓到他们。
后门旁猫着的人，并不知道三儿具体什么时候走的，等了好一阵儿后，发现屋里一点动静没有，有人实在忍不住，踹门而进。
嘭！嘭！嘭！
勇哥目眦欲裂，朝人最集中的地方，不断开枪。
这话让李建昆无法辩驳，但他仍没有让开，他要给陈亚军和金彪争取点时间，否则三儿一看见他们，计划直接泡汤。
不多时，一辆板车驶进万宝街，前面一个精壮汉子拉，侧边两个人扶着推，一个是三儿，还有一个戴着一顶狗皮帽。
李建昆刚才已经发现，这个歹徒非常谨慎，他甚至怀疑起店里高价收花的目的，这种人，想跟踪他不被发现，很难。
三儿抬起头，和他打听到的情况一致，他用指关节轻叩桌面，思忖着问：“你们晚上铺子还开吗？”
嘭！
他先发泄般朝喜乐花店的门板上开了一枪。
勇哥眨眼间变成马蜂窝，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别急。”三儿扫视着铺子里面，四方桌上散落着一副扑克，地上满是瓜子和花生壳。他踱步走进来，边打量，边向里屋走去。
三儿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踱步走进里屋。可怜陈亚军和金彪挤在小木板床底下，大气不敢喘。
三儿左右打量，直奔后门，这扇门他白天就注意到。
“这没事呀，有大买卖我们也愿意吃点苦，只要咱们说好，晚上等你。”
“这不可能，或多或少肯定有点差别。”
三儿的身形映入眼帘。
李建昆埋怨道：“我说兄弟，为你这笔买卖，我们可熬了一宿。不是……你花呢？”
李建昆靠在铺子里的一堵墙壁后面，心脏怦怦跳，几乎快要脱口而出。旁边的富贵兄弟和哼哈二将也是一样，即使他们都曾面对过持枪悍匪。
勇哥瞬间红眼，甩开肩头拉车的肩带，又掀开罩着车斗的黑色纱布，从里面取出一把老式步枪。
李建昆心头咯噔一下，上前拦住他：“这是做什么，说好的花没见到花，我们的铺子随便你逛吗？”
“如果都能达到这盆的品相，我盆盆给六万！”
“我们藏刀藏人了吗？我说你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我们开店做正经买卖，又不是只做你一笔生意。”李建昆没好气道，不敢让三儿在里屋再逗留，他已经注意到藏在床底下的陈亚军和金彪。
喜乐花店铺门紧闭，里面亮着灯。
林海身上的枪伤，有两枪来自于三儿，有过这种经历的人，哪还会怯打架斗殴。
这话三儿是相信的，他打听过，他端起搪瓷缸喝茶，看似不经意地问：“都说价格会跌，现在其他花店也确实降了收货价，你们怎么还这么坚挺？”
影视剧里警察怎么尾随歹徒都发现不了，那只是剧情需要，现实中的警察没那么神乎，身上犯着事的歹徒，如惊弓之鸟，极其敏感，也没那么呆蠢。
大意了，没想到这家伙谨慎到这份上，陈亚军和金彪在里屋。
“这话说的，对于你们卖花的不是更好？”李建昆笑笑说，“不瞒你说，我们收的花根本不在春城卖，销往海外，客户都是外宾，这边价格跌涨一点，问题不大。”
“玛德，中计了，有埋伏！”
“我大半夜跑过来，你让我滚？”三儿目露凶芒。
李建昆暗道好险，本来按照杨队的计划，后门外会藏重兵，说是保护他们的安全。
谁知道劫匪这次会不会带枪？
三儿和狗皮帽同样大惊失色，然而他们只带一把枪，只是以防万一而已，打死都没想到，这竟然是警方的一个局。
“你的点子就保稳？”杨队长不仅想喷他，还想踹他几脚，业余贩子充个什么专业。
“那就要一盆盆地具体看了。不过我们铺子的招牌，你可以出去问问，再一个现在市场有下行的风险，我可以说你找不到比我们出价更高的店。”
咚咚咚！
敲门声加重。
有这张画像，这年头可不时兴整容，即使三儿不再露面，也不怕没有线索追捕。
富贵兄弟望向东家，包括里屋探出脑壳的陈亚军和金彪，都显得十分疑惑，苦等一晚上，终于有动静，咋还不开门？
李建昆现在没办法和他们解释。这敲门声来得很突兀，门外没听到任何大动静，花肯定没到，意味着更多劫匪很可能也没现身，而这个时间是人生理上最犯困的点，一点小动静被他们立马注意到，显得不对劲。
狗皮帽怪叫一声，实在找不到任何武器，遂抱起板车上的一盆君子兰，举过头顶，朝最近的一个大檐帽冲去。“老子跟你拼了！”
轻微的敲门声。
嘭！
嘭！嘭！嘭……
时间悄然而逝，凌晨三点多时，万宝街链接主干道的路口处，隐约传来一串稀碎的脚步声，但很快消失不见。
双方磋商好，相约今天晚上交易，在此过程中，李建昆始终没喊出抓人的话，直到三儿抱着装有六万现金的瓦楞纸箱离开。
“不开。”李建昆不做他想，直接摇头。
只见笔记本翻开的页面上，有一张素描手法的人头画像，纤毫毕现，连三儿脸上的九颗痣都没落下。
咚咚咚。
然而，那几个港城悍匪和这三个劫匪相比，简直是乖宝宝。他们虽然没有看到画面，但通过密集、长时的枪声，完全能想象到外面的三个劫匪有多凶狠。
刚刚至少开了三十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