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想要继续躲下去的,奈何方才他正巧与顾婉卿四目相对,顾婉卿虽未唤他,他却也不能掩耳盗铃。本文由。。首发
顾婉卿尚未开口,罗敏敏当先发了问,“你在这里做什么?皇上也在附近?还有,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目光小心地看着顾婉卿,德荣的回答吞吞吐吐,“奴才……皇上……这个是……”
他既为难,便没有必要强人所难。顾婉卿道,“去做事吧。”
罗敏敏分明有话要说,抿了抿唇,终未能成言。
“是德荣的声音!难道是皇上来了?”云烟阁内,一个女子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十足的欢愉和喜悦,那声音实在太过熟悉,以至于顾婉卿就那样僵在原地,久久未动。
“皇后娘娘,奴才该死!”德荣忽然跪倒在地,狠狠地抽了自己两大嘴巴,“奴才是来给清夕小姐送饭的,奴才非故意对娘娘隐瞒,实是皇上特别交代,奴才不敢抗旨……”
若得清夕,筑金屋藏之。
虽无人提及,顾婉卿心中一直有这样的认知。犹记得午夜梦回之时,他的口中无意识地叫出“清夕”的名字,那时候她便知道,清夕是他当年未曾实现的梦,清澈的梦。
“这就是,惠妃邀本宫散步的真正原因吗?原来惠妃早就知道了。”她对罗敏敏道,目光却看向云烟阁门口,那里,顾清夕正站在原地,惊诧莫名。
罗敏敏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顾婉卿的猜测。
两年前,她送她出阁,那时,她们相谈甚欢;
今日,她们宫内相遇,却相顾无言。
顾婉卿转身,“惠妃,走吧!”此情此景,她若再留下去,只会让顾清夕更加难堪。
“长姐。”身后,却忽然传来她的呼唤,“我想和长姐谈谈。”
“长姐,我注定有负于你,可我总得活下去,时至今日,我已不敢相信任何人了,我只能靠自己。”这是烛火之下,顾清夕对顾婉卿说的第一句话。
“我是董家儿媳,可是董家灭族了,我是顾家嫡女,却被顾家抛弃了,我已经走投无路了。”
“我这样的身份入宫,必将受尽千夫所指,你也许会恨我恼我,也许会骂我不顾礼义廉耻,我都认!”
“皇上,他是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只能攀附他,依靠他,我会紧紧地抓住她,不管伤害了谁,不管付出多少代价,我都不会放手。”
顾清夕抓着顾婉卿的手,很紧很紧,紧到顾婉卿能清楚地感知到痛处。当年,她的眼中那般美好童真,如今,却心机深沉。
她没有错,每一个人都有追逐生存的权利,也有选择活得更好的权利。
所以顾婉卿只是站起身,拿过德荣准备的食盒,打开盖子,饭香扑鼻。一应是顾清夕喜欢的菜式,凌亦辰对她不可谓不用心。
“饭菜已经冷了,我让宫人去热热,你胃口不好,别吃凉食。”顾婉卿嘱咐道。
一刹那,顾清夕恍惚起来,就像回到了多年前,她们尚在闺阁之时,顾婉卿嘱咐她小心碰撞、别碰冷水、天冷加衣一般。
这么多年,她好像一直如此,从不过分热络,却每个细节都是关心。
“长姐,恨我吗?”顾清夕问道,事到如今,她仍然想知道顾婉卿的想法。
“恨什么?”
“恨我抢了皇上的目光,夺走皇上的宠爱,让长姐备受冷落。”
直视顾清夕的眼睛,坦然地告诉她,“皇上若对我有心,其他人就算是做再多,也无济于事,若对我无心,任何人都可以抢走,我又独独恨你做什么呢?”
将屋中的熏香换成凝神静心的,又将一直敞着的窗户关上,身后,却听顾清夕道,“可是长姐,我是恨你的。”
顾婉卿站在原地,等她继续说下去。
“当年我嫁给元昊时,我一直以为我们会幸福一生的。他待我真是极好,事无巨细,都会考虑周到,不肯让我受一丝委屈,我一直以为他是爱我的。直到,他娶了江氏,那时我才发现,他待我们都是一样的,我并没有什么不同。”
“与我在一处时,他总是不走心,我精心打扮,他没有意识,为他跳舞,他常常出神,有时他也会摸着我的脸,深情专注,可是回过神后,他便会让我早点休息,然后落荒而去。我那时以为,他的心已被江氏勾了去。”
“于是,我开始学着耍手段,用心机,然后江氏死了,他没有掉一滴眼泪,却看起来焦躁不安。那段时间,他几乎不回府里,日日出去,偶尔回来根本来不及说上一句话,他便已累得和衣睡去。我曾努力想要挽回过,可我知道他的心不在我这里,我想知道那人是谁,可是每每问及,他都是默然无语。”
“我终于忍不住和他大吵了一架,哭得昏天暗地,这却只换来他睡在书房,再未踏入我房门半步,长姐或许不知道,那个时候我恨极了那个女子,恨她小人行径,恨她毁人家庭。”
“知道那个人,是在那个雨夜,我偷听到公公要出兵逼宫的消息,冒雨跑到书房,告诉元昊这件事。他当时眼里的恐惧,我到现在仍然能记得清清楚楚,那不是害怕公公事败的恐惧,而是另有所忧的恐惧。”
“我抱住他,哭着喊着对他讲,不要跟去,公公事成便罢,如果事败,至少他还可以逃走,至少爹也可以救他,我抱得很紧,他一直甩不开我,情急之下,长姐,你猜他说了什么?”
顾婉卿不说话,静静地听着这一切。
对于爱情,她的世界就如同一张白纸,直至今天,她也始终无法揣摩清楚董元昊为什么会为了她以命相搏。
她觉得惋惜,亦觉得不值,替董元昊,替顾清夕。
“天色不早,吃过晚膳便睡吧!”顾婉卿道。
即将起身离去的刹那,却见顾清夕忽然笑了起来,牵强而讽刺。
“他说,他要去阻止公公弑君篡位,为了黎民百姓,为了顾婉卿。”
将董元昊的休书转交给她时,分明看见她眼底的泪痕,她说道,“长姐,你我姐妹情分已尽,从此以后,相逢陌路吧!”
月余,安国使臣进京的消息,传遍祁国上下。宫内宫外张灯结彩,喜迎盛事。祁国孱弱,此刻能与安国结亲,便是找到了靠山,为图强争取了时间。
凌亦辰格外重视,与顾婉卿及诸位要臣一起,在保和殿亲迎使臣入宫。
大殿之上,一箱又一箱的东西整齐地陈列着,宝物前面是风尘仆仆前来迎亲的使臣,为首那人看起来极为年轻,他身着华服,器宇轩昂,“安国使臣袁啸参见祁国皇帝陛下,我等特奉大安皇帝之命迎娶祁国公主殿下,这是安国筹备的聘礼,请祁国笑纳。”
说着,他让手下打开箱子。金银珠宝,琳琅满目。安国出手不可谓不阔绰,由此也能看出安国的国富民强,这些就是安国人的底气。
这些宝物,凌亦辰并未入眼,他大笑着,朗声回应,“请使臣代朕向安国皇帝问候。两国联姻,对内可互通有无,保百姓安宁,对外可共御外敌,乃是百年不遇的大喜事,朕有缘的见,心中甚慰!”
“能与大祁联姻,也是安国幸事。”使臣袁啸应和道。
“安国使臣不远千里而来,一路舟车劳顿,甚是辛苦,皇后已让人在宫内备下寝殿,以便诸位下榻休整。晚上保和殿内将举办一场晚宴,为远道而来的客人接风洗尘。”
“谢过大祁皇帝陛下。”
“本宫已安排好了诸位使臣下榻之处,稍后会有宫人引各位前去。”顾婉卿说道。
听到顾婉卿的声音,袁啸的目光自然地转了过去,然而视线在触及到顾婉卿脸上的刹那,眼中分明一怔,目光深沉。
从入殿到现在,他一直表现的轻松自在,游刃有余,所以他眼下异样的反应,很轻易地被顾婉卿灵敏地捕捉到。
顾婉卿微微蹙眉,看向袁啸。她原本就有些疑问,此人说话的语调与那日在董府遇到的人很是相像,细看之下,样貌似乎又不尽相同。此人与那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回含香殿的路上,顾婉卿回忆着那日所见之人的样貌,印象最清晰的,便是他一脸的络腮胡子以及杀人的目光,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皇后娘娘。”不远处,佳凝的贴身宫女迎面走来,屈身行礼。
这段时间以来,着实发生了许多事,尤其佳凝的生母董太后被幽禁,给了佳凝很大的打击,以至于到现在顾婉卿也没有对她讲关于那日与顾青城会面的情况。如今她出嫁在即,应还是想要知道真相的吧。
见到佳凝时,她变得越发瘦削了,脸色苍白,仿佛随时都可以被风吹走一般。她的目光也变了,再无当日大闹寝殿的执着,反而是一种认了命的倾颓。
“董家失势,母亲被幽禁于冷宫,皇嫂,除了远嫁,我还有别的选择吗?”佳凝问道,仿佛一夕间,忽然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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